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开了夭夭有意无意的调戏, 钟离晴蹲在那狍?的尸体边上看了又看, 先将它的脑袋收了起来, 而后又用绝螭剑顺着它的腔子捣了捣——若不是嫌那血腥气太重,或许用手会更方便些——终于捣鼓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晶珠来。
这珠子呈墨绿色,隐约有些透明, 中间氤氲着一团血色, 妖冶却也十分漂亮,正是这头狍?的妖核。
按照这颗妖核的色泽来判断, 它大致已经修炼了两三百年的光景, 以人类修士的等级来算, 应该算是金丹后期的修为,不过妖类胜在身体素质强横, 因而真的打斗起来, 大多都比同阶的人修更厉害——她能够侥幸将这只狍?斩落,除了利用它的弱点以外, 也是前面它刚经历过一场恶斗, 受了重伤的缘故。
妖兽的妖核是修士炼器炼丹绝佳的材料, 坊市里出售的一般只是普通能够狩猎到的妖兽, 珍稀一些的,价格也不是一般修士能够负担得起的, 而崇华的兑换额度,对于妖兽的材料极少;即便有,也都是第一时间交给丹峰——在对待妖兽的态度上,崇华的修士并不像其他人族修士那样, 把妖兽当成随意猎杀的资源,倒是与千羽门一样,对妖兽颇为友善。
或许也是因为崇华派那两位神秘的守护兽前辈吧。
钟离晴也不喜欢猎杀妖兽,但她身为炼丹师与符?师,对于妖兽身上的材料自然是趋之若鹜的,对威胁过她性命的凶兽更是不会有任何怜悯,是以手起剑落,切割解剖一气呵成,很快便将那狍?身上有用的地方都收拢了起来,就连没什么用处,吃起来口感也不怎么好的妖兽肉也被她单独包好,收了起来。
本来就地方不大的乾坤袋很快塞得满满当当的,钟离晴不禁想:等离开这地宫回了崇华,定要跟师尊讨一个大些的乾坤袋。
至于自食其力自己去获得乾坤袋什么的……既然有了师尊,不讹白不讹。
“你取这妖核便罢了,这妖兽肉又拿来做什么?”一般来说,金丹期的修士便已经辟谷,只需要偶尔喝些水,全靠灵力维持,虽然也有那重口腹之欲的修士,却也都倾向于龙肝凤髓这样的美味珍馐,至于凶兽肉,因为肉质坚硬粗粝,大多是无人问津的。
“有备无患。”钟离晴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凝出些水珠将手上沾到的鲜血洗净,而后站起身,也没招呼她,自顾自便循着那股几乎快要逸散殆尽的魔气往前走。
——四凶之二已经出现了,难保不会遇到剩下的两只,再者,这地宫里怪物可不少,备着些新鲜血肉总是没错的。
这狍?的肉虽然不好吃,那也只是对于人类挑剔的味觉而言,那些只为了填饱肚子的妖兽可不计较这个;到底是高等妖兽的肉,吃下去或多或少对那些妖兽有所进益,何乐不为?
或许关键时刻,这些兽肉能够救她们一命也未可知。
但是这些,钟离晴却懒得与这妖女费口舌解释……若有可能,她倒是想把这妖女剁碎了当成诱饵喂给那些妖兽呢。
冷冷地一勾唇,也知道自己是在妄想,但是妄想之所以被人惯用来改善心情,自然有其独到之处,至少当钟离晴在心里设想了一下夭夭凄惨地被四只凶兽一起追杀的场景时,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就连放出的神识探到了不同寻常的波动也没能改变她嘴角的笑意。
回身看了一眼夭夭,显然对方的神识比她强大不少,早就发现了不远处的异动,钟离晴想着,是否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好歹她的修为和阅历都比自己高,应对这样的场景该是更有经验些。
虽然自刚才起,除了将自己从傲因的偷袭下救出以后,她就再也没动过手……
见钟离晴看了过去,夭夭美目一眨,似乎有些疑惑,而后却像是明白过来似的,摊手与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既不发话,也不上前,好似全凭着钟离晴拿主意一般。
——就不该指望她。
钟离晴瞪了她一眼,绝螭剑一抖,当先走了过去。
绕过灭杀了狍?的那个拐角,便已经能看见远处正在打斗的人,而打斗中的双方显然也看到了正悠然自得实则速度极快逼近的钟离晴两人,那激烈的战斗一下子便停住了,似乎对于她们这两个不速之客非常忌惮。
离得近了,借着两边昏暗的光亮,钟离晴两人也与那缠斗的两人互相打了个照面。
除了那身穿黑袍的魔修,另外一个女修却教钟离晴不由挑了挑眉——竟然是她。
“阿穆!怎么是你!阿齐呢?”那魔修见了伪装后的夭夭,先是舒了一口气,然而见到她身边的钟离晴时,又不免警惕起来,“这小子是谁?”
——虽然本该在外边守着指路的师弟忽然出现,而另一个师弟却不见踪迹,这魔修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担忧之际却也庆幸有了帮手,以为能够借此压制对手。
“要你命的人。”不等夭夭开口忽悠他,钟离晴已经劈手打出了一道避灵符,罩向他面门作幌子,左手掐诀,在他脚下画了一个极为简陋的迟滞阵法,拖得他的身形迟缓了刹那——也就是这刹那的功夫,钟离晴已经站在他身前,绝螭剑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胸膛。
有意避开了心脏肺叶这些致命的部位,却也教他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瞬间丧失了行动能力。
“你、你……阿穆、救、救……”他每说一个字,口中便要吐出一大口鲜血来,而眼看着夭夭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他心里一慌,又被钟离晴恶意地刺深了一些,更是接连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
“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你会受到比现在千百倍的痛苦。”钟离晴冷着脸威胁道,一边在绝螭剑中注入一丝火系的灵力,只听得血肉灼烤的??晟?炱穑?悄?尥吹貌液粢簧??硖宀蛔跃醯爻榇ち似鹄矗?劭此?谕掳啄??盟凭鸵?彻??ィ?永肭缛次薅?谥缘匚?肿抛4肓榱Φ亩?鳎?踔劣幸馐兜赜肿?怀闪怂?档牧榱Α鹣嗑郏?淙认嗲郑?谀??晟?笥钟?催诘匾簧?嵯欤?悄?抟丫?鄣梅?鹆税籽邸?br> 这时,那个本来正与他激斗的女修忽然嗫嚅地出了声,仿佛是不忍心看他这样被对待,却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制止,捂着肩膀仍在渗血的伤口,欲言又止。
钟离晴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却也不再折磨那个魔修,沉声问道:“藏宝图在谁的身上?”
那魔修哆哆嗦嗦地看着钟离晴握着剑柄的手一动,好似随时都会发力,吓得脱口而出:“在在在、在大师兄手、手上!”
“那你可曾见过?”钟离晴又问道。
“不、不曾……”那魔修哭丧着脸,一边咳血一边落泪,泪眼模糊中,看见钟离晴神色缓和了一些,好像不打算下杀手,心里一松,连忙眨了眨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既然如此,留之何用?
钟离晴神色温柔地看着他,最后问了一句:“那人膏倒是个好东西,你可会做?”
“会会会、那罐就是我……”他兴奋地点了点头,话还没说完,却觉得心口一窒,那把剑刃狰狞的骨剑在他心口搅了搅,将他的前胸后背扎了个穿,而后猛地拔了出来。
鲜血喷溅,他感觉热量正从身体中源源不断地流走,而他的生命也在一点点迈向终结。
“你!你……”被钟离晴随手甩在地上,他又呛出一大口鲜血,瞪着眼睛死死地看向那个在他衣服上抹着剑的美貌少年,不甘又惊惧,不解又愤怒,嘴巴开合着,像是一条脱水濒死的鱼,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我早就说过,我是取你性命的人,有什么不满,尽管去阎王那里告我,我姓李,单名一个‘爹’字——可别记错了。”钟离晴弯起眼睛笑了笑,清隽端雅的容貌,看在那人眼里,却是极致的冷,而说出来的话,更是噎得人七窍生烟。
没一会儿,那魔修便断了气,却是死不瞑目。
翻了翻他身上的东西,尽是些不得用的,钟离晴不感兴趣地将他的尸体踢到一边,劈手一道白水符将他的血气冲得淡了些,而后看向正盘膝坐在一边的女修,状若不经意地说道:“这鬼地方,姑娘家的孤身一人,倒是胆气颇佳。”
言下之意,却像是存了几分讥讽——毕竟,她们相遇之时,那女修正处于下风,若是她们来得晚些,怕是只能见到一具尸体了。
被她说得脸色一红,那女修也不再装作调息的样子,睁开眼,轻咳了一声,抚着方才趁机草草包扎过的肩膀,看了一眼钟离晴,又看了一眼她身边从始至终都袖手旁观的夭夭,温声说道:“我叫席御炎,是太乙宗的弟子,方才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实不相瞒,我是与宗门师兄走散了,又被这魔修偷袭,这才受了重伤,若不是公子相助,只怕是凶多吉少,也无颜再见宗门师长,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决不推辞。”
“罢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本公子最是怜香惜玉了,倒是姑娘你,人情债可不是那么好欠的,你师长莫非没有教过你,不要随随便便给人许诺承情么?”钟离晴似笑非笑地扫了她一眼,想到上次自己救了这姑娘时,她也是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忍不住揶揄道。
——这个与魔修打斗而被钟离晴恰好救下的姑娘,正是她在元都遇到的那位丹修。
故人相见,总是教人欢喜的,虽然此时的钟离晴不再是那个清秀普通的少年,身量高了不少,更是易容成了一张俊俏非凡的脸,对方认不出自己,也是常理。
况且,在没有摸清情况以前,钟离晴也不打算立即与她相认。
反正,自己知道她是那个有着地狱黑莲的丹修,一个有着菩萨心肠的姑娘,便成了……别的,并不重要。
“这……”不知道对方何故这样说,席御炎脸色更红,将原本苍白的脸也衬得桃花似的娇艳,本就是清丽无双的容貌,这样一来便更为动人了。
夭夭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的互动,不知怎的,心里便不舒服起来,哼笑一声,却是大大咧咧地走到钟离晴身边,一把揽过她的肩膀:“怎么,你们认识?”
“本公子向来都觉得美貌的姑娘面善。”钟离晴半真半假地调笑道,瞥了一眼她搭着自己肩膀的手,柳眉一蹙,到底没有将她推开。
“不知这位是……”席御炎抿抿唇,还记得那死去的魔修曾经认出他来,并喊了他一声“阿穆”,可见是认识的——这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魔气,也教她不得不在意。
“我么?我是她的情郎。”夭夭不等钟离晴开口便笑着答道。
“咳、咳咳,不是!”钟离晴不防她这样回答,顿时尴尬起来,解释也不是,承认也不是,只能剜了她一眼,拿眼神警告她,不要乱开玩笑。
——不然怎么与她解释一个魔修和她在一起相安无事呢?现在再要骗她你是被俘虏的已经来不及了,未免她起疑,自然只能这么说。
夭夭挑了挑眉,那双桃花眼好似会说话,钟离晴竟然觉得自己看懂了她的眼神,甚至觉得她说得也不无道理……
席御炎瞠目结舌地看了看两人挤眉弄眼的样子,仿佛真的是在旁若无人地打情骂俏,虽然听钟离晴嘴上否定,心里却已是信了几分。
——想不到,这两人,竟是断袖。
不过,这少年一副雌雄莫辨的好相貌,与那魔修站在一起,倒是有几分登对……发觉自己竟也在心里编排人家,席御炎不由低下头,不再去看那顾自眉眼交锋的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