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春光旖旎 > 104、番外·春光(4)全文阅读

番外·春光(4)

陈旖旎总在想,或许人生, 总是处处伴随缺憾的。

回来的这些日子, 甚至在巴黎的那段时间,沈京墨究竟在用何种方式去弥补她, 弥补星熠父爱缺失的那五年, 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如果没有从前那段遗憾, 她知道他也会那般地疼爱星熠。

但显然正是因为五年的空缺, 给这种爱, 留有了一个可以无限膨胀的空间。

他总说对不起。

或许在她认识他的这十三年来, 从前那互相不放过彼此的七年之间,她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

也没见过那般自持傲慢的他, 为谁低过头。

星熠从小身体不好,又因为缺失父爱, 心思比别的同龄孩子要敏感得多。这些陈旖旎都知道。

她以前以为自己去尽力地弥补,尽力地去做,就可以填补那个空缺。

但后来才发现, 她不行。

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京墨也知道星熠身体不好。所以在巴黎的那段时间, 一有空,他就会带星熠去锻炼身体。

去学习击剑, 去游泳。

她曾经对他说过, 一直很自责星熠的身体不好,是因为她之前在怀孕期间吃了避孕药的原因。

虽然后面查过很多相关的资料,都说影响不大。可或许正是因为那个空缺,她这个作为妈妈的始终无法用妈妈的能力去弥补, 就更自责。

那时他会安慰她说,不是她的错。

而他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尽全力地去弥补。

回国后也是如此,沈京墨会抽出时间陪星熠锻炼身体。

小孩儿从小就是病秧子,与陈旖旎工作生活疲忙无暇照料陪伴,脱不开关系。不过经过这段时间,能明显感觉到小孩儿的免疫力好多了。

以前一到深冬就生病,感冒什么的都来了。

这个冬天,倒是平静的很。

小孩儿缩在沈京墨与她的怀中,静得就像个睡着了的小动物,一声不吭的,瘦小单薄的肩膀有节律地起伏。

陈旖旎去抚摸他的小手,能感觉比从前都肉了一些。

他也比从前,爱哭多了。

以前或许是因为体谅妈妈一人带他不易,所以能憋眼泪就憋眼泪。现在多了个爸爸宠爱他,又有一群叔叔阿姨,还有疼他的奶奶,小孩儿有所依赖了,有地方撒娇打滚哭鼻子了,一下子,却比从前脆弱了。

陈旖旎这么一想,也不生气今晚小孩儿打断他们的事了。她的脾气向来是来得快也去得快,沈京墨也知道的。

他又轻轻拍了下她腰,在她额顶沉沉地笑了声,催促她去洗澡:“去吧,这里有我。”

于是她点点头,才松开了与他同时握住星熠小手的那只手,轻轻地将小孩儿放入他怀中,下床去了。

她手臂捞了一圈儿,没找到自己被扒得不知道扔到哪里的睡裙,就随意地捡起了床单,掩在身上。

稍一转身的时候,察觉到他飘来目光。

他们没开灯,她依着一点微弱的光,看他长臂一挥,勾过来她的睡裙。暗红色蕾丝挂在男人的指尖儿,又轻佻,又欲语还休。

他示意她穿上。

她却只是将那床单随便地整了整,故意没接。瞟了眼他勾着自己的那件睡衣,嘘声笑:“非要我穿?”

他扬手还在示意她,或许是害怕小孩儿醒了看到怎么办。倒是不担心他自己。

毕竟他也没好到那里去。

陈旖旎倾了身过去,单膝撑着自己,跪在床边,靠近了他,稍稍挨了下他唇角,浅尝辄止。

“留着想我。”

沈京墨没忍住,轻笑看一声,柔和地望住黑暗中的她。

依稀能看到她唇角勾起浅浅笑意。

“我很久才能出来。”

说着,她一手抚过他肩,拍了拍,顺带着还扯了下掩住他的薄被,意味深长:“你最好担心一下你自己。”

沈京墨在她走出了三五米,又出声道:“别睡浴缸。”

“我知道,你不觉得你越来越啰嗦了么。”

她如此说着,却不觉得心烦。

一手按开了浴室的灯。

登时一亮,于是她歪歪斜斜地倚在门一侧,站在那里,就如房间里那副油画,栩栩如生。

像极了画中的红发仕女,长卷发缭绕在肩一侧,眉眼盈盈处尽是低柔的风情。

“我没那个习惯了。”

她最后朝他盈盈一笑,转身就进了浴室。

沈京墨见她消失了很久,听见有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他才将星熠放在了一边。

旋开了床灯。

暖橘色光束洒下。

孩子睡得沉稳,两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陈旖旎说星熠从前不是爱哭的孩子,就是这些日子,动不动就掉眼泪,撒起娇来也是要人命。

真令人心疼。

沈京墨用拇指轻柔地将星熠两颊的泪痕擦去了,不敢太用力,怕扰醒了他。

然后他随手捞起了手边扔着的睡袍,随意穿在身上。

如此一看,床上真是被他们折腾的一片狼藉——不仅是床上,衣帽间也是。门大敞着,衣物什么的,落了一地,蔓延到床畔。

他轻手轻脚放开了星熠,然后起身,去一件件地将那衣服捡起来,拿到衣帽间归置好了。

再一回头,小孩儿躺在床,已传来徐徐低缓的浅鼾。

睡熟了。

过了会儿还不见陈旖旎出来,他都去阳台抽了一根烟,吹了会儿冷风,过滤掉身上的烟气了,回到房间,浴室却还没动静。

出于担心,他还是过去,轻轻敲了敲门。

“旎旎。”

里面没动静。

她睡浴缸的习惯已有多年,时常是躺一会儿就睡着了,总是猝不及防的。

又敲了一下门。

“陈旖旎。”

里面还是没动静,依稀能听到水滴落在水面的滴答声响。

只落了一两声,便又跌入一片寂静中。

他心颤了一下,回头看了眼睡熟的星熠,推门进去。

热气扑面而来,带上身后的门,他又唤了一句:“陈旖旎。”捕捉着那股淡淡缕缕的玫瑰香氛味道,于蒸腾热气中,见她枕在浴缸边沿。

眉眼紧阖住,好像是真的睡着了。

刚才进去之前还信誓旦旦对他说不会在浴缸睡觉,这会儿就这么不省人事了,他越想越有点儿来气,大阔步地过去,低喊:“旎旎,别在这里睡觉。”

刚走近了,伸出手臂,低下身要去浴缸里捞她,她突然挣开了一双潋滟的眼,像是幽深的澈潭,要将他吞噬殆尽。

她红唇轻轻弯起,伸手掬起了一捧泡沫。

对着他的脸,一口气吹开——

“……”

瞧着那白花花的泡沫挂了他一脸,她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几乎是捧腹大笑——说起来,他可真不记得她有这般欢笑的时候。

从前的捉弄,多数是出于想报复他。带着点儿真情实意的愤恨。

现在却纯属是恶作剧。

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

沈京墨眉心轻拧着,紧紧地阖了阖眼眸。她笑声依然不止不休地在空旷的浴室里盘旋。

都不介意会不会吵醒外面熟睡的孩子了。

在他面前,她也成了个孩子。

陈旖旎瞧他一脸隐忍,又不怕死地撩了下泡沫,指尖一挑,直接将一块儿柔软的白,涂到他鼻尖儿上去。

他近视度数不深,如此没戴眼镜,也看得清她满脸的娇俏与恶作剧。

一睁眼,他眉眼尽是深沉的危机,咬了咬牙,佯怒道:“你是不是跟星熠一样,还没长大,嗯?”

“是啊。”

她用泡沫,在他鼻子下方,涂了一笔,像是生了一层白胡,配合他严肃的神情,倒真有点儿让人发笑。

忍着笑,她对上他眼睛:“就是没长……大。”

还没说完,她的气儿声就跟着他拉住她手腕儿,向前一提的动作,被猝不及防地打断在了口中。

沈京墨捏过她的手腕儿,拉近了她,温声地笑:“那旎旎今年几岁,嗯?”

“……”陈旖旎睁了睁眼,漂亮的眼珠转了转,佯装思索了一下,却是挑衅地道:“反正比你小。”

“……”

“你进来做什么?看我有没有睡着么?”她挑着眉问。

“不然呢?”

“我都说了不会睡了,真是,”她转了转自己手腕儿,想撒开他,“搞得那么啰嗦……”

“那你呢——”他紧跟着问。

“我?”她一怔,迎上他视线。

男人微微眯了眼,薄唇虚勾起,笑得倒是意味深长,又有点儿轻佻的不经心,“在这里装睡,不是等我进来吗?”

“……”她噎了下气。

“不是?”

他直接拉着她胳膊,迫使她一下就靠近了他。

她从那满浴缸的泡沫里被迫挣扎出来,如此上半截身体都毫不遮掩地暴露在了的灯光之下。

却是她的眸色,更深了一些。

“是。”

他一扬眉,眼底兴色稍浓。

女人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盈盈笑开了:“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沈京墨笑着重复一遍,一手箍住了她的后脑勺,将她的额头抵在他额上,低哑着声线,“你说怎么办?”

她倒是不惊也不惧,轻松地接了招,一手扯住了他浴袍微微敞开的领子,将他半个人就拉入了浴缸之中。

接着,她就如一只湿.淋.淋的水妖,贴上前来。边吻他,边抵住了他的唇,喃喃着:“难道,就只能你一个人爽吗?”

“……”沈京墨不明其意地皱了下眉。

“你怎么不懂,”她将他按在了浴缸边沿,也不顾他那件浴袍几乎全被浸湿了,放肆又炽热地亲吻他,“笨死了。”

他抵挡不住她的汹汹攻势,靠在浴缸边,脊骨都硌得生疼了。

她又睁开双濡湿的眼,神情颇有点儿哀怨,红唇微张,循循诱哄道:“你爽完了,可我,还没到啊。”

……

所以第二天,陈旖旎早早醒来下了楼,准备和家中佣人一起准备早饭时,就有人跟她反应——

昨晚楼上浴室的声音太大了。

“……”

沈京墨起来,西装已经从衣帽间拿出来熨好了,挂在一旁。搭配的领带、衬衫也已经选好了。

不知怎么她醒得那么早,他睡得熟,都不知她什么时候起来的。

从最早以前在巴黎,他每天的西装领带衬,几乎都是她为他搭配。当年也是他无心提了一嘴,她或许适合在时尚圈工作。

其实当初他是侧面地肯认了她独到的眼光和天赋。

谁曾想她就惦念了在了心中,直至后来的某天,得以实现。

陈旖旎这阵子待在家中着实有些无聊,画一画婚纱设计稿,结果也没用上。

她在楼下和家中佣人一起准备早饭。

佣人已经称呼她为“太太”了,倒是有点儿惶恐,这个不让她来,那个也不让她做的。房子主人花钱雇佣了他们,现在女主人却来帮忙,说不过去。

陈旖旎起这么早倒是乐意。前阵子她一直睡不醒的,今天难得起了个大早。

正好让沈京墨去照顾星熠的起居。

小孩儿一会儿还要去幼儿园。

上了桌,沈京墨正好牵着星熠从楼梯下来。

他一身笔挺西装,嵌细条纹的枪灰色,格调雅致深沉——她知道他今天有个重要的会议要开,还为他搭配了条深宝蓝色的领带,简单的白衬衫。

如此一看,陈旖旎倒是很享受自己的成果,侧身倚在餐桌一侧,直瞧着他们下楼。

长长的楼梯旋了两旋,星熠蹦蹦跳跳的下来,挺高兴。沈京墨怕他摔了,紧紧地牵住了小孩儿的手。

他一手还抱着自己的西装外套。

小孩儿的一身衣服也是陈旖旎选的,挑了件最厚实的羽绒服,刚才跟沈京墨的衣服一起挂着。

港城的冬日,常是浸骨的潮寒,小朋友身子骨弱,一向免疫力不好,难以抵抗,最容易生病。

加之最近还有雨夹雪。

陈旖旎正想着,遥遥一望窗外,好像已经开始飘雪了。

稀稀落落的,连不成片,应该夹着潮冷的雨点。

星熠嘿咻嘿咻地往下蹦跶,有着无穷无力的精力,最后几节跳的猛了,沈京墨被带得歪歪斜斜,几乎站不稳。

他生得高大,杵在那楼梯上,一手牵着个头低矮的小朋友,像一棵摇摇摆摆扎不稳根的树。

差点儿就栽到了。

边还要去拉稳了小孩儿:“小心。”

陈旖旎瞥了眼,心底发笑,回头将牛奶一一摆好在各自的位置前,然后说了声:“快来吃饭吧。”

“妈妈!你起的好早呀!”

星熠清亮亮地叫唤了一声,心情大好,全然没了昨晚做噩梦被吓哭,还哭哭啼啼地来找爸爸妈妈的样子。

陈旖旎迎着沈京墨和小孩儿过来,在星熠吭哧吭哧地往凳子上爬的时候,摸了下他小脑袋,“不害怕啦?”

“害怕什么呀?”星熠疑惑地眨眼,满眼天真的茫然。

陈旖旎哼笑了一声,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了,笑了笑道:“没什么,快和爸爸一起吃饭吧。”

“——好!”

沈京墨正要坐到星熠旁边,见陈旖旎没坐下,她挪步又要上楼,他在意地问:“你不吃么?”

想起她这几天就跟睡不饱似的,昨晚也折腾得怪晚的,他便颇为体谅地笑了笑,也是心疼她起了这么个大早:“以后累了不用起这么早,累了就多睡会儿。”

陈旖旎走到他面前,靠近了他,低垂着眼,伸手为他整理了一下领带——虽然已被他整理得一丝不苟,她却还像从前一样有职业病似的为他整理起来,边道:“自然醒了,我倒是想多睡会儿。”

“自然醒?”

沈京墨想起,她好像是一大早就没了人,他一觉醒来身边都空了。

他便抬起下颌,颇为配合她,还按了下她为自己整理领带和衬衫衣领的手,不自禁地笑了笑:“那你怎么才会累?”

“谁知道,”她抚了下他领带,仍然垂着眼,直到他领带被整理得合了她的眼了,才抬眸,意味深长地说,“下次你努力点不就好了?”

“……”沈京墨一噎,被她堵了个哑口无言。

他倒是不恼,半天才毫无情绪地轻笑一声,伸手捏了下她粉黛不饰的脸,拇指抚过她唇角,柔声:“乖,上去再睡会儿,我一会儿顺便送星熠上学。”

她抬起头,唇倒是一呶,却是不说话了。

感觉跟不高兴了似的。

“怎么了?”

他见她突然这副娇嗔模样,又笑。

“你就不问我最近想干什么吗?”她抬起下巴,有点儿不悦,似怪似嗔地问,“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哪有,”他揽着她腰,将她拉近了。她穿的还是单薄的睡裙,腰身袅袅几乎不堪一握,轻而易举地就被他箍在了手掌心,语气也是极为耐心温和,“你不是想在家休息么,那就休息好了。”

她自己都不知自己哪来的小脾气,搡开了他,转身就上了楼。

沈京墨无奈地对她背影笑了笑,一回头,星熠睁着双黑亮的眼睛,直瞧他,认真地说:“爸、爸爸,你又惹妈妈生气了。”

“没事,”沈京墨笑着摸了下星熠的小脸,给他唇边的面包渣拂去了,温声道,“爸爸能哄好。”

星熠用手背抹了下脸,“那、那哄不好呢?”

“哄不好,”沈京墨若有所思了下,而后淡淡笑开了,“那你就得帮爸爸一起哄了。”

“……嗯?”星熠一愣。

沈京墨依然笑意温和地问:“可以吗?”

星熠有点儿疑惑。毕竟爸爸当初可是答应了他,不可以再惹妈妈生气。

星熠没再说话,沈京墨又凑近了他,轻眨着眼,有点儿哀求地说:“可以吗,宝宝?”

“……唔,”大人头一次问他的意见,星熠登时挺了挺小身板儿,有点勉为其难地答应道:“那好吧,算爸、爸爸欠我一次。”

又不放心地补充:“——还有妈妈!”

“你还记得爸爸欠你和妈妈。”沈京墨柔声地笑起来,按了按小宝贝圆润的额头。

“是呀!”

“那爸爸,以后可要好好地补偿给你和妈妈。”

“嗯、嗯!”

星熠一个劲儿猛点头。

陈旖旎很快就下来。快到沈京墨和星熠的早饭还没来得及收尾。

沈京墨以为她上去睡觉了,没想到再见她,她已是一身暗兰色旗袍,化了个精致的妆,就下了楼。

他刚要缓缓放下手中喝了大半的牛奶杯,却又挨到了唇,指尖细细摩挲了一下光洁的玻璃杯壁。

这些天他都很忙,几乎一回家,她也在家中,有几天没见到她这么一副正式打扮了。

女人妆容明艳精致,红唇虚勾起一抹风情,似笑非笑的。

眉眼处透出三分清冷,眼神倒是有点儿不悦,面上丝毫无疲态,倒像是嗔怒。

“妈妈要出门吗?”星熠见她显然一副要出门的样子,眼前一亮,“要、要和爸爸一起送我去幼儿园吗!”

陈旖旎“嗯”了一声,走过来,伸出一手,直接接过了沈京墨手里的牛奶,唇印贴着杯沿儿一圈浅淡的奶渍,轻抿一口牛奶。

“……”沈京墨手心空了,便抬起头,对她笑:“不睡觉了?”

她眯了下眼,把玻璃杯又塞回他手中,抿唇,低声笑:“白天睡那么多,晚上还怎么睡?”

他正是一愣那玻璃质感又回到他手心,就见她唇在尾音消弭处,轻轻一弹。

补了个“你”。

“妈妈——”星熠有点儿急切地拉了拉她衣服,“妈、妈妈要跟我一起去幼儿园吗?”

“宝贝,妈妈可不上幼儿园,”她倒是还没忘沈京墨昨晚在浴室质问她怎么像个孩子一样的话,瞥了他一眼,坐在一边,轻翘起了腿,却没准备吃早饭,而是一手支着下颌,用餐巾给星熠擦了擦唇角的奶渍,漫不经心地道,“妈妈要去上班。”

“……”沈京墨一愣。

“怎么,不想让我上班?”陈旖旎立刻一记眼刀杀过去,凝了他一眼,“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找点事做。”

沈京墨放下了手中的牛奶杯,单手正了下领带,偏头低笑起来。笑声低哑沉缓,终于弄明白了她从今早到现在,这么一副将嗔不嗔,将怒不怒的模样。

她昨晚在书房倒是与他暗示了很久。

她是想回lamour的。

他知道她也想回去,不过她不提,他就还是想让她多在家中休息一阵。毕竟在巴黎的那段时间,四处为venus奔走连连的,费了不少精力和心神。

“真的?”沈京墨也不吃饭了,迎上她飘过来的,好像他一点儿都不懂她的目光,淡声地笑,“是想在我身边,还是在lamour?”

“有区别?”她倒是像在与他讨价还价。

“当然了,”沈京墨似笑非笑地凝望她,迎接住她眼刀交错,目光却是十万分的柔和,“决定了你与我的办公距离有多远。”

“……”

这个很重要吗?

陈旖旎脸上犹如被蛰了一下,晃了一瞬的神绪,才慢慢地收了思绪,直直瞧着他:“你可别让我求你。”

“怎么会?”他立刻否认,依然温和地说,“我只要你一句话。”

陈旖旎心里其实很挣扎。

说到底,当时算是她抛下了lamour一走了之。走之前陆眠也明确地告诉了她,当初沈京墨要并购lamour,其实是将lamour从绝境之中拉了出来。

不过那时,她并不懂其实他是爱她的。

是因为爱她,才会这么做。

不然那时他大可不必这样,她的死活,lamour的死活,与他无尤。

在巴黎的那段时间,温烺与楚觅,也三番对她提过,想请她回lamour。不过那时她还在留巴黎和回国之间挣扎,也因为venus正处于上升期而难以割舍。

这么出尔反尔,他不会觉得她太任性了吗?

“不用这么快就下决定的,”沈京墨用餐巾拭了拭唇,放在一边,抬眸看她,“想好了告诉我就好。”

她在他面前,是一向有任性的资本的。

“打个电话就可以。”他补充道。

“……”

“你昨晚那么累,”男人长眸半眯起,瞧着她笑,有点儿意味深长,却又透出满满关怀,“今天应该好好休息,还起了这么早。”

他说着,摸了摸星熠小巧的后脑勺:“妈妈起了这么早,是不是要谢谢妈妈的早饭?”

“谢谢妈妈!”星熠响亮地接话。

“也谢谢你。”沈京墨也紧接着对她说,又柔声地嘱咐,“你最好赶紧把衣服换了,去楼上好好睡一觉。”

陈旖旎还是很犹豫,看着他。

“有的事不用那么着急,比起担心你到底想做什么——我比较担心你有没有睡好。”

沈京墨说着,便起了身。

他拿过自己的西装外套,刚穿上了身,她却忽然起身过来了,主动地替他系纽扣。

不知怎么,他竟觉得她眼底有些潸然——

果然一抬头,她眼底便是一片潮热。

“那就离你近一点吧。”

他扬唇一笑,“怎么?”

“每天在家也见不到你,”她不习惯说这种软绵绵的话,便别了下头,轻阖着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我也想,每天离你近一点,偶尔能看见你——然后一起接星熠回家。”

“……”

“比起关心我睡得好不好,”她给他整理好西装纽扣,两手顺势环上了他腰身,像是个撒娇的孩子,呶了下唇,“我更希望你关系我要什么。”

“因为现在在你身边,我每天都睡得很好。”她仰起脸,对他轻笑起来,“我也不会睡浴缸了啊。”

沈京墨的记忆里,她是甚少说这些软话的。

不过只是简单的几句话,他心口却都发软,抬起指背,抚了下她眼角,温声肯认:“那就一起走吧。”

正好星熠也吃完了饭,小孩儿挣扎着要跳下凳子,沈京墨立刻过去抱起了他,然后陈旖旎就一手拎着星熠的小书包,一手牵过自己的大衣外套,跟在他与星熠的身后,一起出了门。

早晨十点半。

s&r大厦里,lamour的温烺与一众人,临时接到了会议通知,赶往顶层会议室。

lamour在六年前被并入s&r后就一直在这栋大楼办公了。

不过对外而言,s&r是s&r,lamour还是lamour,仍旧是两个独立开来的品牌,风格理念,甚至当季新品发布会,各种秀展的开办时间都不同。

窗外飘起了雨夹雪,温烺与楚觅在走廊徘徊了一会儿,喝了半杯咖啡才准备去会议室。

顶层会议室很少对他们开放。

听说s&r澳洲分公司最近出了点儿问题,那边的高层管理已连夜坐了航班,或是乘私人飞机赶往港城。

今天沈京墨与s&r的高层股东们,有个很重要的会议要开。

据说关系到明年s&r欧亚市场的定夺。s&r的澳洲市场这几年才如雨后春笋一般,气势节节攀升,后来业绩远远居上于欧洲分公司,甚至将先前那个半死不活的中东分公司挤掉了。

不过偏偏lamour,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温烺从巴黎见过陈旖旎一面后,回国已数月,眼见着冬日即将过去,春节都要到了,lamour的业绩却还是在拖后腿。

lamour说到底是在他手中日渐式微,直至今日一蹶不振的。

沈京墨今天突然在s&r高层会议之前的一个小时,召集来他们lamour的人开这个会,让人摸不到头脑。

有人说,或许沈京墨是看lamour的业绩连年亏损,不忍再将它这么耗下去了。

楚觅看出了温烺的忧郁,拍了拍他的肩,提醒他该进去了。

陈旖旎回国了,他们都知道;也快与沈京墨结婚了,他们也知道;不过陈旖旎仿佛与lamour切断了所有渊源,之前在巴黎就拒绝得痛快,如今回国,也是一句准话都没有。

对她回来,大家心底的那层期盼,早就要消耗殆尽——

可这种低迷的念头,直到沈京墨携着那个一身暗兰旗袍,妆容明艳的女人出现在会议室中时,彻底被打消了。

陈旖旎望了一圈儿会议室的人,除了满面震惊的温烺与楚觅,还有几个挺熟悉的面孔。

她也有点局促紧张。

或许对于大家来说,她都太过任性了。

或许沈京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放纵她的任性,但是别人,就不一定了。

她紧张地捏了下拳,手心还没跟着一把湿凉的潮寒攥紧,她的手,已经被男人温热的手掌包裹住。

沈京墨站在她身边,高大笔挺宛若一尊雕像,与在风雨中飘摇了数次,最终还是将根基稳扎下来的s&r,甚至lamour一样。

连低缓深沉的嗓音,都有着令人心安的魔力——

“给大家介绍一下,”沈京墨捏紧了陈旖旎的手,面对这么一屋子人,他也有些难以言喻的紧张。

因为从前,所有人都知道,她只是他的情人。

仅此而已。

lamour的所有人从前也都知道,他不爱她。

他们没有以后。

“这是我太太,陈旖旎。”

他说。

“也是lamoru新到任的设计总监。请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沈京墨握住她的手,与这么一屋子人一样,身边的人,也是他失而复得的至宝。

“她回来了。”

回到了我们身边。

她是我们都爱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8k+!

踩点更新,大家晚安~

------------------------------

感谢在2019-12-14 22:55:15~2019-12-15 23:5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孟 6个;一只猫、郗崽超甜 2个;萧瑾瑜、世上的帅哥都是我的、maddymar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蒸鱼:d、网上冲浪一级能搞选手 10瓶;r'、vbvb 5瓶;蕊、项挽、美人不见徒奈何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