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 在附近的这些饭店里头, 沈家的沈记快餐店可谓是独树一帜。
现在普通民众的经济水平还没上去,下馆子吃饭对绝大多数人来说, 都是日常生活中不太会发生的事情。
绝大多数饭店面对的顾客, 要么是公款消费, 要么是小老板,一顿饭下来还得喝点小酒。普通人改善生活很少有去饭店的,大多是自己买点鸡鸭鱼肉之类回家里做。
所以, 这年头饭店虽然挣钱,但是人流量一般都称不上火爆。
可是沈记快餐店可就不一样了。自打开业开始, 这就是这条街上人流量最大的店!
沈记主打的是快餐,是普通人也能吃得起的饭菜。而且,不管你以前听没听说小沈老板的小吃摊,一走近这小店, 立马就能闻到那股子又香又辣的味道。
再看门口招牌上写的物美价廉、量大管饱、人均三元,哪还有几个人忍得住的?
甭管是中午还是晚上,这店里头都是坐满了人的, 临街一边沈寅初特地仿效后世做了大玻璃窗,一走一过就能看见, 里头的人吃得脸上红通通的。
一开始还是只有中午和晚上忙, 现在连下午的时候, 偶尔都会有个爆满。
这样的生意,很快就叫人盯上了。
沈寅初听了孟大姐的话,赶紧从后厨出来。
孟大姐说前面人坐满了, 其实不太准确。准确来说,是前面店里头每张桌子都坐了一个人,穿得吊儿郎当的,脸上凶气十足。就像孟大姐说得一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老板?”
最前头站起来一个人,头发到肩膀,叼着根牙签,走起路来晃里晃荡。他走到沈寅初跟前,动作很大地从下往上看了一圈:“明白我是来干嘛的么?”
在出来之前,沈寅初想过,如果这群小混混要求得不太过分,他可以适当让步。现在是九五年初,年底就开始有风吹草动,等到九六年二月份,严-打就要全面开始了。
他店里头人不少,家也是本地的,没必要跟这群人死磕。
“你要多少?”
沈寅初不绕圈子,索性直接问了。他也知道,这条街上有两家饭店都是交了保护费的。他甚至看见过这些人帮忙追债。
“不多,”听见沈寅初这么问,这披肩发立刻笑起来了,露出一口抽烟过多导致的大黄牙,“一个月一千!”
这人猛地抽了一口烟,往沈寅初脸上吹了一口:“咱可不是那杂牌军,我来之前可问过,你这店是自己买的门市,不是租的。”
看着沈寅初躲开,他嘿嘿乐:“看不出来啊,你那小破摊子还真没少挣钱,一起买两间门市房!”
“看着一份就卖两三块钱,没想到还是个大款!要不是你马王爷长了三只眼,还真就叫你蒙过去了!”
“我也不多讹你,就两千块钱,以后这个店我保你消停的。万一有人上你这闹事,我还能给你撑撑门面,你就直说是马三看着的,咋样?”
两千块!
沈寅初没想到,这老小子还真敢要!
他一开始出来的时候,以为这保护费也就是几百块,给了也就给了。没想到居然这么高!
“怎么样?这个价格没跟你多要吧,就当你也跟别人一样付房租嘛!”
这个马三是把他当肥羊宰了!
“我知道你有个哥们儿混得不错,但是那胖子出去旅游去了吧?”马三明显是有备而来,“你看,我给你想得多周到?天天这么些人,你又不会赔本,大家一起发财啦!”
马三最后拖了一句长长的港台腔,听着沈寅初心里直犯恶心。
大家一起发财?说得好听,但是这是沈寅初自己开的店,天天自己在这拼命干活,关他马三什么事儿?
“不行。”
沈寅初的脸上冷了下来:“给你拿这么高的保护费,那我这个店也不用开了。”
马三一根烟抽完,后面早有小弟乖巧上前重新给他点了一根:“你店不开也行,但是你可想好,别人店不开了顶多就赔房东点押金,你这店不开了……那可是自己的啊。我马三儿别的不敢保证,你这门市房租不出去,还是能保你的。”
小丫在一边憋了半天,实在是被欺负得狠了,顾不上沈寅初让她不准出去的话,一把甩开二柱子。
“光天化日的,你这人不怕我报警?”
马三儿笑了。
“嘿嘿,报警?”
他指了指店里头的人:“我们就在你这坐着,抽抽烟,喝喝水,什么事儿都不干,你去报警说啥?说店里头不让人坐?”
“再说了,你们家不是自选麻辣烫吗?我也不白坐着。”
他往身后挥了挥手:“来。”
身后立刻有小弟端起小盆,到已经摆好菜品的自选区夹了个丸子,吊儿郎当地走到前台,伸手放那。
“来,我就吃这一个丸子,卖不卖?一个丸子吃一天,你们好像也没说不行吧?啊?”
二柱子赶紧连拉带扯地把小丫拽回去了,沈寅初看了一眼马三:“行,我今天关门考虑考虑,总行吧?”
这个马三的名头他没听过,总要打听打听再做计较。
“哟,还要考虑考虑,”马三也没准备今天就能要出来两千块,这时候的两千块那可不是小数目,“行,只要你真关店,那我们就走。你可别打偷偷开店的主意,我告诉你,咱不缺人盯着你!”
马三转身就走了,小丫眼泪含在眼睛里头转圈圈,咬着牙不出声。二柱子绕出来问沈寅初:“哥,咱咋办?”
和沈寅初不一样,他可听过这个马三!这可是本地混得好的几个团伙之一的小头头,虽然不像是另外两个团伙一样,手上有过人命传闻,但是也弄黄过好几家店了。
“先关门,回去想想再说。”
沈寅初倒不是很慌,他只是在心里头权衡着,要不要为了这件事搭上吕书记的人情。
当初水变油那件事,他的确是让矿里头少了几千万的损失,但是这人情也只能用一次,多了那可就是不知好歹了。用在这么一个小流氓身上,沈寅初总觉得心里头有点不甘心。
能自己解决,最好还是自己解决。
“关店,大家先都放假吧,哪天来干活,到时候我会通知你们的,”顿了顿,沈寅初加了一句,“关店期间,一切工资照旧。”
这时候卷帘门还不是很流行,店外头一般都是可以拉开的铁栅栏。沈寅初亲自把铁栅栏拉好,用锁头锁上,扭头一看,正好看见有个很嚣张的小混混往地上吐了一口,转身走了。
最多明年,这小混混进去少说得三年以上,公检法联合从严从重打击团伙,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今年,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秋后的蚂蚱瞎蹦跶。
带着小丫和二柱子回家,沈寅初严禁俩人在家里头提起这事儿。二柱子憋得发慌,带着白露为霜玩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住,跟沈寅初说了一声就回村了。
小丫一个人气鼓鼓地回屋去了,拿起她那条织了不到三行的毛衣开始拆。
老太太看着纳闷,走过来看沈寅初:“丫这是咋了?我看二柱子也不咋对劲儿似的。”
“奶,没啥事,今天店里头停水了就关门了,她这不是心疼这一天挣的钱嘛。”
沈寅初可不敢把事情告诉老太太,万一气着怎么办?虽然说七十三八十四,老太太过了一个坎了,可是毕竟岁数大了。
他利落地把之前买了冻在窗户外头的鸭头鸭脖拿了进来。
宏达肉禽厂除了有鸡肉出售之外,也有些鸭货,现在的鸭头鸭脖之类的东西远远不像后世那么贵,倒是鸭蹼作为一道菜要贵一些。
东北养鸭子的少,宏大肉禽厂也只是顺带着收,出货量并不大。不过,出货量再小,让沈寅初做点小吃还是足够的。
横竖店已经关了,沈寅初又有吕书记这张底牌在心里头放着,他索性不慌不忙地开发起新产品来。
不管是绝味还是周黑鸭,归根结底吃的都是一个味道,这东西风行大江南北的时候,沈寅初曾经略略看过一点网上的配方,现在已经记不住了,只能靠自己一点点试过来。
他倒是喜欢这个慢慢开发调味料的工作,备好了花椒麻椒红辣椒,还有冰糖陈皮大料等等,开始慢慢熬制卤汁。
小丫在屋里头本来焦虑得连一行都织不完,跑出来看见他哥又开始鼓捣不知道什么,跑过来偷偷小声道:“哥,你咋一点不急?”
“急有啥用?”沈寅初到底不敢把底牌告诉这丫头,小丫大嘴巴,万一提前嚷嚷出去就没用了,“小丫,你这马上就十九了,咱稳当一点,大姑娘了!”
小丫嘴巴撅得像是能挂油瓶,站了半天,发现他哥反复试验调料就是不炖肉,气得回屋去了。
沈寅初在家研究了一小天,不得不说,这些鸭货的配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研究出来的。他搞了一下午,最后弄出来的味道也不太符合,只能说差强人意,还得继续钻研。
不过,好歹沈寅初大致有个印象,当初看这配方简单得出乎意料却号称百分之百还原,他才多看了两眼。
今天做着味道虽然不太对,但是他有信心,再有个两三天,肯定就能攻克这方子!到时候还可以再卤点干豆腐什么的,两边店子都能卖!
第二天一早,沈寅初早早起了床,琢磨着去店里头看一眼。他没让小丫一起来,二柱子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给俩闺女看了看寒假作业,又跟老太太寒暄了几句,眼看着要九点钟了,他才从家里头出门。
今天早上起来有点雾,沈寅初索性走过去,横竖店里头离家也不远,小区出门一拐就到。
远远地,看着雾气里头自家店门口站了一大帮子人,沈寅初心里头猛地沉了一下。
这么早就来蹲?
他知道马三不会那么早放弃,可是如果对方真的盯梢到这个程度的话,那这就不是轻易能解开的仇怨了!
沈寅初深吸了一口浑浊的空气,捏着拳头往前走去。
可是,走着走着,眼看着到店门口,他突然愣在原地了……
不是马三!
不是那帮小流氓!
朔方冬天冻得人耳朵都要掉的气温里头,一群穿着土布大棉袄的老少爷们儿、半大小子们,手揣在袖筒子里头,脚底下跺着脚,看见沈寅初过来,一个个纷纷喊出声!
“寅子!”
“寅子哥!”
沈寅初觉得嗓子猛地酸了一下……眼睛湿了一下,又被早上冰冷刺骨的寒风猛地吹冻在了睫毛上头。
大雾里头,站着几乎望山屯一大半的男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写到这,才终于把我这本书想写的东西都写出来啦。亲戚多的孬种是凤凰男,但是对有担当的汉子来说,带领大家致富才是真的呀。
谢谢小天使们的关心,作者今天没辜负大家,三更写出来啦!等下上一章修改一个称呼,不用回头看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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