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郡主的一张嫁妆单子,算是把时家的两个女儿全都给镇住了,墨渲和萱萱看完那单子后,都有些恍惚,什么才叫真富贵。和人家比起来,时家也不过是个乡土人家。
贤王府都送了单子来,这时家也要活动开了,虽然上头都有礼部去鼓弄,可为了木兰郡主能住的舒心,为了日后家中人相处得更和睦些。萱萱还是尽心尽力的去做些她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萱萱还没做多少,时夫人却已经准备生产了。
没足月就生产,但民间有“七活八不活”的说法,因而七个月就生产也是常事,加之时夫人怀得又是双生子,这早产倒不稀奇了。只是时夫人年纪倒地还是偏大,身上又没力气,哎哎伊伊的生了一天,还是没生出来。
“这样不行,羊水破了那么久,再不生出来,对孩子和大人都不好。”早就备下的产婆,是家里知根知底的老人。毕竟古代医术不发达,生个孩子都是半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稍有不慎,或是产婆不是可信可靠的人,即便手艺再好,萱萱也不敢让她进时夫人的产房。
萱萱听后稍有慌张,“这可怎么办?要不要去寻大夫?快,快,拿了爹爹的帖子,去把城里头有能耐的大夫都请了来,快快快!”
宗人府近来有些事情要忙碌,时大人整日早出晚归,时夫人一开始生的时候,还不叫派人去打扰,等到了中午,还是萱萱看不下去,差了人去跟时大人说一声,顺道让人也去翰林院,跟侯轩也讲一声。待那传话的人回来时,时大人和侯轩也跟着回来了。
时大人忙拦下萱萱,“你且耐心些,万夫人那里已经请了大夫送了来,把大夫请来问问再说。”
萱萱正没主意,听了时大人的话就赶紧命人将那大夫请来。钟大夫是六十多岁的老人家,听了里头的情况后,手捏胡须,“给产妇嘴里含着人参顶着,至于生不下来,估计是孩子太大,无法从母体里出来。那产婆难道不会用别的法子?”
时大人皱了下眉头,让王嬷嬷将钟大夫的话尽数说给里头的产婆听。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下人们都自觉的在院子里点上天灯,将院子照的是曾明刷两。平时无事的时候,时家一般不点那天灯,就是支起一个大柱子,在上头放上盆口大的油碗,灯一点上,跟小太阳一般,将整个院子照亮。只是这天灯一晚上耗费太多,所以,时家轻易不点这东西。
又过了一个时辰,随着产房里头时夫人一声惨叫,两个新生儿呱呱坠地。
“阿弥陀佛。”墨渲双手合十,神情虔诚万分。
时老爷听见后,不由多看了墨渲两眼,只那两眼,是满满的赞叹。嫡母庶女,从来嫡母亏待庶女的多,庶女心存怨恨的也多,唯有时夫人,一向大度。也正是因为时夫人的大度,墨渲才能更好的成长,比之京城嫡女也差不多少。
想到这儿,时老爷又转眼看了看萱萱,焦急之色仅显,但因时夫人已然生产,神情缓了不少,吩咐人行事也少了手忙脚乱之态。看到萱萱,时老爷更是满意得不得了,将要嫁到高门的女儿,所能带来的利益,是任何事都无法比拟的。
一儿一女,牧歌喜气洋洋的从屋里出来,先给时老爷告了喜,然后说了母女平安的话,只是时夫人到底年事已高,生产完之后,还需好生养着。这会儿睡熟了。
时老爷不放心,仍把钟大夫送到屋里,好歹给时夫人看过,为时夫人开了方子。萱萱备下厚礼,命下人将钟大夫好生送出去。
“恭喜爹爹,贺喜爹爹。进京之后,咱们家是喜事不断,爹爹高升,哥哥高中,又将娶得贵妻,如今连母亲都又为爹爹生了一对可爱的弟弟妹妹,咱们家越发的是人口旺盛。女儿再次恭贺爹爹,今朝多喜多贵。”墨渲半欠着身子在时老爷跟前讨喜。
时老爷乐得合不拢嘴,让奶娘将两个孩子抱来,自己抱着小儿子,萱萱抱着小女儿,再看看大女儿讨喜的样子,时老爷一时觉得,人生如斯,谁还能比他更完满。
许是时夫人生产后,萱萱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且墨渲在时夫人生产时表现良好,加之时夫人怀孕时都是墨渲在一旁照料,萱萱乐得墨渲这会儿露脸。转而对时老爷说,“到底是姐姐,就是能体会到爹爹的喜悦。爹,今儿您看,这上上下下,是不是都可以讨个赏赐。姐姐在母亲跟前侍候多日,也是有功劳的,爹爹看,是否也从库里给姐姐选两件头面,再做两身新衣服?”
萱萱这是投桃报李,时夫人既然有心抬举墨渲,看样子墨渲确实做的不错。既然如此,萱萱也乐意大方。时夫人是当家主母,但这会儿也没法往下安排,这样的喜事,怎么做主家的都要打赏全府上下。萱萱已经是时家大半个管家了,但从她吩咐下去给墨渲赏赐东西,可没从时老爷口中说得让墨渲舒服。当了一段时日的家,萱萱在为人处事上 ,也开始略显圆滑。
时老爷赞许的对萱萱点了点头,然后将孩子交给奶妈,亲自拉过墨渲,仔细的看着墨渲说,“咱们家的大姑娘也成了大姑娘了。你母亲这次能顺利生产,你功不可没,赏,必须要赏!”
墨渲羞涩的推让,时老爷笑着挥挥手,出门说了全府上下打赏一个月的月俸,时夫人屋里的两个月月俸,墨渲萱萱为母分忧,赏赐等等……时老爷不过说两句,其实真正去做的,还是萱萱。
萱萱招了青哥过来,将事情吩咐下去,自己则留在时夫人这儿,准备今夜守着时夫人和两个新生弟弟妹妹。侯轩不能进产房,只能在外头候着,交代了萱萱两句,跟着时老爷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姐姐回去休息吧,今夜我在这儿候着。这些日子劳累姐姐了。”萱萱说得客气。
墨渲也没拿乔,只是笑着点点头,回去休息了。
萱萱看着墨渲的背影,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回身进了屋,到床前仔细看了时夫人的脸色,见起色虽然不好,但气息平稳,想来失血过多总有表现。
“小姐,那产婆,老婆子还是觉得不对劲,望小姐留个心眼儿,先将人留下,别放走。”王嬷嬷送完孩子,让牧歌在左边儿耳放里不错眼儿的守着,自己则过来跟萱萱如是说。
萱萱听后背脊发凉,看向王嬷嬷的眼神也渐渐阴冷,“嬷嬷说得可真?”
王嬷嬷抬眼,正好对上萱萱冰冷的眼神,吓得王嬷嬷赶紧低下头,心中揣揣难安。那清冷的眼神,像一把无形的刀,直直的架在她咽喉处,让她不知如何回话。那个曾经还要看她脸色一直不受宠又脑袋不灵光的嫡女,终于蜕变成名门闺秀,世家大族的小姐了。
“嬷嬷可知,这番话后头的意思?”时家一向平静,即便稍有波澜,但总体来说还是以平稳为主。如果王嬷嬷所言属实,其实根本就不用想王嬷嬷说的是不是实话,王嬷嬷是时夫人身边得力的老嬷嬷,全家生存都是依傍时夫人,恐怕家中下人没有谁会比她更希望时夫人平平安安。只是,如果真如王嬷嬷所言,那家中几位家主,是必须大开杀戒了。谋命可是弥天大罪!
王嬷嬷定了定神,恭敬的说,“是,正是因为老奴知道所以才请小姐谨而慎之,毒瘤知道在什么地方,是守是攻夫人小姐心中也好有个计较。若不然,小姐心中也该知道这养虎为患可实在不是什么妙事。”
萱萱思量片刻,吩咐道,“将那产婆锁到后头柴房中,着几个信得过的妈妈看着。”萱萱淡淡的对王嬷嬷道,“嬷嬷心中有数,这人,我还交给嬷嬷,一切等嫂子进门,母亲身子大好之后再做计较。至于对外,就说主家有感她尽心尽力,准备抬举她,让她留着伺候母亲。”
“记住,这些日子谁要提起产婆,都留心记下。”萱萱交待完王嬷嬷,这才进到屋里。
进屋后,迎面扑来浓浓血腥味,好悬没把萱萱给熏晕了。缓儿扶着萱萱,萱萱晃了两□子,转过头,深吸一口气,慢慢进了屋里。接过小丫头手中的帕子,轻轻给时夫人擦拭眉眼处,然后缓缓坐在时夫人身边,握住时夫人的手,轻声说,“娘,一切都好了。”
这一守,就是两日。
时夫人再次醒来,已是两日后的晚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萱萱憔悴的容颜。时夫人张嘴想要说声么,但干燥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萱萱听到动静,见时夫人醒了,神情一缓,面上不由挂了笑意,“娘,先喝两口水润润嗓子。”
牧歌一旁也跟着凑趣对时夫人说,“夫人不知道,这两日小姐就没踏出这屋半步,寸步不离的守着您。到底是亲闺女,就是和夫人亲。”
时夫人慈爱的看向萱萱,“我们家萱萱的好,我这个做娘的又哪里会不知道。”说话时声音依旧沙哑的骇人。
“万家昨儿就遣了婆子问候,贤王府也有人来看过,贾家也登了门……这不过两日光景,咱们家来了不少人。还好有哥哥和舅母,娘这儿我不想离开,对外应酬,全赖舅母帮衬。”萱萱适时将家中大小事宜提了重要的回了时夫人,说完又劝解时夫人,“虽说生产开始凶险,后来是顺利了,可娘还是多休养些时日要紧。左不过一个多月,嫂子就进门了,娘这往后的心思还是多看顾下自己和心生的弟弟妹妹。别太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