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刚刚使出治安所, 正加速往济世医院的方向驶去的时候, 苏闲得到了一个消息。
“头儿,我们跟了姜岂言一天,发现他从纠察队总部离开之后, 正往济世医院的方向去。”
来消息的正是他派去跟踪姜岂言的眼线,苏闲一听, 心说正好,现在张既白下落不明, 也懒得顾忌了, 到时候有什么话当面说好了。
他立时下了命令:“你们跟上,到时候把他堵在济世医院里,翻脸也没关系, 就是别让他逃了……我马上就到!”
“是!”
苏闲收起通讯器, 出声催促:“再快一点!”
开车的是冰女,她倒是很干脆, 又把油门往深里踩, 车身一阵,陡然提速。
车上的其他乘客都被这风驰电掣的速度吓得战战兢兢:“会不会太快了一点?我怕咱们这破车支撑不住,半路散架了。”
苏闲也没想到冷若冰霜的冰女还有飙车的潜质,说实话,他也有点担心这车会被她开报废, 可毕竟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也只能受着了。
可惜冰女车速再快, 也赶不上事态的变化。
他们才刚在济世医院停稳,苏闲又收到了新消息。
这一回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姜岂言不见了!”
苏闲又惊又怒:哪里出差错了?!
匆匆走进济世医院,他那两个充当眼线的下属也迎了上来,两个人都是一脸愧色:“我们没想到,他在医院里埋伏了人手,我们刚跟到这里,他的人就毫无预兆地开火了。咱们虽然不怕他们,可当时干起来就是一片混乱,等回过头的时候,姜岂言他……”
“他跑了?”苏闲的脸色很不好看,姜岂言既然早有准备,这说明他已经察觉了他布置的人手。
不过他这番应对,倒也侧面说明这家伙绝对是心里有鬼。
“话说回来,头儿,我觉着他应该只是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还没出这个医院。我当时把守住了大门的位置,当时被围攻狼狈归狼狈,可绝对没有放掉哪条漏网之鱼,更别说姜岂言这条大鱼了!”
下属的话又让苏闲精神一振,他放眼望去,发现住院大楼下确实蹲着一群身穿纠察队制服的人。
“你们,去把医院的所有出口都守住,剩下的人,把整座楼都搜一遍,把姜岂言和张医生给我找出来!”
治安官们领命而去,而他自己,走到了一名束手就擒的纠察队员身前,沉声开口:“姜岂言去哪儿了?”
那名纠察队员惶惶不安地看着他:“我也不知道……当时我被那位老兄压着揍,根本没注意到我们队长的行踪……”
苏闲见他鼻青脸肿的,想来是所言非虚,心情却又恶劣了几分,显到了脸上,又把对方吓得够呛。
他站了起来,高声问道:“没有人看到他往哪儿跑了吗?”
十来个纠察队员面面相觑,最后在苏闲阴沉的目光下齐齐摇头。
“你们啊,最好别骗我。”苏闲竟然笑了,声音也跟着柔和了几分,却更让众人畏惧,“我把话说开了吧,不是我闲着没事找你们姜队长的麻烦,而是他姜岂言跟两起碎尸案都有干系,你们要是不知好歹,继续替他欺瞒的话,也讨不着什么好果子吃。”
纠察队众人冷汗直流:“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今天潜伏在这里,也是队长的意思,说是要抓捕一伙刺头……只是没想到是治管局的兄弟。”
苏闲沉默片刻,又问了一遍:“真的不知道?”
那帮人依旧摇头:“真的不知道。”
不管这些人是真的不知情还是装傻,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拿他们没什么办法。
“姜岂言是不是经常来这座医院?”他突然换了个话题,很快有人接话:“对,因为姜小姐常年住院。”
苏闲抬头仰视着住院大楼:“你们最近有人见过姜小姐吗?”
大部分人还是摇头,只有一个人出声:“我最近倒是跑过一次医院,给姜小姐送花。”
苏闲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什么时候?”
那个人怯怯的:“就……两三天前吧。”
“姜岂言让你去的?”
“嗯,因为队长最近很忙,没空过去,所以让我……”
“姜楚楚最近怎么样?”
那名纠察队员怔了一下,面色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她看起来好了很多……能下床走动了。”
“她好了很多?”苏闲不可置信,“她怎么会好的?她得的不是绝症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
张既白亲自下的诊断,应该不会错的。可这个人现在却对他说,姜楚楚好转许多了。
苏闲不懂医理,但他记得,姜岂言对治愈姜楚楚的决心,或者说执念。
他的直觉告诉他,姜楚楚的好转,与那两起碎尸案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联系。
“头儿!”苏闲正打算亲自到楼里查看一番的时候,有下属前来汇报:“我们已经搜遍了七层楼的所有房间,没有发现姜岂言的身影,也没有发现张医生的踪迹……”
他倒吸一口冷气:都不在?张既白也就算了,姜岂言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从他们这些人的眼皮下逃出去?
“那姜楚楚呢?她在吗?”他急声问道,下属楞了一下:“我这边没看到……可能其他人那里有消息。”
可问过了所有参与搜寻的治安官,都未曾见过姜楚楚。
姜岂言已经把他妹妹转移走了?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还要特意跑来济世医院?并且还事先安排了埋伏……故布疑阵?
张既白呢?落在他手里了?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在脑子里搅成了一堆浆糊,苏闲闭了闭眼,率先往住院大楼里走去:“再搜一遍!”
第二轮搜查过后,治安官们仍然没能发现任何人的踪迹,不过苏闲倒是从济世医院的负责人里嘴里撬出了一些关键信息。
第一,张既白确实来过济世医院,可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第二,姜楚楚在一个月里接受过两次大的手术,手术的具体内容,在他的威逼利诱之下,对方终于吐露——是器官移植手术。而她于两天前转院,至于转到了哪里,也是个谜。
第三,为姜楚楚做手术的是名为徐明的医生。
尽管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但这三条信息加在一起,足以让苏闲推出碎尸案的真相了,也总算知道了两位死者消失的脏器的去向了。
它们现在,应该就在姜楚楚的身体里运转着。
“姜岂言……你好大的阵仗啊!”
苏闲震怒的同时,亦是无限齿冷:这个人,不,他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了,一个人,怎么能为一己私欲干出这般穷凶极恶的行径?
你有瞒天过海的胆子,还跟我暗度陈仓这么久,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本事逃出“孤岛”?
只要你还在,就算掘地三尺,也会把你翻出来。
“先回吧。”下属正想进行第三轮搜查的时候,却被苏闲制止了,“他已经逃了,我们继续待在这里也是浪费时间。先回治安所,查查那个叫徐明的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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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既白睁开眼的时候,猝然被天花板上的日光灯的冷光刺痛了双目。
腹部的某处也在作痛,不过他没把这点痛楚放心上,他是医生,知道这不是什么致命伤。
他又阖上眼,须臾,才复而睁眼。
“你醒了。”
他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地侧目,与对方那张俊美的面孔对了个正着。
姜岂言在微笑,他这个人,脸上时常都是挂着笑的,可大多数时候,都是各式各样的假笑,仿佛一张张逼真而精致的面具。
张既白看得多了,就格外厌烦。
可这回不同,他的笑意是从心里直达眼底,是自内而外,真心实意的笑,不掺任何虚假。
但却让张既白憎恶。
“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一声。”他闭上眼睛,声音冷淡,“毕竟,夙愿达成。”
姜岂言笑意加深了许多:“张医生不必勉强自己。”
张既白的唇边浮出一抹满含讥诮的笑意:“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我向来很有。”他侧过脸,笑微微地注视着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我一直心里有数。”
“所以这个案子,你从头到尾,都没有亲自参与过。”张既白冷冷地开口,“为你掳走受害人的是那名未知的异能者,杀人分尸的是那个叫徐明的医生,抛尸的是林雪。而你,干干净净,手上没有沾上任何一滴血,甚至……还能道貌岸然地以破案人的身份出现。”
姜岂言叹了一声:“徐医生的手段确实残忍了些,我本来也不希望他这么做……一是对死者不敬,二是碎尸的形式也着实太惹人瞩目了……可他坚持这么做,说这样是最好的处理手法……谁让你们那里有个钟云从呢。”
“这么说,”张既白大笑起来,“你们还是被逼无奈了?”
他苦笑起来:“我知道你有多看不起我……但事实如此。”
张既白别过脸,不愿再多看他一眼:“小桃也在你手里吧?她一直是你计划里的一环……你从来不曾放过她!”
“可我也没杀了她。”姜岂言垂下眼,掩去某种复杂的情绪,“是我对不住她,我会好好安置她和她的家人的。”
“你当时说,她治不了你妹妹,所以你不会再找她麻烦,我信了,因为事实如此。”张既白喟叹道,“可我却也忽略了,她的血终究是很有作用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妹妹能在经历了两次大手术之后恢复的如此之快,就是因为输了她的血。”
姜岂言没有否认。
“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
姜岂言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张既白自顾自开口:“楚楚她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她知道,她的五脏六腑都是从别人身上挖来的吗?”
姜岂言依旧没有作声,可张既白能从他骤然急促起来的呼吸声里判断出一二。
“哈哈!”他大笑出声,斜乜了他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和嘲讽,“如果她知道了,你猜会发生什么?”
姜岂言面沉如水:“她不会知道的。”
他说着转身往外走去:“我不会让你活着见到她。”
“姜岂言!”张既白蓦地拔高了声线,“你会有报应的!”
姜岂言嗤笑一声,他的脚步甚至不曾因此停顿一下。
“如果不报在你身上,就会报在她身上!”
他的步伐立止,他回过头,脸色阴的能滴出水。
“你要是现在就想死的话,我不介意提前送你一程。”
张既白莞尔一笑:“我死也好,活也罢,有些事情,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姜岂言牙关紧咬,目光冷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