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依旧如常,亚姝的死,并没有人在意。仿佛只是昨天经过自己身边的路人,过去了,就再也不用记得了。
彰爷也好,西虎也好,乔楚也好,都没有任何人问过一句。
唯一关心过这个事情的,就只是罪魁祸首罗伍月而已。她自是很满意左小吟,忙不迭地第一个跑来跟左小吟商量“蒜头”的事。
罗伍月刚进门,囚房内所有女囚的视线都不约而同的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心细如她,很快察觉到这些女囚的视线里面那明显而刺骨的反抗和愤怒。
而左小吟则正端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和几个女囚有说有笑,一旁的南狼则是靠在墙上拿着大蒲扇挡在脸上继续睡大觉。
她隐隐感觉这里有些不对头,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掩了嘴款款走到左小吟身边亲昵的笑:“左姐姐,恭喜你咯。”
左小吟仿佛没听到一般,头都不抬,提了一旁的茶壶给自己茶杯里倒了一杯茶,又给其他几人也倒了几杯,慢悠悠地喝起了茶。
看到这架势,不明就里的罗伍月脸上的笑容再美也是发了僵,“左姐姐?我在跟您说话呢,您看~”
扑―哗――
左小吟茶杯里的水倾数泼上了罗伍月的脸。
末了,左小吟好似刚反应过来一般,这才赶忙回头惊道:“啊,伍娘,您怎么在这?抱歉真是不好意思,手一滑没想到您在这里站着,没烫着您吧?”
左小吟嘘寒问暖的拉着罗伍月的脸,一副关心的体己亲昵样子。可一旁早有女囚噗嗤噗嗤笑出声来,完全摆明了是砸罗伍月场子。
可罗伍月心眼多,她想了半天还是咬着牙把这口气给咽肚里了。她从袖子里拿出一方帕子,细细的把脸擦了,“无碍,无碍。是我没什么眼色,站错地方了。”
“伍娘,您可真说对了。您啊,当真是站错地方了~”左小吟从后面按住罗伍月的肩膀,趴在她耳边笑着低言,“来,您说说看,今天是来干吗的?”
“左姐姐可别跟我绕弯子了,咱都是明白人也就不说暗话。新来的那两个女囚,你还没缴他们蒜头呢。”罗伍月到是直接,从怀里直接拿出了一本花名册,挑了兰花指在那上面的名单上点了又点。“恩,小醉,小歌?姐妹俩啊,还都是青楼的丫头?过来让我看看,盘儿倒是亮不亮。”
左小吟身后那个高个女囚坐不住了,却是前日里那个都姓女子,她叫都司如。左小吟抬了手拦出她,任凭罗伍月把那两个刚来的丫头叫了出来。
姐妹俩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罗伍月仔细一看,立刻笑弯了眼。这俩小丫头,脸蛋标志的紧,身子瘦了点也不碍事,拿来孝敬内监那群囚犯换点碎金子却是绰绰有余了。她算盘一打定,拉着两个丫头转过身就跟左小吟说:“左姐姐,这俩丫头我这带走了~蒜头老样子,五五分。”
左小吟老实巴交地笑笑,抬起手跟都司如说:“都姐,送客。”都司如一听,乐了,走到罗伍月旁边,干脆的直接把她给从两个小丫头身边推开拉着就走。罗伍月急了,探着脑袋叫:“左姐姐你干吗呢?”
捧着茶杯悠闲的吹了口气,左小吟看着那俩被其他女囚带走的青楼小丫头笑:“伍娘,你想走自然要送客了。不过……”她抬起头,冷冷的看着罗伍月,笑,“东间的姐妹,你再也不要想碰一下。”
掷地有声的话铿锵落地,好似不是从这个丑丫头嘴里说出来一样。罗伍月惊愕的张了张嘴,怒道:“左盈你难道想过河拆桥不成?!”
“过河拆桥?”左小吟笑的更欢畅了,站起来走到她面前,扯住罗伍月的一缕头发笑,“伍娘,我什么时候过过你这座桥?”
“亚姝她!”罗伍月刚蹦出这几个字,一直在一边睡觉的某只懒人忽然一抬手,一颗不大的石籽猛地撞上她的肚子,疼地她来不及惨叫呢就弯下腰跪了下去。
“亚姝她?恩,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亚姐是你害死的。所有的人都知道,是你罗伍月把亚姐给害死的。能收买狱卒把亚姐带走的,除了你贪财忘义的罗伍月,不会再有其他人。你记性差,没关系我提醒你,上次我和南狼差点被一起做掉,不就是你收买了那狱卒妄图一石三鸟么?”左小吟冷笑着,一把抓起罗伍月的头发强迫她抬起头。
“你撒谎!”罗伍月拼命的摇头,指着左小吟大骂,“你个卑鄙小人,明明是你害了亚姐还要赖到我头上!上次害你和南狼入机关室的,更不是我!”
南狼拿下挡在脸上的大蒲扇丢在了地上,阴森笑出了声,“貌似没有人说我俩是在机关室被害的吧?罗伍月,身为官媒娘还杀人谋财,你胆子可当真不小啊不小……”他左手按住椅子轻盈的一跃,走到罗伍月面前,对着她的肚子促不及防地猛踢一脚,笑道,“罗伍月,你也该知道我南狼一向心狠手辣又心眼小的紧,上次被人暗算捅那一箭,我到现在还后心刺拉刺拉疼呢。我就在想啊,你说让我抓着那个害我的人,我该怎么报复回来才好?”
他弯下腰来,低着眉眼舔了舔嘴唇,遮在发间的明亮眸子暗沉着血色的冷光,象一匹盯上猎物的野狼。
罗伍月捂着肚子朝后退着,四周那些阴森怪笑的女囚,有几个没被她上过私刑?又有几个没被她搜刮过?想杀她的人,如今这个小小的监牢里她根本不用数,亦数不过来!她慌忙的后退跑到门边,拼命地敲打着门:“快开门!快开门!囚犯造反了!”
左小吟站在后面抱着胳膊笑,一句话也不说。南狼是手里不知从哪里拿出来一根细长的银针,一看就是细致的研磨过,明晃晃地带着渗人的冷光。他信步走向罗伍月,银针在他手指间灵活的转动。罗伍月靠在冰冷的牢门上,听着外面一点都无的动静,心慢慢地变凉。
“罗伍月,亚姝死的时候你就该明白一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不比她幸运,知道么?”他一手按在了罗伍月背后的门上,拿着银针在她眼前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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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针微亮,抵住在罗伍月的颈喉。锋利的针尖带着刺骨的冰冷,让她不由地一阵颤抖。她努力的别开头去,探出视线看着左小吟说:“左盈,我说过我可以保你成东间老大的!你现在还需要我的帮助!”
左小吟无动于衷,倒是她身后的都司如不屑地朝着罗伍月啐了一口:“盈姐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老大,还用的你来保?!”
罗伍月怔了下,看了左小吟丑陋的脸很久很久,忽然,她似一下想通了什么,脸色由青转白由白转青。“你,你!左盈!!你才是那个记我黑帐的人?!对不对!”
左小吟终于笑了,她抓了抓乱蓬蓬的脑袋极其老实诚恳,“伍娘,我这是托您的福,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这个号称阎罗娘的官媒娘,表情从开始的愤怒到最后无奈的大笑,脸上浓艳的紫妆苍白若纸,“左盈,栽到你这丫头手里,我倒当真没什么好说的了。既然大家都做到这一地步了,不如我们把话敞亮了说吧。”她深吸了一口气,比起刚才的惊惶,已然平静了太多。“我阎罗娘混在这阎罗地狱里数十载,虽然不过是上面的人养的一条狗,但是也是个会咬人的狗!我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结果可笑今天栽到你这小水沟里,怪只怪我低看了你一眼。你够弱,够傻,够胆小,够没骨气,偏生就刚好让我罗伍月以为你是这些不成器家伙其中的一个而已。怎可惜,你的确是他们其中一个,但是却是那个最狠的毒蝎子。哈哈,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这么说吧,我不是不知道规矩的人,我死还是活,不过就是一笔帐。假如我的死能象亚姝一样给你带来足够的好处,而恰巧这个好处又大于我死的坏处,自然就是死定了。只是左盈,你确定你算对了这笔帐?”她抬眼弯了眼眉,遍染风尘的面容,被逼到绝境之下几许不屑几许张狂,平白得多了许多冷傲的气势。
左小吟退后了两步,默默地看了罗伍月,不言亦不语,表情看不出悲喜。她的安静终于惹起南狼的不满,他把玩着银针不耐地朝左小吟说:“喂,你到是说话,早做了她早没事,她迟早是个祸害,你还傻着干吗?放心吧,她这个小小的官媒娘就是再死个一百次,都不会有人去管她。”
听到南狼这番话,罗伍月却转过视线轻轻荡过他的脸,哧笑一声:“南狼妹子,西虎那丫头的阴险你倒是学了七□□。借刀杀人挑拨离间你是……”她刚想继续说下去,肚子就被南狼狠狠的揍了一拳,他冲着她低低地笑,刘海下的眼睛里象是兽一样盈满威胁的杀气。
罗伍月弯下腰一口闷血吐了出来,复而抬起头的时候,嘴角的血已被她冷笑着舔到嘴里咽到肚子。就在南狼被她那表情弄得再次要发飙的时候,左小吟开口了:“南狼姐,放她走。”
“…………”
“…………”
所有人都惊愕的看着左小吟。
包括罗伍月自己。她原本以为,自己就算是活着出去,也已经做好了断手断脚的准备。可未曾想……这个小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你在想什么?你这不是放虎归山么?!好不容易逮着一个除掉她的机会,你就这么简单的想让我们前功尽弃?想让亚姐白死?!”南狼急的跳脚,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模样。
身后的一干女囚亦是不满的开始起哄,一副罗伍月不死不休的疯狂模样。左小吟抬起手让她们停下,“不管着呢们说,罗伍月终究是官家之人。她就算真是个小角色没人理会,动了她也等于是掴了鬼刺一个响亮的巴掌。”她说的简单,南狼却急了,拉着她就要跟她理论。开玩笑!这么白痴的理由!他怎么会相信?好不容易能除掉罗伍月这个心头大患,他又怎么会善罢甘休?!
可左小吟却冷静的推开了南狼没有理会他,只是走到罗伍月身边,亲自解开了她手上的绳索,在她耳边轻轻低言:“伍娘,我既然敢放你走,就不怕你背地里捣鬼。我既然能害你一次,就能害你第二次。这笔帐我算的很清楚,你活着对我是有好处。但是一旦我发现你对我没好处了,亚姐的仇,还是要报的。”她拍了拍罗伍月的脸,轻笑,“你自己也说自己是条狗,我又何尝不是。你是会咬人的家狗,我不过是个不会叫的野狗。咱俩的区别,就在于我会为了一口饭咬死给我上狗链的人,你却只会为了一口狗食咬死你身边的同类。狗食和饭,是不一样的。吃过了人的饭,又怎么能咽的下去狗食?罗伍月,后悔有期,我等你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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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