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 张既白的命还不够?”姜岂言眨眨眼, 而后转头望了一眼几乎一边倒的战局,对于己方的劣势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反而露出了笑容, “苏闲,如果我是你, 我就让他们停止这场战斗。”
他话音刚落,面部就被枪托重重地砸了一下, 他眼前一黑, 剧痛袭来,腥甜的血气在口腔中蔓延开来,而后发根被狠狠扯住, 他被一股重力拉扯着, 头部重重地撞向坚硬的墙面。
头昏耳鸣的时候,他依稀听到苏闲冰冷的声线:“如果我是你, 我就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姜岂言舔了舔破裂的嘴角, 低低地笑出声来:“你这个人啊,总是那么粗暴……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相反,是真心实意地劝说。”
苏闲不再与他废话,他抽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干脆利落地在对方的大腿上扎了一个口子,姜岂言浑身一震,腿上登时血流如注。
沾着血的薄刃在他抽搐不停的脸颊上轻拍:“看来是我让你过的太舒适了。”
姜岂言脸上的血色褪的干干净净, 可他居然还在笑:“不领情就算了。”
苏闲怒火中烧,正打算再收拾他一顿的时候,整个空间忽然亮了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顶上都镶着壁灯。
走道的另一头,距离他约十米左右的地方,矗立着一整排的房间,其中一扇紧闭的房门前,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女的他很熟悉,正是追捕多日的林雪,她的右肩上血迹斑斑,想来是先前被他击中的伤口;而那个身穿白大褂,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他也认识,他那张和气的圆脸,比起记忆里,多了不少皱纹,不过那副道貌岸然的假笑,却是一点都没变。
“徐文鑫。”他从牙关里挤出这个名字,化名徐明的冷血怪医徐文鑫流露出了一点怀念的意味:“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
他说完,朝苏闲微微欠了欠身:“初次见面,苏长官晚上好。”
“初次见面?”苏闲的右眼不受控制地泛起了刺痛,他的血液几乎战栗起来,“看来徐医生的记忆不太好。”
徐文鑫扶了一下镜架,面上的困惑不似假装:“哦?这么说,我们以前见过?”他说着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那真是抱歉,我不太记得了。”
“十八年前,你摘走了我右眼的眼/角/膜,把它当做货物,转手卖给了别人。”苏闲的面容阴云密布,“你滥用麻醉药,导致我产生了严重的并发症,右眼出血爆发,整个人也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这些,都不记得了吗?”
徐文鑫的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呵呵地摇头:“真的想不起来了,毕竟,这样的手术……我做过很多次。”
苏闲冷冷地盯着他,负在身后的双手握成拳,指甲陷入到血肉之中,疼痛让他保持了冷静与警醒。
“没事,我们的旧怨,改天再算……你总会想起来的。”他扯了扯嘴角,“我们先把眼前的事解决了罢。”
徐文鑫破以为然地点点头:“这一点,我倒是跟苏长官想到一起去了。”
他说着与林雪一同往两边退开,露出了身后的玻璃门。
透过玻璃门,苏闲望见了攒动的人头,那个房间不大,不超过二十平米,结果此刻至少装了超过三十个人。
其中大多数是妇女与儿童,甚至还有些腹部隆起的孕妇。他们被迫挤成了一团,泪眼汪汪地往外看,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无助。
苏闲扫了一圈之后,视线最终停留在角落里的张既白与小桃。
小桃还好,只是脸色苍白了点,可张既白的情况就不太妙了。
他是里面唯一的成年男性,不知道是不是出于这个原因,他全身上下都被捆的严严实实,头也无力地歪向一边,衣襟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看起来是受了伤,或者什么其他的原因,总之失去了行动能力。
苏闲的眸光陡然一沉,阴冷地落在了徐文鑫身上。
“这个研究所里总共有十五名孕妇,十一名不满一周岁的婴儿,还有九个三周岁以下的幼儿,还有您的两位朋友。”徐文鑫慢条斯理地开口,他说话的时候并不显冷酷,反倒是透着一点温醇的笑意,“您看到了,他们都被关在一个密闭的房间中,如果您和您的下属们再这般不懂礼数地粗鲁下去的话,管道里将会排放剧毒气体,这些人用不了多久就会窒息而死。”
苏闲呼吸一滞,猛然望向姜岂言,后者耸耸肩,一脸的无辜:“我早说了呀,这位徐医生,他可比我狠心多了。”
“闭嘴!”他手中的枪托再次落在了姜岂言的脸上,他的颧骨被砸破了,血迹渗出来,爬了满脸。
姜岂言疼的直吸气:“哎,人又不是我关的,你找我出气有什么用?”
苏闲扯着他头发的力道又加重了一些,姜岂言又是一声闷哼,旋即,对面蓦然传来敲击声,他侧目,林雪手中的枪支轻轻地落在玻璃门上,她莞尔一笑:“苏长官,您最好快些做决定,我们没什么耐心。”
苏闲倒吸一口冷气,另外一边的打斗声也戛然而止,治安官们已经将那些身穿白衣的研究员们制服,齐刷刷地望向苏闲,都在等着他的指示。
苏闲紧紧抿着嘴唇,没有作声。
“头儿,不行!”一名下属冲他摇头,“一旦他们逃了,我们就很难再抓到他们了!”
苏闲下意识地循着幽长深邃的地下通道望去,那里黑黢黢的,似乎没有尽头。
慈幼院的地下隧道必然是连通着济世医院的,可济世医院那边他已经埋伏了人手,他们就算往那里逃,也是自投罗网。
他们不会想不到这一层。
除非……他们还有后路。
他再一次居高临下地盯着姜岂言,后者似乎是看穿了他心中所想,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苏闲心里一沉:难道……真的被他猜对了吗?
“苏长官!”林雪的声音再一次传来,字里行间透着冷意,“再不放人的话,我们可要动手了。”
他急急转头,发现房间里的妇孺们似乎也意识到危机来临,正在使劲地拍打着玻璃门,而她们的哭喊声被隔绝的严严实实,仿佛正在上演一出声嘶力竭的哑剧。
苏闲的嘴唇动了一下,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此时,角落里的那个人,居然动了一下。
苏闲一怔,而后在林雪不耐烦的催促声回过神,他闭了闭眼,面如死灰:“放人!”
他的决断显然出乎下属们的意料,还有人试图劝他改变主意:“头儿,我们辛苦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
“闭嘴!”他冷冷地打断了那名下属的话,又斩钉截铁地重复了一遍命令,“按我说的做!”
治安官们面面相觑,最后不情不愿地松开了那些已然束手就擒的俘虏们。
林雪与徐文鑫也跟着对视一眼,前者得意地勾起嘴角,又不失警惕地追加了一个条件:“卸下武器。”
苏闲的眼神里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郁,可林雪却是无动于衷,对视片刻之后,他再次妥协:“扔掉武器。”
他语声中的威亚不言而喻,下属们敢怒不敢言,只好纷纷丢下了武器,霎时间,枪械刀刃落了满地。
在林雪的示意下,那些研究员们迅速地捡起了武器,枪口刀尖都抵在了治安官们的致命部位上,摇身一变,成为生杀大权的掌握者。
苏闲见状,大怒:“你们敢动手?”
“放心。”徐文鑫笑的一团和气,“我们只是要确保之后能顺利离开,并没有要得罪治管局的意思。”
林雪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姜岂言,笑了一下:“说起来,苏长官还没放人呢。”
苏闲沉默了一下,握着枪的手也慢慢地垂了下去,然后被姜岂言扭住了手腕,他的腕关节陡然错位,枪也被夺走。
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带着毫不留情的讥诮:“你还是这么容易心软啊!”
随后他撑着墙壁站了起来,调转枪口,顶在了苏闲的颈侧:“你这么容易就退让了,还真让我忍不住怀疑你是否别有用心?”
苏闲的脸色有些微的发白,唇角却是愉悦地上扬:“不就是卸下武器吗?杀人,一定要用武器么?”
姜岂言一怔,直觉不对,他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可手里的枪只发出了撞针与枪管的摩擦声,没有火光,也没有硝烟。
“不好!”姜岂言厉声喝道,“动手!”
苏闲毫发无伤地站在原地,他扳动了一下手腕,将脱臼的腕关节复位,然后一拳砸在了姜岂言的脸上。
“真是不好意思,子弹打完了,还没来得及换弹夹。”
同一时间,林雪与徐文鑫身后的那扇玻璃门,毫无预兆地爆裂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