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在此刻输了。
要逃出去,彰爷对她来说是个阻碍,亦可以是个棋子。在此刻输了气势,她就只能被彰爷当炮灰耍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交易的前提,是对等。既然找我交易,自然是看中了我身上某样东西。有那样东西,她就敢赌。赌彰爷不得不需要她,赌自己的价值足够和彰爷平起平坐。
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彰爷眼里有什么价值。只是,知道有就足够了。
彰爷冷笑着加力。左小吟觉得都听见自己颈骨的劈啪声了,窒息的感觉让她眼前一阵酸麻黑暗。她倔脾气上来了,咬着嘴就是不松口。
忽然,空气终于再次从口鼻流通。她无力地趴倒在椅子上,大口喘气。彰爷上下活动了手骨,居高临下地冷冷抛出一句:“很好,很好。小丫头,老夫没看错你,倒当真是个连自己都不在乎的狼崽子。这次的交易,我要你帮我做件事,同样,我可以为你做件事情。如何?”
左小吟大口喘气着,抬头呲牙,露出贼亮贼亮的牙口,“有字有据,力所能及,无论何事?”
彰爷眯了眼,久久点头“不错。”“成交。”
过了不到半刻,左小吟捧了一张印有彰爷签字手印的手据,小心地揣到了怀里。那边,彰爷亦是检查了左小吟的签字手印好久确认无误了,才叠起,说:“既然已成交,盈丫头,来,谈谈我让你帮我做的事情吧。我要你,帮我从鬼刺那里借样东西朱血狴犴樱”
左小吟现在一个脑袋三个大。
朱血狴犴印?一听就是了不起的官印,怎么可能说借就借了?于是她现在坐在鬼刺面前,捧着药碗脑袋都是大的。“你看中什么东西了么。”鬼刺的声音不带一丝征兆的响起。
左小吟吓了一跳,手一滑差点把药碗摔了。她咽了口唾沫,紧张地抬了头,她演技有这么差?差到鬼刺一眼就看出来了?
鬼刺见她那反应,异常果断地把那药碗从左小吟手里拿出来,“这是上等柳窑瓷,你不用想了。”“”
怎么办?
左小吟发愁了。
她想起当时彰爷跟她说的话,思维一片糨糊状态。“那个东西,一听就是官印吧?”“对。”“我怎么可能借到?!我说了,是力所能及1“是,只有你能借到。”“凭什么啊1“凭你是左盈,凭现在只有你能进鬼刺的官房。”“这完全不是力所能及!我能进的只是鬼刺的外房,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么重要的东西啊!“有了这个,你就可以了。你把这个交给鬼刺,鬼刺自然会当着你的面去拿出官印盖上,你只需要拿张白纸拓下此印交与我。”
左小吟现只觉怀里的一封信格外的沉重,混身都沾满了粘汗。她久久坐在那里不肯动,收拾完东西的鬼刺一转身看她还傻坐在那里,蹙了眉:“你怎么还不走。”“啊,我,我。”左小吟看着他苍白的脸,忽然不知所措。他眉锁的更紧了,幽暗的灯烛下,深邃的眼睛更加锐利冰冷。“什么东西,拿出来。”
左小吟傻了。不行,她还没准备好,如果非得今天的话一定会露馅的!于是她果练站起,转身就要走。忽胳膊一紧被人抓住,她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是我搜身,还是你自己拿出来。”
她默默地把那封被汗浸湿的信拿了出来。
鬼刺辅一展开信,脸色就有些变了。他冷瞥左小吟一眼,大致读了一遍那信,问:“你从哪拿到这个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我枕头底下的。”左小吟按着彰爷交代的编。“你没拆开过?”“恩,上面写的交与鬼刺大人,他人勿拆不然死之类,我不敢拆。”一边继续按剧本走,一边骂着彰老狐狸。太阳的,还是赔了,早就该知道鬼刺那张冰山脸是谁都能面对的么?尤其还是这种一看就破绽百出的东西!左小吟心里悲凉一片,已经开始考虑怎么给自己编个后路逃跑退出这该死的交易了。
然而,鬼刺却并没有追究这白痴一样的借口,反而是非常谨慎地阂上了信,淡定的说:“跟我来。”
左小吟愣了,“为什么?”
他冷淡的瞥了她一眼,“需要你按手樱”“为什么啊?1“如果这信所言非虚,你就立功了。如果这信是假情报,你就可以直接上菜市口了。”“”
彰老狐狸!
老娘诅咒你上宫刑!!
二更已完下见入公告
君投怀送抱,卿暗渡陈仓。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左小吟默默地盯着面前秉息盖印的鬼刺,心里合计着怎么才能偷偷拓下那该死的什么朱血狴犴印。
那印通体炽红,上面盘卧着一头凶兽,双眼用不知什么玉琢成,圆润不言,灵动似血,只是一点点折射光线就好似冰冷残酷的眼神,一下刺地左小吟心里一冷。
这兽,比监狱门口的那只狴犴要精致的多,更要冷厉得多。
鬼刺握着中空的兽头,提起,蘸上一旁的红泥。
那红色的印泥墨质,亦是奇特的紧。
沾染上后,没墨泥的古香,却有着一股子腥甜的血味。
“这是血?”左小吟没忍住,问了句。
鬼刺将印按血泥里,“朱凤的血熬制而成,自会有血气。”
朱凤?
可奇得不止是这个,只见那印经鬼刺一沾上之后盖上那信信尾,那薄透的宣纸就如沾了一层薄膜,再也晕不开了。
左小吟心里一咯噔。
难道这朱凤的血,盖到纸上便干?
她的猜测果然成了真。
等鬼刺用她的手按上那朱血泥,经过她的手一盖在那信纸之上,本该潮湿的印记,瞬间就已经干了。
“这墨泥怎么干的如此快?”左小吟声音有些颤抖。,这还怎么偷偷拓印?如果这么快就干了,那她怎么拓?
鬼刺瞟了她一眼,“朱凤血,见气便干。”
左小吟想撞死到这印上。
彰老狐狸,他绝对知道!靠,这还怎么偷偷从信上拓印?!
鬼刺自不知道她心中所想,提起印就作势要收。
“哎等下。”左小吟见他动作,着急就蹦出来了话。
停下,鬼刺脸上起初的疑虑更加深了,“怎么?”
“那个,那个。那信,写的什么到底?什么立功,什么菜市口啊!”
“哦,这个啊,没什么。”鬼刺拿起信扬了扬,随手叠了起来,装进一个密致紧封的纸封内。“就是有人用你的笔迹用你的名义,秘告了后宫内的几个反贼。”
“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的字迹?”
“你的口供字迹一对比就看出来了。”
“”
用她的字迹?她的名义?!
为什么彰爷会有她的字迹?
难道是左小吟忽然想起来亚姝交给彰爷的帐本了。
如果如此,混蛋老狐狸,竟然连自己陷害罗伍月都知道么?!
左小吟想把印抢回去砸彰爷脑袋上。
“虽然不是你写的,但是你既然把信交给了我,我就不得不上缴给朝廷了。”
“你为什么能这么肯定是不是我写的?”
“因为你不是左盈,这些事情就算左盈都不会知道,更何况你。”
左小吟彻底无力了。
怎么办?
“来,在这里按个手印。”鬼刺将封纸递来。她只能无奈走上前,弯下腰捋起了宽大的袖口,按上了朱血泥。
可让她惊奇的是,手上的朱血很久都未干。
鬼刺没让她发呆,拿出另外一盒青色液体,“把手指在这里洗一下。”
“干吗?”
“这是朱凤涎,去朱血。朱血属烈烧,非朱凤涎能去除,否则蚀皮入肉,你就是想去都去不下来了。”鬼刺冷淡的解释。
左小吟怔了下。她忽然,有了个想法。
“你这官印做这么细致,有什么用?”她随口问了一句。
鬼刺象看白痴一样看了她,停下动作,“此印大于吾命,见印即见狴司。”
左小吟听到这话,改变主意下定决心。
如果这印比鬼刺的官命还要重要,那不只对彰爷有利用价值,对她而言好好想想,却也是件利器。
朱血属烈烧,非朱凤涎能去除。
印在左端。
印下有丝质印布。
桌边有一椅子就在鬼刺身边。
闪电一样的想法在劈闪在脑子里。
左小吟上前一步,走到鬼刺身边,刻意离他很近,未阂上印盒的官印躺在她手边不远处。鬼刺果然不适地后退了两步,她不动声色地探身洗手,装成嫌椅子碍事,无意地将桌后的椅子拉于身边,刚巧挡在了她和鬼刺之间。
鬼刺上前一步,低头阂上朱凤涎转身将其放于身后书架。
左小吟眼趁他不防,装成要退后几步的样子,身子一软,脚一勾,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绊着椅子腿朝后摔去。
“啊!”左小吟一声惊叫,忙不迭拉住了桌上丝质印布。
然后,连印带人摔下。
鬼刺的身手很快,眼未眨折过身来,两步跃过椅子一手拉住左小吟。另一手转过身就要勾官印,却不料左小吟一不做二不休,猛地拉住鬼刺的手朝前一拉。
他并未料到左小吟会拉他,刚要转身,重心显然未稳。
身子一个前倾,他亦朝前摔去。
呜。。左小吟泪牛满面。摔着后脑勺了,真疼。
而促不及防地鬼刺,则是直接一手扣住了她的手,整个人倒在了她的身上。
鼻尖对鼻尖。唇离唇,不到半指。
左小吟眨巴了眼睛,眯了眼睛淡定自若:“大人,您压死我了。”
鬼刺:“”
左小吟抬头,盯着鬼刺的眼睛,目不转睛。
“你干吗强拉我一把?”
“能等起来再说么?您真的很重。”左小吟的呼吸不畅的转过脸,,她赔大发了!这么近的距离下,鬼刺的眼睛亮的和冰刀子一样,看得她心虚。
怎么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大人!您怎么了!”刷拉拉冲进一票士兵。
树叶打了个旋,士兵们只觉后背一片凉飕飕的。眼花了眼花了眼花了眼花了
士兵长的上前一步:“大胆左盈!放开我家大人!”
左小吟:“”
鬼刺:“”
士兵们:“”
鬼刺一手扶地,漠然站起,丝毫看不出一丝狼狈。“你们出去。”风化的龙套士兵们低头窜了出去,再不出去,一定会被冻成冰疙瘩的!
他起身复而并未拉左小吟,却是眯着眼睛看了狼籍一片的桌子。
左小吟揉了脑袋把袖子放下,站起来,伸手递给他官印:“给你的破印,差点砸到我手。”
“”鬼刺接了印,看了她好几眼,也没说话,挥了挥手,“回去。”
“你不会还真的把这信送上去吧?你要送给谁?这信要是立功,能有啥功?要是进菜市口,你都不能替我说两句话么?不然,简止言你可就扳不倒了!”左小吟显得很着急,甚至有些口不择言的慌乱。
鬼刺一抬手止了她的话,“这用不着你操心,回去。”
左小吟被他一堵,状似无奈地握了拳,转身就离开。眼见就要出了门,左小吟心口里的大石也将要落下的时候
“等下。”冷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左小吟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冷汗刷刷地从毛孔里冒了出来。
鬼刺走到她背后,一手搭上了她左肩。
左小吟只觉整条胳膊都冰冷地快不似自己的。糟了,难道被发现了?
而鬼刺只是站在她身侧,半侧过眼冷言冷语,“你的脸倒是快恢复了。”
“是,是么?”左小吟回头挤出一个笑,身体不受控制的虚脱发软。
鬼刺挑了眉,“一个月就能恢复到如此地步,也算是罕有的速度。但是,你就这反应?”他看着她的脸,先前丑陋可怕的疤痕已经在逐渐淡化,白嫩的肌理已隐约可见轮廓。如果是这速度,再不消一个月,她的脸大致就能恢复如初。
不过假如这样的话,这个能让她复容修音的毒药“秋晖”也该起它应有的毒素了。
恢复的越快,自然意味着毒发的速度也愈快愈狠。
他并说这些,只是疑惑左小吟这一点都不喜悦的表情。
可他哪知道,左小吟现在哪还有闲心情高兴这个?
“这样啊,那我回去了,不早了明天还要上早工。”左小吟几乎落荒而逃。
鬼刺并未阻拦,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跑到东间,左小吟第一件事情就是缩在墙角,把袖子偷偷一捋,看着胳膊手腕上完整的官印,满意地长出一口气。很好,她偷出来了。
那一刻,她趁着鬼刺分神倒下的一刻,狠狠的用胳膊整个按在了官印之上。
朱凤血在一点一点腐蚀着她胳膊上的皮肉,够疼。
渐现形,张牙舞爪地狴犴朝着她露着锋利的牙齿。
大纂狴司二字,冷厉地割在她皮肉之上。
一行小字,亦渐凸形:天为衡,地为量,正我律法九尺明镜,悬于狴司无冤无狱,无庇无护!
真是有够讽刺。
她看着那行字,笑得说不出的怪异。
这冠冕堂皇的字眼,下面有多少冤魂在号啕,又有多少大恶之人在仰天大笑?
又有多少象她这样的人,用自己的手脚,爬也要爬出自己的公正?
左小吟把和彰爷交易的事情,并未告诉任何人。
所以,当她第二天在工地上收到一张字条的时候,心里猛地一凉。
那字条上就五字:“勿与彰交易。”她当时拿着那字条左右四周看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出现。
是谁?
她怀疑过南狼。
可是南狼这两天里一直不知道在和西虎忙活商量着什么,自然不会是他。于是,又落到了那个这几天一直帮她的人头上。
当天下午,彰爷果然把她唤了过去,又是他们单独二人。
彰爷很是心急,张嘴就问:“朱血狴犴印呢?”
左小吟握紧了胳膊,有些低落的笑:“没偷成,那朱血见气就干,鬼刺又防备的紧,不好偷。”
彰爷虽是不高兴,但好象也料到此般情况,倒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以后机会挺多,只要你能想办法拓一张印给我就行。”
看来,这印对彰爷有用的紧呢。
“彰爷,您方便不方便透露您要这印干吗?听鬼刺说,这印重要的紧,如果我这么大刺刺偷出来,以后您拿着用反倒是因为目标太大而暴露了,那我不就死定了?”左小吟琢磨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