李延麟回家的时间要比平时早一些,因为他在体育课上摔了一跤,肩膀蹭破了一块皮,虽然已经去医务室上了药,但还是*辣的不太舒服。所以他拒绝了那群小哥儿们小姐儿们的邀请直接回家了。
事后想起这个细节,李延麟特别后悔。他应该跟他们出去喝一杯或者找个地方坐坐再回家的,那样的话,也许什么事儿都不会发生了。
李延麟拎着书包刚走进客厅就听见了从楼上传来的争吵声,管家带着家里的帮佣都已经躲了出去,空荡荡的房间似乎有某种放大的效果,争吵的声音听在耳中仿佛带着某种微妙的、不祥的回音。
李延麟已经厌烦了父母之间的争吵和冷战,打算拎着书包回自己的房间。他刚刚走到自己的卧房门口,就听见程瑜尖利的声音从虚掩的主卧里传了出来,“你没想过阿麒和阿麟吗?难道他们就不是你儿子?!”
李延麟停住脚步,微微皱了皱眉。以往他们争吵的内容都是某个小妖精,或者女明星,这一次居然变成了下一代……
李承运不耐烦地答道:“你在说什么胡话,都是儿子,我还能偏心谁?”
程瑜冷笑,“有没有偏心谁你问问你自己,你有没有替阿麒说过一句话?是,他是老人,我不能说他不对。但是你呢?作为父亲,你就不能替阿麒解释解释?你就由着别人作践他的名声?!”
李延麟听到“名声”两个字心头一跳,整个人都僵了一下。
李承运骂道:“程瑜你发疯也有点儿分寸。阿麒阿麟都是晚辈,老人还不能说说他们了?这有什么可解释的?他们做的好不好,难道父亲会看不见?”
“父亲能看见什么?他只能看见他想看见的东西!偏心偏到北极去了……李承运,你别跟我打马虎眼,你自己说说阿麒在公司的表现怎么样?”
“他是我儿子,当然做的好。”
程瑜怒了,“既然你说好,为什么不拦着父亲?!”
“他是我父亲,他做的决定你让我怎么拦着?难道李氏交到我手上,就跟他没关系了?他连意见都不能提了?”
“可是阿麒做的好好的,你让那个小贱种插一脚算怎么回事?!你让阿麒怎么想?阿麟都还没有进公司做事!他这么做公司里的人会怎么议论阿麒你有没有想过?!”
“哪里有那么严重?”李承运不耐烦了,“父亲只是说让彦清陪着他去公司,挂一个实习的名头,其实就是是跟老人做伴儿,跑跑腿什么的,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事?”
“话不是这么说的!”程瑜的声音越来越激动,“阿麒现在已经够难的了,他天天把那个小贱种带在身边出来进去的。时间一长,难道大家不会怀疑他是想给那个小贱种铺路?他这么做置阿麒于何地?!”
“你不要小题大做!”
“是不是小题大做你自己心里清楚!”程瑜的声音里带出了尖利的哭音:“我绝对不会同意你把手里的股份分给他们母子!”
李承运的语气稍稍有些缓和,“你不要这样,阿麒是我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的,我怎么会不在意他?”
“那你把那个小贱种打发走!”
“你一口一个小贱种是什么意思?那也是我的儿子……”
卧房里响起一记清脆的耳光。
“李承运,你在外面左拥右抱我也就认了,可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不能让我儿子也忍!你要是今天不把他弄走,我就让人去弄死那个贱女人!”
“你简直就是疯子……”
“好,好,我是疯子,我是被谁逼疯的?!”
“……”
李延麟的书包不知何时掉在地上,他握紧了双拳,胸中燃起一股交织着痛楚与愤怒的火焰。他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在李家的处境竟然这样难,一直以贵妇自居的她,为了保障儿子的利益竟然需要用这样激烈的方式去威胁她的丈夫,可即使这样,她也依然不能得到一个想要的承诺。
李延麟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一回头正好看见李彦清被两个跟班护送着上楼。两人对视了一霎,李延麟眼里闪过不加掩饰的深切的憎恶。李彦清淡淡扫了一眼李延麟,没有吭声。主卧的争吵声太大,他自然也听到了程瑜威胁要弄死张明妍的话,看着李延麟的时候脸色显得很阴沉。
“滚。”李延麟看着李彦清身后的跟班,眼光阴郁的像要杀人。
两个跟班对视一眼,灰溜溜地放下李彦清的书包飞快地下楼去了。李彦清看着足足比他高出一个头的李延麟,眼神稍稍有些紧张,“你要干嘛?”
李延麟心中的满涨的屈辱与愤怒在看到李彦清的时候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都是他,都是这个小贱种的出现,才让家里变成现在这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爷爷不再关注他和大哥,父亲也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现在他还要抢夺他和大哥在公司的地位权势。
李延麟在李彦清的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滚出去。”
李彦清挣扎着站稳,一双酷似张明妍的杏眼恶狠狠地瞪着李延麟,“你算老几?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
李延麟抬手一个耳光扇了过去,“你说是谁的家?”
李彦清尖声叫了起来,“啊!爸爸!”
李延麟的怒火被这声尖叫彻底点燃,暴怒之下抬脚便踹了过去,李彦清单薄的小身体被踹得踉跄几步,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身体向后仰倒时好巧不巧地摔倒在楼梯口,然后就像触发了什么可怕的机关一样,一路惨叫着滚下了楼梯。
这一幕落进刚刚冲出房间的李承运眼里,刺得他眼珠都红了,不及多想,甩了李延麟一记耳光,“那是你弟弟!”
李延麟没想到李彦清会摔下楼,正愣神,李承运一记耳光扇过来,顿时懵了。
李承运顾不上理他,一边急急吼吼地喊人,一边冲下楼去查看李彦清的伤情。程瑜也被这意外情况给吓呆了,追着李承运跑下楼。等到李彦清被送到医院检查,确诊只是受了点儿轻伤,以及轻微脑震荡之后,在李延麒的追问下,乱糟糟的一家人才发现李延麟不见了。
重岩一觉醒来就把李家的八卦忘了个干干净净,他把李彦清炸出来的目的就是给自己当挡箭牌,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只需要在不波及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站在旁边看看热闹就好了,哪里还会关心那么多的细节?最多不过是下楼的时候看看车库里有没有车。如果车子回来了就给温浩打个电话,通通气儿。
重岩下楼先去车库,车库里果然还是空的,李南李北和他的车都还没回来。看样子李家的小麻烦还没解决。
李家有麻烦了,重岩就舒坦了,心情愉悦地叼着酸奶往外走——没办法,保姆旁敲侧击地提醒他,多吃点儿奶制品能长个儿。重岩已经十七岁了,再不好好补补,个头只怕长不起来。李家的男人普遍都是大高个,李延麒比重岩至少要高十公分,就算李延麟个头跟他差不多,也比他长得壮实。重岩其实也不矮,就是以前营养不良,小身材看着有些干瘪,给人一种没有充分发育起来的感觉。
重岩正要锁门的时候,忍不住又往车库里扫了两眼,不知道是不是他多疑,总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这里一直是李南李北收拾,重岩其实没下来过几次,匆匆一眼扫过,重岩的视线落在沙发旁边的一个塑料袋上,皱着眉头走过去拨拉一下。
这是很普通的那种超市提供的塑料袋,里面放着两瓶水,一瓶没开封,还有一瓶只剩了一个瓶底。两根火腿,半块面包。还有一个沾着油渍的空披萨盒。重岩凑过去闻了闻,似乎不像是时间很长的样子。重岩皱了皱眉,觉得李南李北的做法实在有些过分,在这里吃过东西居然垃圾都不把垃圾带走,也不怕招来什么老鼠蟑螂的。
重岩把那瓶没开封的矿泉水和火腿拿出来放在一边,剩下的东西团吧团吧塞在袋子里拎了出去。他得找个机会跟李南他们好好谈谈,这么邋遢可不行。
要不找个机会,把车库的锁也换了吧。重岩心想,有人在自己的领地之内随意出入,真是让他很不安心啊。
重岩还没走到校门口,就看见秦家兄弟俩站在校门口的花坛边说话,秦东安的书包被秦东岳拎在手里,他手里端着半杯豆浆,看样子早点还没吃完。秦东岳发顶架着一副黑色墨镜,只是随意地站着,就吸引了许多人的视线。
重岩的视线在他身上转了两圈,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经过了昨晚的事,他和这个人的距离似乎拉近了不少,但是昨夜那种相处的模式又让他微妙的有些不爽——他之前那个不怎么正经的念头,看样子完全被这人当成是孩子式的任性了。
重岩有意把脚步放得很慢,不过直到他磨磨蹭蹭地走到近处,那兄弟俩也没有要告别的意思,反而一起看了过来。秦东安叼着吸管冲他摆摆手,秦东岳则微微挑眉,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重岩不自在地点点头,“早。”
秦东岳指了指他,再指指秦东安,简洁地说了句:“放学之后,你们俩在这里等我。”
“干嘛?”重岩觉得他的态度很有问题,好像自己也归他管似的。
“接你们回去吃饭。”秦东岳看了看腕表,把手中的书包塞到秦东安手里,“行了,我有事得走了。”
重岩忙说:“我晚上有事,就不去了。”他觉得他大概能猜到秦东岳的意思,他是怕自己又满大街地瞎跑。但他对上这人好像就没占过便宜,打又打不过,还总有一种被压着一头的感觉。这让他觉得很不爽。
秦东岳已经走出两步,听见他这么说,回过身笑了笑,“你有什么事?”
重岩支吾,“有事。真的。”
“有事儿见面再说。放学了俩人一起出来,就在这儿等我。别乱跑。”秦东岳伸手在他脑门上揉了一把,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乖。”
重岩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秦东安也傻眼了,看看重岩,再看看他哥,直到秦东岳的背影匆匆穿过马路,钻进了停在路边的车里,他才僵着脖子指了指重岩被揉的乱糟糟的额发,不确定地问道:“他那爪子……呃,是不是放错地方了?”怎么那么自然就揉到重岩的脑袋上去了呢?
重岩木然地看着他。他活了两辈子,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对他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重岩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像有一道强电流从身体里呼啸而过,心跳和呼吸统统停止。麻木、震动之后是一种奇异的灼热。
重岩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
秦东安眨巴眨巴眼睛,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嗯,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