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是心中迷惑不解,银红依旧先绕过了围观的人群,进了房间,对着如风道:“你不在这边伺候奶奶,却去看什么热闹。”
如风连忙从窗户边上走过来,略显歉意地说:“银红姐,奶奶睡着了,所以我……”接过银红手中的药碗,她连忙掀开了内室的帘子,走了进去。
银红看一眼窗外,也跟着走了进去,却发现林娇娘已经是醒了,正睁着眼躺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心中咯噔一下,笑着上前道:“奶奶醒了,奴婢扶奶奶起来。”
林娇娘含笑让她扶了,方才问如风:“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如风心中一抖,正要将药碗递过来的手也跟着一颤,银红差一点就没有接住。
背对着林娇娘给如风使了个小心说话的眼色,银红接了碗过来,笑着对林娇娘道:“奶奶关心那些小事干什么,不过是有丫鬟事情没做好而已。奶奶还是快些将药喝了,赶紧好起来才是正经事。”
林娇娘见她神色疲倦却满面担心,心中温柔,低头一口一口地将药喝了。如风这个时候已经知机地过去将内室与外室之间的门关得紧紧的,又关上了外室的窗户,免得外面的声音传进来了。
虽说如今外头人已经被拖走了,却还有丫鬟婆子议论纷纷。
如雨从外边回来,听得这边喧闹不休,顿时就板了脸,呵斥一声,将人都打发出去,不让她们在院子里说嘴。等人走了之后,方才进了房间,将前边送过来的帖子放到桌上,自己拉了如风低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如风见内室里一片安静,却也不敢在这里说。拉了如雨到外面去,低声道:“具体做了什么,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春浅被少爷从房间里赶出来了。”
这样一句话就足够引人遐思,如雨脸上写满震惊,下意识看一眼林娇娘所在的房间。如风连忙道:“如今事情姑娘尚且不知道,你也不要说漏了嘴。”
如雨点头不止,依旧是忍不住说一句:“少爷在老爷灵前发过誓的,春浅她怎么敢……”被如风一指头按在唇上,立刻就不说了。
这边两人说完,方才重新进了门。如雨捧了外边送过来的帖子进了内室,笑眯眯地将帖子递给林娇娘:“奶奶,大房下了帖子过来,说小年的时候,还是到大房去一同过年。”
林娇娘细声细气地应了,让如雨去写了帖子去回大房。如雨连忙去了外间,摸摸自己的脸颊,心中松一口气。这个时侯她生怕自己在林娇娘面前露出了什么端倪,让林娇娘看出了不对。
“县君这样好的一个人,春浅居然……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她这样低声咕哝一句,却不料正被外面进来的周瑾听到。
周瑾心中失笑,见如雨一抬头看到自己,仿佛被吓了一大跳,连退几步,心中有郁闷起来。他心道,难道自己就这么吓人,将对方吓成了这副模样?
见如雨忙不迭地问了好,一溜烟地出去,周瑾心中郁闷之余,也有几分好笑。
掀开帘子,却见里面门关得紧紧的,他越发纳闷,打开门进去,念叨一声:“门关得这般紧干什么,不透气可不好。”说着自己将门打开了,只留帘子隔断了视线。
银红与如风在里面听得他的声音,各自手都是一颤,连忙起身行礼。周瑾让两人起了身,自己坐到林娇娘身边去,问:“可感觉好些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探林娇娘的额头,果然觉得温度降了很多,顿时就露出笑脸来:“你昨儿实在是将我吓到了。”
林娇娘笑道:“不过是染了风寒,症状略有些严重,哪里就那么吓人了。说到底,也就是个风寒而已。”
周瑾握了她的手,道:“虽说是风寒,可也不能掉以轻心。”说着,问了银红可喝了药,银红一一答了,他才放心地点头道:“你身边的人倒是熨帖。”
“我身边的人,自然是好的。”林娇娘这样说一句,银红听得心中咯噔一下,心道,若是姑娘知道了春浅做了什么事,不知道会多伤心。
心中越发是坚定,在姑娘病好之前,春浅做了什么,是坚决不能说了。可若是春浅长时间不出现,林娇娘也定然会猜到什么,到时候又不知道该如何遮掩了。
她这样想着,心乱如麻,却听周瑾笑道:“你身边的丫鬟确然是好,姨娘今儿过来,又向我借春浅,说自己身边还是少不得春浅。我见她委实说得可怜,应了姨娘来向你说项。”
他轻轻握住林娇娘的手,道:“且将春浅借用一些时日,等过了年,再还给你。”
林娇娘却心知肚明,云姨娘那般架势,恨不能与春浅面都不见,怎会突然说要借了春浅走。只怕是春浅又闹出了什么事,惹得周瑾不快,自己动手处理了她。
纵容是心中这样想,面上却是不显,笑眯眯地应了,让边上听着的银红与如风都心中落下一块大石。
只要春浅这些日子不在林娇娘这里出现,不等过年,就能找到了由头,将人打发出去。
周瑾单看林娇娘的神色,就知道她定然是猜到了什么。但他不说,她就当做不知道,心中顿时一暖。
“你要快些好起来才是,过年的祭祀可都要你来操持。”他捧着她的手在唇边摩挲一下,压低声音说。
林娇娘想起方才的帖子,笑道:“方才大伯娘送了帖子过来,说小年的时候,两家还是一起用年饭。我已经是答应了。”
周瑾略略愣了愣,也笑着说好:“大伯难得在家过年,也是该一起才是。”
两人视线交结,彼此都明白对方心意,各自微笑起来。
周瑾在房间里赔了林娇娘半饷方才被林娇娘赶出去,说让他回去歇一会儿。他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纠缠,当即笑眯眯地应了,走了出去。
出了门之后,脸上的笑容方才冷了下来,纵然是一张笑脸,却周身气息冷冽,让人见之生畏。
走到前院,明智明理二人正等在这里,见了他过来,明智连忙迎过来,道:“见过少爷,小的无能,未曾问出究竟来。”
见明智一脸愧色,周瑾笑道:“你也无需自责,左右我也不关心她到底为何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今不过大概问问而已。”
明智应了,跟在周瑾背后进了门。
春浅被明理压着,正跪在屋子里,身上的一件粉色布袄挣得半开,见了周瑾过来,脸上却流露出伤心的神色来,仿佛是周瑾负了她一样。
她原本容貌也算的上好,只是如今脸上红红巴掌印占了大半,又露出这般哀婉神色,看起来就显得尤为怪异。明智在周瑾背后看到,低头忍了笑意,再抬起头来,脸上已经是一本正经。
周瑾在椅子上坐了,大马金刀直截了当地说:“既然你不想说缘由,我也不想与你多说什么,只交了人牙子过来,将你卖出去了事。”
春浅越发挣扎起来,那件粉色袄子在地上擦了又磨,越发显得不成样子起来。她大约是这时候当真想说什么,一张脸涨得通红,眼睛都凸出来。
明理见她挣扎得可怜,忍不住没好气地说:“要说方才不说,如今对着少爷做这般模样算什么。”
春浅看都不看他一眼,嘴里头唔唔出声,却是被明智明理二人拿东西堵住了,如今却说不出话来。
周瑾挑眉,看她这副模样,却是有什么想说的了。他使个眼色让明智过去给她拉开了嘴里堵着的东西,东西一取出来,就听春浅尖锐的一声叫喊:“周少爷,你这般对我,就不怕我说出来你的秘密吗?”
周瑾一怔,自己有什么秘密在她手上?
脸上却分毫不显,只是冷笑:“你说出的秘密,你以为旁人会相信?”春浅尖利道:“若不是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何故这般心虚,我尚未做什么,你就将我陷害到这般境地。”
这话不说周瑾,连明智明理都听不过去,明智在旁冷嘲道:“你倒是以为你面子多大,连主子都要陷害你才是。可别忘了,你的卖身契还在县君手上,看你不顺眼,提出去卖了就是,何必陷害你。”
春浅冷笑道:“我的卖身契在县君手上,可不在周少爷你手上。周少爷你若是胆敢,就让我去见一次县君,且看县君又是信我还是信你。”
周瑾听她这般言之灼灼,心中也是迷惑,莫非自己当真在不注意的时候露了什么把柄给人了?脸上顿时就显出迷惑来。
春浅察言观色,顿时心中胆气越壮,冷声道:“周少爷若是想知道我有什么秘密,不妨将这两人赶出去,我自慢慢说与周少爷听。”
明智明理一听,连忙在边上道:“少爷不可轻信了这人,谁知道她胡乱说些什么,倒要陷少爷于不顾。”
周瑾也不想与春浅多做纠缠,当即笑道:“就算你知道我的秘密好了,那又如何。今日之后,你再也回不到周家。”
春浅一听,就知道周瑾大约是起了杀心,顿时胆颤,尖叫道:“周瑾,你就不怕你的秘密被说出来吗?”
周瑾一笑,冷了脸道:“我倒要看看,有什么人将一个下人的胡言乱语当真。”明智明理一听,顿时笑起来。明理对周瑾行个礼,口中道:“少爷,何必再与她多说什么,直接丢出去卖了就是了。”
春浅一听,又见周瑾点头,顿时挣扎起来,也顾不得许多了,当即尖声叫道:“周瑾,你根本就不是周瑾,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上了身,骗了众人,你的秘密,我一定会告诉别人的。”
周瑾听她这样说,倒是吃了一惊。不料她居然能猜到这个秘密,顿时却笑了起来:“我道是什么秘密,原来不过是胡言乱语。你若是说我不是周瑾,直管去与外边说,我倒要看看,有谁信了你这种胡话。”
春浅一听,顿时慌了神,涕泪横流,哀声道:“少爷,少爷,奴婢已经是您的人,您为何如此狠心。”
周瑾顿时拉下脸来:“你何时成了我的人,怎么我倒是不知道?”
明智明理在旁边听着,也是不屑,居然撒出这样的谎来,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自己二人向来跟在少爷身边,何时又见过了少爷与她有什么瓜葛。
春浅顿时哀哭不止,道:“少爷莫非忘了,当年迎亲路上的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