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一刻的放松,他坐在床上看着她在房间里忙前忙后的模样, 心神一阵恍惚, 今天那家裁剪店已经将之前订做的衣服都送来了,一共做了两套, 一套是搭配棉麻裤子的,另一套是长裙, 就是叶辞穿了像是从民国里出来的那一种款式。
叶辞拿着那套裙子在镜子前比了比,喃喃自语, “这一套怎么看怎么适合苏姑娘啊, 还欠一个人情,要不送给她穿吧,反正她喜欢漂亮独特的衣服。”
祁白走到她身后, 搂紧她的腰,“想将我的衣服送给别人, 有没经过我的同意?”
“呃, 这衣服难道不是已经送给我了吗?”叶辞往后抬头问他。
祁白看着她这副呆萌的模样就忍不住想要亲她,而且这个位置极佳, 低头啄了啄她的唇, 才说道:“是送给了你没有错,但是你整个人也是我的,所以这衣服理所当然的所有权也是我的。”
叶辞:……还有这种神操作?
祁白见她不语, 面色似乎还有些臭,继续道:“你欠苏姑娘什么了?”
叶辞:“具体没有说什么,就是先欠着。所以我想着用美食华裳麻醉她, 让她彻底忘记这件事情。”
祁白忍不住笑:“这么心机?”
“唉,没办法,待会儿让我以身相许什么的,”叶辞已经被他拉到床上坐了下来了,说到这里睨他一眼,笑容似乎有些狡黠,“我整个人是你的了,难道要我拿你抵给她吗?万一靳队生气了怎么办?”
祁白听了直笑,“你这也是神逻辑。”
叶辞蹭到他怀里,似乎被他笑得有些脸热,像小白兔那样拱啊拱,玩儿够了才抬头:“祁白,你说蒋队他会怎么选择?”
今晚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其实谁人都有一堆话要说,这会儿是终于忍不住了。
可是祁白看了下时间,觉得实在是太晚了,赶了她去洗澡,洗完澡之后再说也不迟。
叶辞自然是听他话的,收拾好衣服去洗澡,顺便连祁白的也给他收拾出来。
待两人都洗漱完重新躺床上之后,祁白主动帮她解辫子,继续刚刚的话题,“我也不知道蒋队会怎样选,也不好多做讨论。”
看得出南芝和江霏对他的感情都很真很深,从蒋冶的履历来看,说他关键时刻总是十分讲义气,也非常喜欢帮助别人,一副热血心肠,这是他的优点也是他的弱点。
大概他对南芝是没什么非分之想的,可是人家姑娘被他救了几次,他也因此而受了伤,被囚禁这么久,想要不对他产生感情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他不选南芝,以南芝的性格,大概也会跟在他身边吧。
“那也是,”叶辞若有所思地点头,“的确不好选,老板娘其实有一部分性格十分像蒋队,他们都快到结婚的地步了,却是走到了这个下场,就只是希望蒋队好好安排这里的事情吧。”
“好了,忧国忧民忧天下了这么长时间,也是时候休息了。”祁白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就算再急,也不差这一晚的时间了,而且他猜测那帮人今晚应该不会再有所行动,可是明天就真的不好说了。
叶辞也是累了,在祁白身边躺了下来,等他关灯之后才闭上眼睛睡觉。
大概是觉得心里不安稳,这晚她难得主动搂紧他的腰入眠。
不知怎地,在黑暗之中看着她这副安宁的模样,还是让他想起了那几句诗:
你本无意穿堂风,偏偏孤倨引山洪。
我待艳遇昼与虹,匆匆逆旅藏夏虫。
这诗本来只有前两句,后来有人接了后两句,接得尚算工整,说是都形容叶辞也不为过。
熙熙攘攘的街头之中我对你惊鸿一瞥,可以沦陷半生,然而夏虫始终不可语冰,人世间有太多让她留恋的事物,既然这样或许就会牺牲掉对你的喜欢,走更远的路,艳遇更美好的风景,赶在深冬死亡之前,做遍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吧。
如果你真的是夏虫,那么我会做温暖的冬,这样即使你走多远,最后始终都要入驻冬的怀抱。
唉,矫情了啊。
祁白笑着摇了摇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对她道了一声“晚安”。
第二天两人都醒得很早,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蒋冶,看他的伤势。
不出所料,在他的房间里同时看见南芝和江霏,两人都顶着个黑眼圈,严重睡眠不足。
大概真的是一起拼着守了一夜吧?
祁白用透视看了他的身体一遍,并没有发现异常的地方,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让他继续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至于艾良和医生那边,也没什么大事发生。
昨晚叶辞有找过艾良告诉了他一些事情,本来她是计划再问他多一点儿细节的,可他一听见自己师父的事情之后便忍不住失控哭出声来,情绪太激动,令叶辞无法再问下去。
那个医生的话,却是绝口不提任何事情。
根本没有办法和他对话。
所以昨晚并没有太大的收获,也就没有告诉给祁白听。
但是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是不太多了,在今天之内必须要将所有事情都处理完毕,不然他们很容易会陷入到被动的状态中。
昨晚已经发了简短的邮件给靳景了,今天继续和靳景交流通话,看看怎样做后续事宜的安排。
首先还是就蒋冶的事情作出沟通。
让蒋冶继续留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必须要让他平安回到洛城,保证他的安全。
靳景:“老祁,我找一小队人将他平安护送回来,你认为怎么样?”
祁白:“所有证据都在他和南芝手上,他伤得其实很重,而且这几个月来可能都遭受了虐待,不适合再呆在外面或是继续前进了。”
言下之意,是赞同靳景的做法的。
靳景:“既然这样,他的事情我会尽早安排。”
祁白:“那我就等你的安排了。我和阿辞会继续前进,寻找根源。”
现在是动物走私这个案子掌握到了证据,后续事宜其实还是需要靳景去跟进,既然他已经将这个事情给揽下来了,就不需要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面了。
如果这次出任务只是涉及动物走私的话,那他可以是说已经是完成了任务了,可是偏偏不止这么简单。
比想象中的还要复杂。
祁白:“老靳,即使动物走私这个我们有足够的证据,可是幕后主人公我们或许是无法继续查证的,从这几次的对峙来看,对方十分精明且心思很深,而且这个庞大的集团链条定然不止一个幕后主脑,动物走私这个案件看似告一段落,可我会继续前进,去查明人体器官贩卖的事情。”
这也是他这次来的目的之一。
更重要的是,前面好像有黑斗篷要求叶辞要找的养尸河。
即使艾良没有明确说明有养尸河,只有养尸地,但并不代表没有。
靳景:“好,我明白你的意思。需要我们这边帮助什么的,尽管作声,我会优先做出安排。”
祁白笑了,“谢了好兄弟。”
两人又聊了几句有关于案件的事情,聊到后面不知道怎么聊到苏卷耳。
祁白:“你的那位苏姑娘怎么样了?”
靳景打了个突,“怎么提起她了?”
祁白:“也就是阿辞想起她了。说是欠了她人情不知道怎样还。”
靳景:“哈哈,以卷耳的性格,小叶丫头可能有麻烦了。”
祁白:“咦,你现在这么亲切直接叫人家‘卷耳’了?”
“咳,”靳景轻咳了一声,“我其实和她不怎么熟,你别多想。”
“哦,不怎么熟却直接叫她‘卷耳’。”祁白分明不怎么相信。
靳景大概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又聊起了洛城的孕妇被剖惨案,“这个案件并没有太大的进展,凶手很可能是无法找到机会下手了。”
“洛城像是这样的活死人还有多少个?有没有做出调查并监控起来?”祁白问道。
“数量倒不是太多,5、6个左右,他们有些有妻室,有些没有,不过他们的妻子都没有怀孕。”
靳景话里的意思最明显不过,那便是凶手现在可能没有杀人动机了。
他只想要这些活死人的妻子肚里的胎儿。
这法子还真的是刁钻。
像是在计划着一些什么那样。
两人正说着,祁白那边又有电话进来了,一看是陈申打过来的,立即切换去听,“喂?陈队?”
陈申的语气似乎有些急,“祁队,刚刚有最新消息,泸沽湖那个孕妇不见了。”
祁白皱眉:“具体是怎么回事?”
陈申似乎叹了一口气,“好像是被暗中带走的,干翻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祁白:“是什么人所为?”
陈申:“可能就是那几个人,曾经抓走了南芝的那帮人。”
祁白想了一下,才继续道:“能不能跟踪到他们?”
陈申:“很难,但我们已经着手去尝试。泸沽湖的路虽然不多,可他们都是地头蛇,轻易瞒过我们的搜索那是非常容易的事情。”
祁白知道这个事情有一定的难度,也知道对方开始给予他们反击了,必须要抓紧时间,“那城里的那些孕妇没有异常吧?”
“暂时没有,”陈申也有仔细调查过,“目前特殊的孕妇有四人,都已经派了专人去保护了,如果凶手没有帮手的话,很难再次逞凶。”
祁白听他说起这个,才想起要告诉陈申昨晚客栈里发生的事情,“蒋冶的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昨晚我们抓到了一个医生,早段时间不是说有一个叫‘金岩’的假冒医生在医院里?他的肖像图画了多少?能不能传给我看一看做对比?”
陈申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当然是可以的,祁队,真的是辛苦你了!我们待会儿也找机会过去找你们。”
毕竟这个案件侦查的时间太长了,也必须要快点破案了。
“好,今天如无特殊都会在客栈。”
祁白和他多说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发现靳景那边已经挂掉了,估计是在忙,没有再回拨过去。
其实这个医生的来历还有一个人可以问,那就是江霏。
人是江霏找来的,从她对蒋冶的态度来说,不可能找一个有问题的人给他们,所以他找到了江霏继续问话。
江霏苦笑,似乎也非常自责,“那个医生姓关,名叫关同,和另外一个医生搭档开私人诊所的,平时有见过他几面,听得出另外一个医生对他的评价也不错,觉得反正是熟人,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怀疑。没有想到变成了这样。”
祁白听完之后,觉得这个医生的化名应该是比较多的,而且是不厌其烦辗转各地之间,进行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次却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被他们抓住了。
很可能是没有想到蒋冶伤重到这个地步,还能攻击他。
又或者他对自己的能力太有信心了,以至于后来降低了防备。
总之无论如何,他昨晚倒霉了便是了。
将刚刚的谈话结果告诉了叶辞,又打了两通电话,一通给靳景,问他费蒙那边的调查有没有进展,靳景说还需要一段时间,毕竟那是人家大学里的黑历史,不轻易能够弄到手;另外一通则是打给陈申,让他查一查那家名为“放心私人诊所”的诊所,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在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祁白便和叶辞一并去找那个医生,看看是怎么回事。
江霏给谭易安排了一个非常偏僻的房间,不仔细找是找不到的,算是别出心裁了。
艾良还守在房间里,毕竟谭易身上可能掌握着他师父的动向,他不敢大意。
走廊里相对安静,还没靠近那处房间,便听见里面的人在对骂了,艾良委屈的声音传来,谭易则是像疯子那般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祁白先敲了敲门,说道:“艾良,是我们,开门。”
艾良在里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过来给他们开门。
看到房间里还算好,祁白才和叶辞一起进去。
谭易自然是被控制起来,手里戴了手铐。
作为一个嫌疑犯,祁白是有责任和义务将他先行监控起来,现在看到他,后者倒是冷静下来了,艾良的情绪却不怎么好,眼角好像还有泪。
叶辞觉得艾良这种温吞性格的,真的不太适合做赶尸人,而且他的形象也一点儿不符合赶尸人的形象。
起码要凶一点儿或者长得丑一点儿吧,这般善良好欺负的一个人,怎么能赶着一大群尸体满大山的走?
祁白坐了下来,面对着谭易,叶辞坐到他身旁,也面对着谭易。
艾良坐到他们旁边的椅子上,开始说话:“谭易他说我师父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还是颤抖着的。
叶辞听到这个信息皱了皱眉,“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艾良抬头看她,又要流眼泪了,“我也不想相信啊,可师父到了那种如狼似虎的境地,凶多吉少啊。”
叶辞没有再和他说话,而是转向谭易,昨晚没问出什么,今天可不一样了。
谭易也只是坐在原位静静地看着他们,并不作声。
只是那眼神难以言喻。
祁白心中已经有了措辞,这场问话至关重要,不得马虎。
第一个问题是:“你是金岩又抑或是关同,又或许是谭易才是你的真名?”
谭易并不作声,却是翕动了一下唇角。
祁白问完这个问题之后也同样没有作声,只是微微笑着看着他,却是将他身体内部的结构看了个遍。
心跳微微加快,定力倒是不错。
“马甲这么多,总应该有一个是真实的?又或许是都是假的,你真实的马甲许是已经不敢用了?”
语气是疑惑的,但是话里的意思是肯定的。
可谭易仍旧没有太大的脸色变化,只是扯着嘴角笑了笑,“你说这么多还不是没有猜出我的真实身份?”
祁白也和他对视片刻,突然轻吐出几个字,“你是卓尔的学生。”
这句话终于让谭易脸色微变了,叶辞看着眼前的一幕忽而觉得十分怪诞,吴卓尔不在了,他的学生却是这样的人。
像是两个极端。
“费蒙哥拉斯大学里没有了你的入学就读记录,我也没有听卓尔提及过你,我倒是很好奇你当时究竟犯下了什么大错以至于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祁白眉峰微凛,言语锋锐,唇角是略带嘲讽的笑,看上去深不可测,并不知道他还掌握着多少证据。
可是单凭这一点其实也告诉了谭易,他没有查到你的真实身份不是因为没有查,而是你的背景太过劣迹斑斑了,几乎是被整个社会唾弃。
“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骗我,我没有错,错的是你们!”
仿佛是被人踩中了尾巴一般,谭易暴跳如雷,伪静的面具掉了下来,显得面目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