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奎正当了一辈子医生,数十年院长,还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不留情面指出错误,他将医药箱猛地一扔,恼羞成怒道:
“猖狂!哪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你才学了几年医,就敢说血崩不能堵只能疏?见血止血是最明智的做法,否则如你所说,去疏通那血,血岂不是如河水,越流越快?越流越急?最终病情只会更严重!”
陈家华一脸懵相,完全不明白这俩人是怎么对上的?且俩人说的都很有道理,只是观点完全对立,一个认为血崩要止血,一个认为不能止血,两个完全不同的做法会让治疗结果完全不同?
苏檀尊敬周奎正这样的老医生,可医生这行不是别的,不管长幼尊卑,在病人面前,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否则每一次的误诊,都可能让病人丧命,这可不是小事情!
因此,苏檀无比坚持:
“是,周老!我敬重您这样的老前辈,可中西医对病情的治疗手段不同,西医一向以快速出结果为主要目的,见血止血看起来见效快,却会为病人埋下祸根,病如果不除根,以后还会犯,所以,我认为,不能止血!”
“荒唐!荒唐!”周奎正气得鼻孔冒烟,不禁吼道:“行!你能!你能你倒是试试看!”
他吼得很大声,就连楼下的封京墨都听到了,封京墨上楼,没方便进屋,便站在走廊尽头观望。
屋里不停传来争吵,封京墨忽然怀疑,自己带苏檀来的决定是不是错的。
忽然,大门打开,脚步声传来,封京墨抬眼看去,只见一位和周奎正差不多大的老人家走了过来,他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头顶全秃,一双眼却很有精神,嘴角两撇白胡子,看起来面色红润,很有精神。
对方见了封京墨,先惊道:“京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封京墨笑着扶起他的胳膊,道:“王叔,我回来有两天了,本打算去拜访您的。”
“上次和你爸下棋,还听他念叨说你要回来,一转眼,你去国外都几年了。”
封京墨笑笑没搭话,听到屋内的争吵声,王辅仁侧目不解:
“周奎正在里面?怎么还吵起来了?”
封京墨摇头:“恐是我带来的一个丫头不认同周院长的治疗方法。”
“哦?”王辅仁双眼一亮:“还有敢和周奎正那老古板对叫的?年轻人有前途!”
封京墨一滞,失笑道:“王叔你可别看热闹,进去后该训斥训斥,该责骂责骂她,能得您教导,是她的福气。”
王辅仁在“国医评选”中被评为国医,给国家领导人看了很多年病,在业内很有威望。
王辅仁笑了:“你这小子,什么时候见你对女人这样上心?怎么,这姑娘是你小女朋友?”
封京墨微怔,忙道:“哪里,是我侄媳,王叔你说笑了。”
“侄媳?哪个侄子的?”
“陵游的。”
“哦,他啊!”
王辅仁没说话,只不停摇头,进了屋里。
屋里还吵着呢,各执己见,苏檀要为陈夫人用药,周奎正不让,说她会扰乱自己的治疗方案。
忽然,门打开,周奎正指着门口道:
“来!辅仁你来的正好!你看看你们中医的后生,都是些什么人!”
王辅仁笑眯眯地盯着苏檀,苏檀忙说:
“是周老一直瞧不起中医,说什么治大病用不上中医。”
这话一出,周奎正脸猛地红了,他是说过类似的话,可王辅仁就是中医,当他面这样说,这不是揭他底吗?这丫头还真是一点面子不给他留,当下气得眼睛一瞪,去一旁生闷气了。
王辅仁呵呵笑了,边开药箱边问:
“我听你们在争论病人血崩的原因,怎么,有结果了吗?”
他看向苏檀,苏檀在对方的注视下,当下打起十二分精神,她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级别的医生,可对方的气场很大,一看就不是凡人,若能得到他的认可,对她有利无弊。
想着,苏檀忙道:“我观陈夫人脉象,陈夫人气虚,在血崩前应该一直月经淋漓不尽,经期延长,时间不定。”
王辅仁没有意外,又笑眯眯问:“还有呢?”
“还有……”苏檀知道对方在考自己,语气平静道:“陈夫人虽然七日前才开始血崩,看似无缘无故,实则,我没猜错的话,陈夫人在血崩前应曾大量进补过。”
这话一出,王辅仁的脸色有了变化,他抬头看向陈家华,问:
“陈总,这位姑娘说的是否正确?”
陈家华在一旁早就憋不住想说话了,只因这姑娘说的每句话都戳到他心里。
“是是!姑娘说的太对了!我老婆月经一直很长,有时候八-九天,有时候半个月,淋漓不尽,上一次她因为月经不调去看了医生,医生给她开了止血药,很快制住了,我以为她的月经已经好了,又按照医生所说,给她买了不少补品,怎么着?难不成我老婆的血崩跟这有关系?”
苏檀点头:“看似没有关系的事情,往往是有一定因果的,对我们的身体来说更是如此,你对身体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带来身体的变化,进补也是这样,见血止血本就不对,真正要做的是找到病因,你没找到病因,就大行进补,必然起反作用。”
陈家华一听急了,忙道:“姑娘,王老,周老,你们可得想想办法,我老婆这病不能拖了!”
王辅仁盯着苏檀,“丫头,你说说看,这病要怎么治?”
周奎正鼻孔出气:“辅仁,你还真听她的?这丫头有证吗?我怕她连证都没有吧?”
苏檀没说话,原身有没有证她还真不知道,也不懂这个时空跟她那边一不一样。
她那边大学就可以考证,早在大二就把证拿到了。
“没证就没证,我俩有证的还不是拿病人没办法?”
周奎正脸一红,哼哼唧唧的:“我看你就护着她!要是出什么意外!你给她担着!”
苏檀没谦虚,忙道:
“病人现在体虚,生命体征弱,因以速效救心汤灌之。”
“速效救心汤?”
“是我自己在救心汤的基础上,研发出来的。”苏檀解释。
救心汤出自《石室秘录》,她前世在此基础上创了速效救心汤,速效救心汤急救效果很好,很适合血崩病人。
殊不知,王辅仁听了这话后,面色更为复杂,方才小姑娘把脉后分析的陈夫人的病情,和自己的分析一模一样,乍看没什么,可他做了一辈子中医,才有了这样的功力,小姑娘才二十多岁,怎么就有这番功底呢?且,他一辈子也没能完全脱离古方,小姑娘才二十多岁就会自己创立药方,这可不是普通功底的人能达到的,别的不说,他那帮徒弟,年过五旬不会创药方的多的去了,这小姑娘怎么就敢把这药叫“速效救心汤”,真有这功效?
“药方。”
“炙草、血余炭、姜炭……”苏檀说了药方,王辅仁初时表情平静,听到后来,脸上明显露出惊讶之色,这药方里每一味药,看起来都很不可思议,可细细一想,却奇怪地和谐,仿佛天生就该如此搭配。
王辅仁见了新药方,越琢磨越激动,便道:“陈总,既然我和周老都救不了尊夫人,不如让这姑娘试试。”
陈家华自然知道这很冒险,可他老婆眼看一口气喘不上来,而这姑娘的药方是连王辅仁这个国医都认可的,不如就试试!
想到这,陈家华咬牙:
“家里煎药的装备都有,药材也齐全,几个厨娘都会煎药,姑娘一声吩咐,我让他们去做!”
“好!”苏檀也没客气,“按我说的去抓药,边煎药边灌给陈夫人。”
很快,家里开始煎药,浓浓的中药味充斥着整间别墅,药煎好后,苏檀不停喂给陈夫人,初时陈夫人没什么反应,半个小时后,陈夫人忽然睁了眼。
陈家华一喜:“老婆你没事吧?可把我急死了!”
王辅仁和周奎正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明显的惊讶。
所谓的救心汤他们也会用,尤其王辅仁,会用在急救上,可说实话,若是真的遇到病人有危险,大家首先会送去急救室给西医治,怎么会想到,这中药的救心汤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陈夫人气血虚,说不出话来,苏檀见她害怕,安慰道:
“别怕,我一定会治好你!”
陈夫人眨眨眼,表示听到了。
病人的苏醒让几位医生都有了信心。
不知不觉就到了夜里五点,陈夫人忽然张口说话:“饿……”
“……”
众人一喜,王辅仁笑道:“知道饿是好事!陈总,让人做点蛋糕面点给你老婆!我看她有好转的迹象!”
陈家华喜得眼泪都下来了,陈夫人吃了点糕点又躺下。
苏檀又开始写药方,王辅仁凑过来:“小丫头,这下打算怎么治?”
苏檀道:“王老,我认为不能见血止血,咱们应该反其道而行去补血,气血足了,血通了,才能止住血崩!”
王辅仁微怔,半晌,才沉思道:“既然陈夫人是你救醒的,就按照你说的去做!”
“不能啊!”周奎正摇头反对:“本来就血崩,你还给她补血,那她流的血不是会更多?到时候崩脱,可怎么了得!”
王辅仁却支持她:“老周,既然我们俩治不好,不如就让她试试。”
“哎……”
苏檀点头,又开了大量的补血汤,以肾四味、龙眼肉、红参等为料煎服。
补血汤灌下去,陈夫人的出血情况一点点变好。
到了下半夜,她的出血又少了一半。
苏檀继续根据脉象,调整用药。
到了次日早上,陈夫人气色好了许多,更让人惊喜的是――她的血崩完全止住!
大家都很激动,尤其是陈家华,他含泪道:
“辛苦各位了!”
王辅仁自然也高兴,他笑道:“我当了一辈子中医,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小姑娘,也是汗颜!你要谢就谢她吧!”
周奎正在一旁哼了哼,正眼都不瞧苏檀。
“姑娘!我真要谢谢你!”陈家华哽咽道:“我老婆这条命是你救的,是你让我的孩子不至于没了母亲,你是我们陈家的恩人!”
苏檀摆手:“救人是医者本分,你不需要谢我。”
陈家华把人送出门,正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门口,封京墨从车里下来。
见周老和王老很疲倦,苏檀也不停打着哈欠,而陈家华脸上有了笑意,知道陈夫人的病情肯定稳定住了,便道:
“王叔和周老都是老医生,有他们出马,陈夫人一定会快速好起来。”
这话说的俩人不停咳嗽,周奎正哼道: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找了个医术这么厉害的小丫头过来,我看你是故意让我们俩老东西出糗!”
说完,也不客气,先一步去了封京墨车里。
王辅仁笑道:“京墨,我可不敢居功,这次能救回陈夫人,都是苏檀的功劳!”
饶是一向淡定的封京墨也惊了一下,他不敢相信地盯着苏檀,面色存疑。
苏檀打了个哈欠:“困死了!快回去睡觉吧!”
封京墨眉头微蹙,正要走,却见陈家华追出来:“封总明天下午,有没有时间?”
封京墨是人精,自然知道对方的意思,当下伸手笑道:“随时恭候陈总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