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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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楼的筹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店里的跑堂皆是武功高强的朝廷密探,裴东明已经与这些酒楼未来的员工们见过了面,对他们的身手深表满意,却发现他忽略了另一件事。
酒楼的大厨是不消他操心的,罗城守家里就有最好的厨子,再招两个会做北漠菜的厨子就好。可是其余楼内诸如清扫洗菜切菜厨下打杂这些细致活儿,必要妇人来做才好。
他一个大男人面试妇人,总归有许多不便,最后靠着月月上缴收入的保证打动了自家小媳妇儿,请她面试顺便培训这些前来做杂工的妇人们,条件只有一个,酒楼打杂的妇人须得是阵亡烈属。
酒楼如今还在装修,内里乱的根本没办法落脚,夫妇两个商议,索性将面试的地点留了自家地址,招工的贴子就贴在府衙门前的告示栏旁边,四面八方的人们路过府衙都能看得见。
别家的酒楼,打杂的妇人一月也只有五百钱到七百钱,这已经算是生意很火的了。但他们的酒楼打杂妇人每月皆是一两白银,消息传开了以后,裴家顿时门庭若市。
这次招的人只需要十二名,厨下清洗打扫烧火诸事的八位,打扫酒楼的四位,但前来应聘的妇人总有近百名,秋芷和兰萱看着在院内排的老长的队伍,暗暗咋舌,很是忧心自家夫人的的手腕子。
书香端正坐在起居室的书案后,提着小毫在本子上飞笔起舞,前来应征的妇人应她的要求先报上亡夫名讳及生前所在营及属官,殁于何时,此后再报家中人口,有无哺乳幼儿或者高堂之类,本人擅长之事……
她问的太过详细,前面出来的将消息散开,这百人之中便有十几名妇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她们只是城中普通妇人,并非军属,皆是贪图那一两银子的工钱,这才想着混水摸鱼,哪知道查问的这般详细,只得作罢。
书香这天面试的最后一位是老熟人——罗娘子。
隔了这么久再见罗娘子,她面上的愁苦之色依旧很深,而且因为死了丈夫,便如攀椽而上的植物失去了依附,枯萎了似的露出一种萎靡的气势,连鬓边也有了星星白发。
——她也才不过三十几岁,连四十岁都不到。
书香从案后起身,请她坐下,她诚惶诚恐站在那里,在破旧的棉袄上使劲的擦着手,声音里带着不自觉的讨好,窥着书香的脸色道:“他婶子……自从老罗没了之后,我们的日子越过越艰难……连抚恤银子也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漏发了……”
书香内心微叹,便是老罗头生前,她的日子又何尝宽松过。
她一边揉着手腕子请她坐下,一边十分为难的听着罗娘子絮叨没有男人的苦楚,仿佛老罗头活着的时候,因为家里有个顶天的男人,她便从没有艰难过,一切的苦难是这个男人没了以后才开始的……
末了,罗娘子自觉自己今日这番卑微的诉说打动了书香,满含希望的请求她:“……打扫或者厨下的活我都拿得起,他婶子你瞧在我们孤儿寡母面上……”
书香犹豫了片刻,支开进来侍候的秋芷,房里只留了她们两个,这才缓缓开口:“罗娘子,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不能帮你……”
罗娘子急了,“他婶子,就算你不瞧在我们往日相识的份上,也求你瞧在我家死去的夫君面上……”
提到老罗头,书香的面色便不好看起来。
“就是因为老罗头,我才不能帮你。”书香自觉下面的话恐怕要给这个可怜而无辜的女人重重的一击,可是无论如何,她不能让罗娘子以为响水军做出了侵吞烈属抚恤银子的恶劣事情。
“罗娘子可知道那一夜响水城为何城破?”
罗娘子面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那一夜城破,对她来说是噩梦,牵着幼子逃命的艰辛如在眼前。
“那一夜响水城破,并非我军没有守住城门,而是曾潜与老罗头密谋,老罗头带着几十人充作换防的兵士,支开了守军,打开了城门,向北漠人投降……”
“他……他……”罗娘子被这个消息炸懵了,不可置信的质问书香:“我不信!如果是他打开了城门,为何最后他也死了?”
战乱之中,老罗头如何死的,总有前来换防的幸存的军士瞧见的。
“北漠人不念他的好,进城之时便将他砍死了……听说他的尸体被马踏成了肉浆……”这样的卖国贼,这样的死法已经是便宜他了!
罗娘子眼中大颗大颗的泪珠顿时滚了出来,整个人摇摇欲坠,“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
书香心中替这个女人悲哀,也许在罗娘子心中,纵然这个男人有千般不好万般不是,总还是为国尽忠的将士,总有一二处令她敬仰之处,可如今……这么多年委屈求全的岁月,直是笑话一场。
“这件事情虽然隐秘,但并非无人知道,只是老罗头已死,就算传出去,也只会令人为难你们母子,令你们母子再无存身之处。所以这些事便被压了下来。但是垦荒分田发放抚恤银子这些事情,依着朝廷法度,却不能照顾你们母子。这次招人……我也很抱歉!”
罗娘子眸中眼泪如珠不断滚落,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这不怨你……我知道了……只能怨我命苦……”
书香心中极为不忍。
这个时代,女人的命运依附着男人而生,罗娘子本心并不坏,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但摊上这样的男人,可算是一生尽毁。她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五两银子,强塞进罗娘子手里,“罗敏还小,这点银子给他买些吃食吧……”
……
这天晚上,裴东明拿着小媳妇儿记录的招聘员工的详细资料欣喜不已,哗啦啦来回翻了好几遍,见她还在中意的妇人后面写有详细的备注,录取原因,比如衣着干净,脸面手脚干净,家无幼儿待哺等各种原因,读来一目了然。
“这上面所有人都留了住址,方便你找着核实之后再行录用。”
今日这批妇人面试都未留准信儿,说好了三天之后会在酒店门口贴出来录用名单的。
裴东明听得她这般安排,喜的抱过小媳妇儿便连连亲了好几口,“还是娘子有办法,以后这些事儿为夫都交了给你来管如何?”
“你休想拿我当免费的白工使唤,雇个人也要工钱的。”她说着朝裴东明伸出手来,“本店今日帐今日了,概不赊欠!”
裴东明苦着脸摇晃怀里的小媳妇儿:“娘子,你这般天天逼着跟为夫要钱,会将为夫逼成贪污犯的。”
书香在他面上偷亲一记,拍着他的肩坏笑:“这就叫牺牲你一人,幸福我们全家!”
“你……”
这个坏丫头!
傍晚的时候,苏阿爸牵着两头高壮的牛犊回家来了。
生儿去开大门,愣是给惊住了。
等到裴东明跟书香得到信儿,赶到后院去,他老人家已经将两头牛犊栓在了后院树下,又盘算着在哪里搭个牛棚来,见到裴东明立即招手叫他过去。
“东明你来看这两头牛。”
苏阿妈在一旁嘀咕:“好好的不多买几只羊回来,买什么牛啊?”
她那两只羊早在后院安了家,如今已经长的高壮,只可惜还是两只光棍儿。苏阿妈早有就心想给两只羊配几个伴儿,不然白白养着他们,又不产崽又不产奶,总觉得白费了草料。
苏阿爸乐呵呵的摸着这两只高壮的牛犊笑苏阿妈见识短:“老婆子你懂什么?如今响水城外那么多田地,开年春天牛价不知道会疯涨成什么样儿,我们不趁早买回来两头,种田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书香与裴东明都是初次成为地主阶级,一个出自小商贩,一个作了多年的丫环,居然把这节事忘的精光。
裴东明欢喜的拍拍牛犊的厚实的背,喜道:“这事多亏了阿爸,不然开春可就要抓瞎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苏阿爸满心欢喜的将这两头牛摸了又摸,“若非这几日我给一家田户的耕牛看病,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我这一辈子还没见过人种地呢,开春播种我也要跟着去瞧瞧……”
书香与裴东明相视而笑,都为苏阿爸如今不再见外而高兴,索性也不提买牛钱。
苏阿爸本来便想着住到这院里,挣了钱总要贴补他们两口子过日子,见他们竟然识趣的不曾开口问,更觉高兴。
假若自己有儿子,儿子又娶妻,一家人在一起生活,挣了银子都为了把日子过好,可不是如今这番景象吗?
连苏阿妈也察觉出了苏阿爸的意思,见两个孩子欣然接受,她心中也分外高兴,遂招呼大家:“晚饭都好了,你们站这里看牛能把肚子看饱吗?还不回前院吃饭!”
众人轻笑,转头往前院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jj抽了两天……于是我偷了两天懒……从今晚开始奋力直追日更君……十二点以前还会补一章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