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眼的红色出没在c市宽敞的街道上,急速行驶着。五光十色的夜晚,带着秋天微凉的气息,从开着的窗口钻进车内。耳边是呼啸而过的汽车,“呜呜”的警笛声响过,他看见对面开过的警车,从反光镜看去,很快便拉开了一段距离。心下突闪一个念头,很利落地掉转了车头循着刚才的声响跟了上去。
车子停在警局外面,入目的是闪烁着的灯光还有被警察押解着进去的人。韩煊扫视了周围一眼,没看到他要找的人,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余光看见沈易扬陪着一名女子走出了大门。他收住了脚步仰头看着他们从台阶上下来,眼睛一眨不眨,他们笑得很开怀,那模样在外人面前看上去很亲密,他也觉得沈易扬和他的小女朋友挺、亲、密、的。
双眸里是让人窥探不出的情绪,像深潭一般。在看见那名女子拥抱了一下沈易扬后他的眼神越来越冷,活像自己才是那女人的男朋友一样。
“挺恩爱的嘛。”韩煊酸着语气站在了他的旁边,眯眼看着刚走的人。
沈易扬像是知道他的存在一般,并不显得惊讶,他微微笑一下,视线落在他的脸上,“兄妹情谊。”
韩煊不屑地撇撇嘴,冷哼一声道:“骗小孩儿吧,都那样了还兄妹情,说出去谁信?”也许他自己也没有发觉自己对沈易扬不再像最初那样抱着敌意,在来的路上他都想好了见了他怎么打一架才能解了心头恨,他就是想把沈易扬打趴下,在韩眠心中的天秤上他的分量永远不及他来得重。可现在,他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甚至是毒蛇地损他。“连你们局长的千金都能摆平,沈队长升职有望啊。”
“韩先生下足了功夫嘛,只见过一次,第二次见就能说出她的身份,你是不是存了什么心思呢?”
“沈易扬。”韩煊突然提高了声音,“我上位还没轮到需要借助女人的地步。”
沈易扬没理会他的话,他挽起衬衫的袖子,瞥了他一眼,“韩先生今天又惹事儿了吗?需要我去跟弟兄们说说情吗?”
“不必劳驾。”他突然凌冽着口气不耐烦说道:“你跟韩眠说什么了?”
沈易扬隐藏住心中的诧异,他让自己看上去很平静,精明的眼神没有错过韩煊脸上的阴霾,细细打量了他一会儿后他有些了然道:“你们吵架了?”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掏出烟来递给他一根,自己也叼了一根在嘴巴里。“谁告诉你我们吵架了?”韩煊觉得这种事儿不可外传,要是让有心人知道了说不准会……趁虚而入。
“你自己。”他叼着烟凑上他手里的打火机,点燃后吸了两口后吐出烟雾,“韩眠是个好女姑娘,你该好好珍惜才是。”沈易扬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半倚在身后的墙壁上,“在我刚开始注意她的时候你已经下手了,说实在的,我曾经还没看好过你们。”韩煊皱眉瞪了他一眼,他仍不急不慢道:“她恶作剧的一封情书,阴差阳错之下到了我的抽屉里,字里行间看得很难让人不好奇是怎样一个姑娘,连告白都那么豁达,而且很有底气。”
喂,陌生人,我跟你告白,不要问我为什么跟你告白,你要知道,在这个偌大的校园里找上你也是一种缘分啊,祝你学习进步,生活顺利,感情黏糊。
韩煊知道那封情书,那是在他们和楚烨小两口打牌时订下的规矩,谁输了谁去写告白信。这种东西向来是不留名的,可那女人那一次居然抽风了在最后洋洋洒洒写下了自己的大名,当他无奈地瞪着她的时候她一副可怜样抓着他的手臂:我忘记了,你知道每天都要默写单词,我习惯性地写上自己的名字了。
收回思绪韩煊哼了哼,这么说的话沈易扬不就是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觊觎韩眠了?真够有耐心的,这么多年了还不死心!“你别指望什么了,那局长的女儿也不错啊,第三者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他暗示道。
沈易扬耸了耸肩,他扔了手里的烟蒂一脚踩了上去。“自从上次在医院见过,我也好些日子没见到她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了。”他咬着牙一字一字吐露道,对于他说没见面这一回事儿还是有些不信了,韩煊小人了一把,他私以为沈易扬总是想拆了他们,一想到刚才两人的不欢而散,他不由一阵烦躁,似乎所有的事儿都撞在一块儿去了。
刻意忽视他的不悦,沈易扬准备离开没打算久留,他睨了眼还在原地的人,突然就出声询问道:“韩先生贵庚啊?”
“比你年轻。”
“那是自然,你没我成熟。”他笑了笑,“韩眠一直跟我说你就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们一起胡闹倒也没什么,现在她成熟了你反而还在原地踏步,这差距一下子就拉开了,她说跟着你就像多养了个儿子一样。”他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看到韩煊阴沉的脸色也没有收敛,“你觉得呢?”
“你们有熟悉到说这个的程度吗?”韩煊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一个大男人被宣扬成像沫沫那个小屁孩那样,沈易扬怎么就那么得意呢?
“还行吧,至少她愿意跟我诉苦。”沈易扬一脸平常地看着他,“你们的事儿我差不多都知道。”
周围发散着危险的气息,韩煊眯着眼审视着他,吐出叼着的烟又啐了一口,“打一架?”
沈易扬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一般,他不确定地问道:“跟我?”
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愿意奉陪。”
随后两人又去了操场上,围观的都是局里年轻的警察,叫好声不断。
韩煊也是个长脑子的人,跟他交手过两次,两次后他清楚地知道了沈易扬出招的习性,这次没被打得落下风可也没占上风,最后只能算是平手吧。
接过沈易扬抛过来的矿泉水,他拧开盖子一口气喝下去大半,然后便扔了。粗喘着呼吸他走上前去拍了他一掌,看到他皱起了眉他得意地笑了,“连上一次的,一起还给你了。”满意地看着眼他脸上的伤痕,他挥挥手,“我走了。”
“韩煊。”沈易扬叫住他,不在是生疏的‘韩先生’,“女人都是要哄的,以前你身边的女人你不都挺会哄的吗?”
他听了不高兴了,恨不得再送上去一拳,往事不堪回首,他怎么能提出来呢?以前那些女人都是有利益关联的,他把人哄好了她们才会为公司盈利。“韩眠和她们不一样,我给她钱她不要,送她珠宝她不屑,我总不能天天抱在怀里当孩子哄吧?”
沈易扬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他以为他在女人堆里混得那么开都是因为他会哄女人,除了这些庸俗的办法就没有其他的了吗?“安全感,你懂吗?那种东西你看不见却是能感受到的,一个受过伤的女人最需要的就是这个了。”见韩煊有些呆愣地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盯着他,他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你想和她在一起就要给她一种她以为很安全的环境。”
韩煊觉得现在的自己挺崇拜沈易扬的,一个枪林弹雨的大男人居然这么细心,连女人的想法都知道……他狐疑地把他打量了一遍,突然问道:“你是喜欢女人没错吧?”
沈易扬狡黠一笑,不由挨近了他,轻佻着口吻道:“男人女人有区别吗?我以前不喜欢你,现在觉得你也挺好的。”
闻言韩煊像是躲瘟疫一般跳离开他一段距离,“我是喜欢女人的,而且只喜欢韩眠。”
“呵呵。”沈易扬不再逗他,他抛掷着手里的空**子,“喜欢她不是说了就行的,你要让她看得到你的真心。”
韩煊反驳,“我挺真心的,我现在都不沾花惹草了。”
“那花草来惹你吗?”
肖露露算吗?韩眠一直在乎的是肖露露,似乎到现在都没能释怀。
沈易扬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橙色的灯光下他的影子被打在地上,“当你看见我和韩眠在一起的时候你会吃醋,尽管我们没什么,换个角度,她看到你和别的女人一起呢?”
“可我们没什么。”他强调,“要有什么早就一起了,还等到现在吗?”
“这是你的想法,她不会这么想的。你可以和她旧情复燃,保不准也能和别人旧情复燃。”沈易扬像个专家一样在解决他的疑惑,他只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客观地分析问题。他并不是那种横刀夺爱的人,作为一个局外人他清楚的知道韩眠的心思,她的拒绝很委婉,从他们几次的交谈后他也知道她的一颗心似乎落在韩煊身上一直没收回来,一个曾经活力四射的女孩儿,在经历了风雨后变得稳重成熟,很难不然人心疼。
他的话让韩煊愣神了好久,缓缓抬起头他挣扎着是否能和他像朋友一般谈心,对上他清亮的眸子,他有些沉重道:“以前我喜欢一女的,后来没戏我就和韩眠谈了,跟她在一起后我慢慢地知道了喜欢和迷恋的概念。”
“你发现你对那女的只是迷恋?”
“嗯。后来那女的出事儿了,她人在国外,刚好那时候她家里也出事儿,她妈和她继父出了车祸都死了,他们家和我们家有那么一点儿关系,我就过去了,以一个弟弟的身份去照顾她。”
“那韩眠呢?”
“分手了啊,她先提的。”他的脸上不由有些懊恼,“我同意了。”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继续道:“我们都太年轻了,那段时间出了很多事儿,可能她觉得我冷落她了想引起我的主意吧,可我想也没想就答应分手了。到了国外没那么多事儿缠着我有点儿后悔自己的决定,面子作怪吧,我没回去。然后有一天我发现我一直照顾着的女人带着面具把我玩弄在手掌里,当我为她病情担心的时候她躲在我看不见的地方玩儿乐,我那时候觉得自己就一傻子,白白地耍猴给人看。”
沈易扬笑了笑,“很难想象韩家二少爷耍猴是什么样子。”
韩煊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会嘲笑他,这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丢脸的事情了。
“我能问一下,你迷恋的那个女人得了什么病需要你鞍前马后地照顾着。”
“精神病,她在疗养院住了两年。一夕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你要是知道自己有这样的遭遇会崩溃吗?”
沈易扬点点头,状似思考,“如果我是女人的话,或许。男人的承受力还是挺强大的。”他叹了一口气,“同情和爱情还是不同的,你在同情她的时候,无形间伤了你爱的那一个,你还真命苦。”
韩煊看着沈易扬脸上的笑容怎么就那么刺眼呢,这人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他缩了缩肩头,打架流了一身的汗,现在风一吹只觉得凉飕飕的。“姓沈的。”他骄傲地唤着他,“你虽然是我手下败将可你说的话还挺中听的。”当然,除了他嘲笑打击他的那些,“我和韩眠结婚会给你发请帖的。”
“是吗。”沈易扬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那我要等多少年啊?”
“你——”他笑了笑,“放心,不会很久。”
他发现沈易扬是一个很好的‘垃圾桶’,在警局工作保密程度一定够严实,所以不用担心他会泄露什么。除此之外他还像个爱情专家,什么都懂,他都严重怀疑他的职业了。昔日的情敌不在,成了自己咨询的顾问,他为自己气冲冲地来准备和他干一架的行为感到可笑,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了,跟沈易扬比起来,他真的不够成熟。
离开警局后韩煊并没有回韩眠的公寓,他冷静下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冷静下来,他担心自己回去又得让她一阵怄火了。这个时候他想到了韩小沫小朋友,关键时刻怎么能少了他呢?
“东方红
太阳升
中国出了个**
他为人民谋幸福
呼儿嗨哟
……”
车子刚进铁门,便听见了韩老爷子的咆哮声,时不时地还有一声清脆的童声响起,韩煊觉得自己头大了,他的儿子被他爷爷领着唱歌呢,可老爷子的音乐细胞少得可怜……
“爸爸。”沫沫坐在自己的小板凳上,在看到韩煊的那一刻高兴地站了起来迈着他的小胖腿朝他跑了过来。
“乖儿子。”韩煊弯腰抱起他,牵着身上一阵疼。他抱着沫沫朝仰面躺在躺椅上的老爷子走了过去,回廊里的灯都亮着,他看见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摆了不少吃的。“纳凉呢?”
“呵呵。”老爷子抚着花白的胡须,有些吃力地坐直了身子,他拿起旁边的拐杖敲了敲原先沫沫坐的小板凳,“坐着,我想起你小时候教你唱歌的事儿了,唉,岁月催人老啊,现在我都在教我曾孙了。”
“别,您老唱歌跑调我们全家都知道,沫沫可是国家的花朵,经不起您摧残。”
“臭小子,是谁小时候拍手说我唱歌好听来着?”
“那时候年纪小,容易被人忽悠。”韩煊笑嘻嘻地避开他扫过来的拐杖,他往屋里看了看,“我大妈和我妈人呢?”
“唉。”老爷子弯着腰撑着拐杖直起了身子,“都出去了,年轻就是好啊,你看我年纪大了,有宴会都懒得去了。”
韩煊跟着他进了屋,他抱着沫沫在沙发上坐定,转过头看见老爷子一直盯着他在看,不由狐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沈易扬好像没往脸上打吧?“盯着我干什么?”
“我在看你是不是春风得意。怎么就你一人回来了,我孙媳妇儿呢?”
“我回来拿些衣服。”后来,韩煊看到空的只剩下床的房间觉得自己的这一举动是对的。
老爷子听了以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什么时候这么节约了?买几件不就得了。”
“顺便把沫沫接回去。”
这是在跟他抢孩子啊!老爷子眯着眼盯着他,“你把他接走了我怎么办?”
“要您不介意也可以跟我一起去。”
“混小子,我是那么不识趣的人吗?”他去了可就是个大灯泡啦。
韩煊满意地笑了,他握着沫沫的小手和他玩儿闹着,突然不经意地问道:“您那咸鸭蛋,还有吗?”明天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干嘛?”
“韩眠喜欢吃。”
“前段日子刚腌了一坛子,估计差不多了,你全部带走。”老爷子挺大方的,孙媳妇儿要吃怎么能不割爱呢?“是不是突然想着吃了?”他满怀欣喜的问道。
“嗯。”韩煊觉得这是最好的回答了,他也是突然想到的。
“哈哈。”老爷子笑开了嘴,“是不是怀上了?”他凑近韩煊小声道:“有了身子的女人就是会想着吃东西。”
“呵呵。”他干笑了两声,“您多想了。”
老爷子突然失望地看着他,“这么说还没有?”
“嗯。”
“二小子。”他颇有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一拐杖敲在地板上,“你也争点儿起加把劲儿啊,我可是跟你杜爷爷打赌说今年再报个孙子给他看看的啊!”
韩煊抽了抽嘴角,很无奈地看着自己的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