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完美地去欺骗一个人,就必须先欺骗你自己。
――心理学笔记
宸月轩。
夜深了,四下一片寂静。
兮离在帐中睁大了眼睛,泪水一颗颗地滴落在手中的镜子上,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啪啪的响声。
滴滴的泪珠,最终模糊了小巧精致的镜面,顺着边缘流下来,又落到地面,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在兮离眼中,只能模糊地看见自己的影子,和耳坠晃动的影子。
“……我,是阮修正的女儿……三岁识字,五岁描红,八岁通读《女则》、《女诫》……我是阮兮离,皇上是我的夫………我是阮修仪,我是,皇上的妾……皇上的妾…………”
次日。
宸月轩。
兮离正被侍书和弄琴伺候着起身。侍书为兮离绾了一个流云髻,吧一支蝴蝶坠帘水晶粉簪插在右鬓。
兮离抬头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模糊地看不出一点颜色,鬓间的蝴蝶坠帘水晶粉簪随着侍书的动作轻轻摇晃,好似展翅欲飞。
这簪子,是昨天她赐住宸月轩时皇上赏赐的,端的是栩栩如生,精致异常。
“主子,该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侍书道。
“嗯,走罢。”兮离起身,弄琴、侍书连忙搀扶。
“等等!主子!”弄琴忽然出声,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
“怎么了?”兮离侧头,见弄琴的样子,心里一突,却强自稳下来,道:“有什么事吗?”弄琴张口欲言,又停了下来,凑近兮离耳边,说如此如此。兮离猛然抬头,直瞪着弄琴,“可是真的!”弄琴道:“有八分把握。”
兮离思考片刻,复而道:“一会儿再说,我先去向皇后娘娘请安。”顿了顿,见弄琴仍然不能平静下来,又道,“弄琴先留在宫里,等我回来。”
“是……”
兮离扶着侍书的手,缓步走出了宸月轩,上了步辇,抬眼望去这华丽的皇宫,只觉得,冷寂异常。
硫华宫。
此时安贵妃已到了。正与皇后说着话。
“阮修仪到――”
兮离缓缓步入硫华宫中,躬身下拜:“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免礼赐座!阮修仪昨日搬至硫华宫中,诸事可都顺遂?”皇后一脸温和笑意,对着兮离道。
兮离直立起身子,坐下。听见皇后这样说,回答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很好,宫人们伺候得也很用心,并无什么不妥。”
“这样就好。你且放宽心,好好照顾好自己。”“是”
此时,只听内侍的声音:“沁夫人到――”
过了些许时候,才见一身雪白的沁夫人由两个宫女扶进来,眉眼如黛,面色含春,盈盈一福,脸庞微抬,轻启唇,“皇后娘娘安~~~”,端的是人比花娇,直教人叹息好颜色。
沁夫人那身上的雪白泛着银光,那是江南进宫的雪缎,每年也不过十匹,因沁夫人酷爱白色,又不能穿素白冲撞了贵人,皇上特地吩咐所有供上的雪缎,一律送往昭和宫。沁夫人身上那银白的光芒,刺痛了所有人的眼睛。
见此状,皇后端起茶盏,安贵妃举起美人扇轻摇了一下。兮离的眼睛猛然黯淡了一下,垂下眼,不再做声了。
皇后放下茶盏,淡淡的道:“沁夫人今儿个来地晚了些。”
沁夫人听到这话,并不显出什么,只清冷地道:“不过看清晨的兰花开得正好,一时看迷了眼,不是有意如此,还望皇后娘娘海涵。”这样说着,却见沁夫人脸上并无什么多余表情,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事,自己的错似的。
“沁夫人宫里的兰花开得真好,日日都能引得人情不自禁呢。”皇后看了看沁夫人,眼中又冷了几分,“起来吧,以后莫要如此。”
“是,谢皇后娘娘了。”沁夫人淡淡道,坐下不提。
此时又听见内侍高声道:“胡昭仪道――”
“嫔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只见胡昭仪一身粉色糯裙,上面缀着些玉石珠子,随着她请安的动作轻轻摇晃着,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溪水拍打着岸石,自有一番风情。
“胡昭仪免礼赐座。”胡昭仪一个从二品比阮修仪来的晚不说,竟比皇上昨天召幸的沁夫人来的还晚。还是那句话,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物!不过蠢物虽然看不太顺眼,却也省心。
胡昭仪坐定,见对面的沁夫人一副人比花娇的模样,眼神闪了闪,道:“沁姐姐身上这是雪缎吧,听说甚是珍贵,一年江南才不过出十匹,皇上转手就全赐给了沁姐姐,真让嫔妾羡慕呢。”
沁夫人瞟了胡昭仪一眼,道:“珍贵倒不说,我独独爱这缎子的颜色高雅,独有一番气格罢了。”说完又低下头,翻看自己的手指。
皇后笑道:“好啦,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几样珍贵心爱的东西,胡昭仪这裙子就很别致,可见是花了一番心思的。今儿就这样散了吧,本宫还要准备过几天秋猎的事呢。”
于是众人听闻此话,皆起身,道:“嫔妾告退。”
硫华宫宫门口。
安贵妃轻叹了一声,“又到秋猎了,不知道皇上这次会带谁去呢。”说完,便径自上了步辇,离去了。
胡昭仪听的这话,眼睛一亮,又看见沁夫人上辇的身影,又黯淡了一下眼光,复而想起了什么,扯起一个笑容,对兮离道:“不知谁能得去秋猎伴架呢,我们这样的人,不必沁姐姐,也只有认命了呢,修仪妹妹,你说是不是?”
兮离抬头看胡昭仪,只见她嘴角柔柔的笑,眼光却意味深长。答道:“妹妹自是比不上胡昭仪姐姐的。”
“你!不知好歹,我可是在帮你!”胡昭仪,脸色一变,气冲冲地说完上辇离去了。
兮离望着胡昭仪的背影,轻轻道:“何苦呢?罢了,我又有什么资格说她……”亦上辇回宸月轩了。
硫华宫。
雪梅在为皇后按着肩。另一位大宫女黛蓝进来,在皇后耳边说了几句。
皇后睁开眼睛,“安贵妃?她是不想去了?呵,她不想去,本宫就偏要她去!想去的那些人,本宫偏不要她去!总归,本宫才是皇后,谁,也不能越过了本宫去……”
宸月轩。
兮离坐在宽大的主位上。
“把你之前发现的事,再给我详细说来。”兮离看着跪在身前的弄琴,道。
“是,主子。今日扶主子起身时,奴婢突然摸到主子脉门,发现主子脉象十分混乱,应是摄入了些不好的东西,才会扰乱至此。”弄琴道。
“可对我有什么损害?”兮离问。
“奴婢今日只凑巧摸到主子手腕,还请主子让奴婢详细诊治一番,才能知道确切情况。”
“嗯。”兮离伸出手,让弄琴诊治。
回想这两天,她并没有在别处吃什么东西,宸月轩又有弄琴的把关,应当不会有什么东西是有害的才是……却是不知在哪儿着了道……
弄琴跪在地上,语带惶恐地说:“主子,主子是摄入了……对孕事不利之物……”
兮离脸色变白,却镇定道:“我猜到了,你可知道,是摄入了什么导致?”
弄琴道:“奴婢……不知……奴婢没用!奴婢只知道主子这几日是有避孕的症状,数月之内绝不可能怀孕……”
“我……知道了…”兮离好似一下子慌乱起来,过了一会儿,又道:“弄琴,你,去把这宸月轩上上下下好好检查一遍!”
“是!”弄琴立刻退了出去不说。
“侍书,我要沐浴!你马上去准备!”“是!主子。”
沐浴过后,兮离问道:“弄琴可有查出了什么?”
侍书道:“弄琴还没有回报,想必一时半会儿还没查完。主子,您去休息一下吧,别再伤神了。”
兮离看了一眼侍书,又把头偏过去,“我哪里还能休息,哪里能不伤神!我入宫不过几日,就被下了不孕之药,若不是凑巧,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弄琴的本事你我也是知道的,连她都看不出我被下了什么东西,我又哪里能放得下心去休息呢!”
“可是主子!您现下这样着急,也于事无补呀,您先去躺一躺,弄琴一有消息,奴婢就回禀您,好不好?”侍书小声劝慰着,生怕她家主子为这更拖累了身体,本就伤着心呢……
“……那好吧……”兮离在侍书的服侍下躺下,侍书正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兮离猛得抓住了衣袖:“一有消息就告诉我!……还有,侍书你在外间守着,我……不放心……”
“是……”侍书担心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转身离去。
内间,兮离闭上眼睛。
不出她所料,果然什么手段都使出来了。自进宫起她就有被人下药的觉悟,只是不曾想到,这么快身边的人就察觉到了……不过这阴差阳错,却也帮了她大忙……
晔成帝应当是知晓各宫的消息的,就算他没有知晓,自己这院子里各宫的耳目可不少,她一个才进宫几日,承宠不过一次的小小修仪都被下了药,这后宫中又有几人能幸免?除了下药的那个,哪个不会人人自危?
这后宫,就是要越乱,才越有趣,越有机会…………
更何况,如果晔成帝…………
兮离想着,任自己的意识慢慢沉睡,猝而惊醒,喊道:“侍书!侍书!你在哪里?”
侍书冲进里间,见自家主子额头满是冷汗,惊悸莫名的样子,上前去扶住自己主子,口中叫道:“主子,侍书在这里,就在这里,别担心,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