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四年九月。保定。禁地囚室。
“九爷, 这是万岁爷亲赐的水酒,还请你自己喝下吧, 别难为奴才……”
开口说这话的是现任直隶总督李绂, 明明就是逼对方服毒自尽, 但他脸上这会儿的表情却没有半点起伏,就仿佛只是在劝对方喝一杯普通的酒——
“至少,这样一来, 弘晸阿哥和其他人,都不会再受你牵连了……”
说完, 直接示意站在一旁的监牢守卫将一杯水酒摆到那个此刻正坐在囚床上, 目无光泽、容颜憔悴且身缚三条铁锁的人影面前。
但他却是不动, 也不作声。可并非是想要继续抵抗——
铁锁在身, 手足拘禁,饭食难咽, 闷热致昏……这样的煎熬和折磨,他已经历时不下三个月了,心也早就已经死了。一开始和弘晸他们关在一起的时候还勉强好些, 如今他们也全都被隔离关押了,他的处境也就更加不堪了, 恨不得有人直接拿一把刀杀了他, 那样还比较痛快, 现在要他死,倒是合了他的意。
只是,即便这样想, 但在真正赴死之际,他却还是有些踌躇,只因为他突然想到了她——
死了,应该就能见到她了吧?只是,不知他现在变成了这样,她还会认得他吗?
“九爷?”
许是见他不动,李绂以为他有心抗拒,又开始开口规劝,“这也是万岁爷下的旨,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
“……把那个鹿皮袋还给爷……”
“九爷,你,你刚才说什么?”
“鹿皮袋……”他低声重复,“你们之前从爷这里强行收走的那只……”
那只鹿皮袋里装着她当年写给他的那封绝笔书。
自她被皇阿玛赐毒酒之后,他就一直把那封信带在身边,直到押解于此,被这里的守卫以“不得藏一切笔墨书字”为由搜了去,他曾发疯似地想要将那只鹿皮袋抢回来,但守卫却在他眼前把刀架在了弘晸的脖子上,他无法,只能任由那只鹿皮袋被他们夺了去。
他得把那封信要回来,这样,再见到她的时候,她就会认得他了……
“九爷,你别为难奴才,那东西已经找不到了……”
“哼——”他闻声冷笑,“别以为爷不清楚你内里的那些混账心思,左不过是因为八哥被他们折磨殁了,你也想趁机到四哥面前邀功请赏……可以,爷成全你的飞黄腾达,但你得把那个鹿皮袋还给爷,否则,爷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也不会让你得逞的——”顿一下,又抢在对方开口前发话,“爷想着,四哥他,应该也是要面子的吧……”
“九爷,你这要求太为难奴才了……”
他却不应。
一只鹿皮袋就能换得今后的官运亨通,这对对方的诱惑力有多大,他心里很清楚,所以,他相信对方最后一定会就范。
果然,李绂那厢又劝了半晌,见始终无效,思索良久,终是命人去寻了。
约摸两个时辰过后,负责去寻物的守卫回来了,将那只鹿皮袋交到了他手里,虽然上面沾了不少土,但皮面尚好,不曾有过破损。
他双手哆嗦着打开了那只鹿皮袋,将藏在里面的那封信取了出来,慢慢展开,信纸上的那些字写得极端正,只是还称不上娟秀,但可以确定,的确是她的笔迹无疑——
……
九九亲启:
见信如唔!
虽然不知九爷你最后能不能看到这封信,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我一定已经遭遇不测了,如若有幸,或许我也能活下来,但我倒宁愿你相信我已不在人世了,因为即便我活着,我们恐怕也无法再相见了……
一直以来,我有很多事情都瞒着九爷你,但想来有些事情,九爷你其实是知道的,只是没有当面拆穿我罢了。其实那些事情,并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真的无法开口,因为那些事情的真相在你看来,足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我怕你会不信我。不过,如果我真的死了,这些话,应该就能说了吧——
比如,我并非真正的董鄂.衾遥,早在她先前被你赶回都统府,因为想不开而跑去跳水寻死之后,她的身子就变成我的了,虽然我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跑到她身体里去的……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借尸还魂”吧?
如何,这第一件事的真相,九爷你是不是就觉得很难接受了?
记得吗?我曾跟你说过我失忆了,所以忘却了过往的所有事,你一开始并不相信,但其实你是对的,我并没有失忆,至少我对自己从小到大发生的一切都记得十分清楚,可是我没法告诉你真正的理由,因为我根本不是衾遥,而是另一个和她毫无关系的人,所以,我才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
我想,即便我敢说出口,你也只会以为这些话是我在开玩笑吧?
其实,那个时候,衾遥她应该还是存在于我这具身体里的,因为我晕倒时,曾听到她在我耳边哭,我能感觉到那具身体会对有些人、有些事给出反应,比如那位五阿哥,比如她当初代替董鄂.衾璇出嫁这件事……九爷你记得吗?太医当时还诊断说,我得了心悸症。
想来九爷应该还记得我上回在南苑替五阿哥挡箭那件事吧?你问我对五阿哥是不是仰慕已久?其实那时候,我很想回答你说,我那么怕死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去替一个才见过几次的男人挡箭?别说仰慕了,就连基本的好感都谈不上吧?可是,我没法为自己辩解,因为我没法开口告诉你,那一瞬间,在我身体里的人,那个奋不顾身冲上前去替五阿哥挡箭的人,其实是她,真正的董鄂.衾遥,是她用她最后的一点残念控制了身体,替五阿哥挡下了那一箭,再之后,她才算是真正地香消玉殒了,因为,我已经感觉不到她了,哪怕再看到五阿哥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心痛了……
也是那次之后,我的心悸症就不药而愈了,虽然五阿哥当时说这肯定是太医误诊,但我知道这不是太医的错,只是这个理由,想必我说了,也没人会相信吧?
九爷,虽然衾遥舍命替五阿哥挡了那一箭,但我相信,她一定不讨厌九爷你,甚至,在我看来,衾遥她或许更喜欢九爷你多一些,若不然,她那个时候也就不会选择去跳水自尽了……
我能感觉得出,衾遥她是真的很想报恩,很想很想,因为五阿哥当年救过她一命,她一直感恩在心,或许,也因此对五阿哥生出了特别的情愫,可是,她却认错了五阿哥和你,衾璇当初也是利用这一点说服她替嫁的,所以我才想,虽然她对五阿哥的感情不一般,但那不见得就是喜欢,恐怕是内疚更多一些,因为她一直以为当年是五阿哥帮她挡的那一箭害五阿哥毁了容,所以她很想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她离开时曾说,要我连同她的份也一起好好活下去,但其实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自己被留下究竟是好还是坏,是该感谢她还是埋怨她,但我得承认,如果没有她先前的那次跳水,也就不会促成我们两人的相逢——
你奉宜妃娘娘之命去都统府商量接衾遥进宫的那次,是我见到你的第一次,虽然当时,我只看到了你的背影……
我很早就听过有关九爷你的传闻,虽然那些大多是书里杜撰的,和现实的你存在一些差距,但不得不承认,我对书里的九爷还是很有好感的,但我从未想过要雀占鸠巢,至少,一开始的时候,我是拼命想要丢弃这个九福晋的身份的,而我之前也说了,我最初想要讨好九爷你的目的,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换得一纸休书,那并非一时气话。
只是——
我没想过九爷会对我这样的人动情,明明一开始,我们两个人就只是约定扮演一对假装恩爱的夫妻,可是演着演着,却莫名演出了真心……
可是我也害怕,害怕九爷你的真心只是因为演戏演过了头,害怕你只是图一时新鲜,害怕自己的秘密会泄露,我怕万一被九爷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份,我会被你当作妖邪抓起来……
我怕死,很怕很怕,我不想死,至少不想被当成妖邪烧死,我不是妖邪,但我也的确不是这里的人,所以,我觉得总有一日,我应该还是会回我原来的地方去的,那么,在找到回去的办法之前,我一定不能死……
其实,我从来这里之后就试过很多回去的方法,虽然现在想想也有些可笑,比如那次跑去都统府跳湖,并不是因为你或八福晋,而是因为我觉得这样应该就可以和衾遥换回来了,但可惜,结果却不从人愿,后来我跑去乾清宫为倾城出头,其目的也不是真的视死如归,而是我觉得,或许死了,就可以回去了,所以才想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寻死,因为我不敢自行了断,但结果,万岁爷却饶了我,再之后,我慢慢地不想死了,甚至想留下来和九爷你一起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可是上天却好像不肯放过我,因为它让董鄂.衾璇回来了……
我不喜欢董鄂.衾璇这个人,九爷您应该是知道的,而且,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她……如果可以,我希望当日自己在大街上并没有遇到她,没有好心把她救回来,因为我不希望她和九爷府扯上半点关系,尤其是和九爷你——
可是有些事,仿佛是冥冥中就早已注定好了的,我怎样也改变不了……
你看,即便我再怎么反对,她最终还是留在了九爷府,如今还成了九爷你的人……其实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我并没有怪你,毕竟你当时喝醉了,而她又是处心积虑上位,但我也曾这样想过,如果我当初能强硬自己的态度,不顾一切地在第一时间把她赶出九爷府、赶回都统府去,恐怕那之后的事情就会变得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吧?
不过,有八爷和那位都统大人在,想必九爷最后还是会妥协的吧?就像之前我那么坚定地反对你娶衾璇,但你最后却还是执意娶了她……
因为我给不出所谓的“正当理由”。
我说过,我能明白九爷你当时的处境,可是即使明白,我却仍然不想让她入府,这并不是因为我记恨她欺骗衾遥替嫁一事,而是因为我知道,九爷你此生,就只有一个董鄂氏……
我知道九爷命里会有很多女人,但其中姓董鄂氏的却只有嫡福晋一人,换言之,九爷你命里就只能娶一位董鄂氏,而且在名分上,这个董鄂氏一定会是那位都统大人的女儿。
如此一来,我和衾璇便势必不可能共存——一山不容二虎,或死或离。
我想,你一定会怀疑我说的这句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我清楚这件事,你可以当我是卜算出来的,但我可以确定,只要我死或者离开,那么九爷您的下一任嫡福晋,一定会是她,这一点,你毋庸置疑。不管你是否心甘情愿,她最终会顺理成章地成为九嫡福晋。
其实,我也不是从没想过要抗争,我也想过只要跟九爷你坦白,你或许就会为了我而选择放弃她,至少,你心里会顾及我多一些,但这个理由实在太匪夷所思了,我真的说不出口,尤其是在听到九爷你说她入府也不会影响我的时候,我真的很想告诉你真相,告诉你,我和她之间就只能留一人,但我想,九爷你大概也是不会相信我的吧……
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晚了,衾璇今夜已经正式入府,恐怕我能留在这座府邸里的日子也不多了,除非我能狠下心置她于死地,那么我或许还能将这个九福晋的位置继续坐下去,可是我想,我大概是做不到的,我没办法狠下这个心,哪怕,我明知道她一定会对我下这个狠心,甚至,很可能会利用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付我——
九爷,如果我说,其实我早就知道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一定是生不下来的,不管她怀的是男是女,你会相信么?还有,我先前说自己不想回府,想继续留在宫里或者是去寺里、别院,并不是想害你丢脸,而是我害怕,害怕会再一次重蹈覆辙……
九爷你应该还记得吧?当年十四爷那位侧福晋如芸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因为我才小产的……但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在听说她怀孕消息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那个孩子的命运,早就知道如芸不可能把他生下来,但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最后竟会把我自己给牵扯了进去……
九爷你看,我是真的很笨呢,哪怕已经提前知晓了结果,却也根本无法从容应对,甚至还傻傻地被人算计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想,我大概是不太适合在皇宫以及这座九爷府邸里生存的……
如果我们将来有了孩子,估计也会随我这么笨吧……
不过我想,这个几率应该非常渺茫,因为如果真的要在我和董鄂.衾璇之间选一个,我相信她留在你身边的几率更大一些……
但,不管九爷你相不相信,我曾经是真的有想过要留在你身边,陪着你一起白头到老的……只可惜,上天偏偏不从人愿,当然,这或许也和我本身有关——
我啊,骨子里从来都是个很小气的人,尤其是在男女方面,根本做不到大度,九爷你有太多太多的人要在乎,而我,偏偏希望你只在乎我一人……
其实,当初,在九爷你还没有把我带回府邸之前,在你对我说那句不要痴心妄想之前,我的那颗真心就一直落在别人身上,但不是五阿哥,而是另一个人……
后来你送我那串菩提子的时候,我曾想过要把真心拿回来,可是不久之后,完颜氏便怀了孩子,而衾璇也被那个人找回来了……
其实你在酒馆里对我说的那些话,我不是没有动心,那个时候,我甚至想过,就这样和你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但是,那天晚上,衾璇却先我一步和你行了夫妻之礼……
很可笑是不是?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这究竟是所谓的“天意弄人”,还是所谓的“上天暗示”,暗示我们两个人今生注定无法相守……
不过,如今再说什么,也都已经太晚了,因为九爷你,也同样不是那么狠心的人,所以,九爷,我先说绝别了,至于九爷你对我的一片情意,我大概也只能来世再报了!
珍重!
康熙四十三年五月七日绝笔
还有一事,九爷,我希望你心里能留个底,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八爷终究是与那个位置无缘的,太过激进的方式只会犯了万岁爷的忌讳,枪打出头鸟的道理,我相信你能懂,更何况,满朝文武的力捧,也不及帝王一言,捧得越高,便摔得越惨,除非,他能反。
九爷若是不能脱开干系,还是尽早为府里其他人做些打算吧,毕竟,这一大家子人是无辜的!如果可以,九爷还是尽量和四爷或十三爷交好吧,会对你将来有好处的。又记。
他慢慢地将这封以前不知已经看过多少遍的信又看了一遍,看完,又将信纸重新叠好,放回鹿皮袋中,然后将那只鹿皮袋贴身收进了自己的中衣夹层。
李绂在一旁看着他读信,并不敢催他,只思筹着该如何开口让他就范,但他收好鹿皮袋之后,却也没再抗拒,而是如约端起了那杯酒——
他突然记起,当年,她也是喝了毒酒死的,虽然那已经是十六年前的事了,但她的那杯酒,却是皇阿玛赐的。
只可惜,那日在皇阿玛赐酒之前,他就已经喝醉了,而且,醉得不省人事。
因为他此前看到了她和太子在城西教堂里举行的那场婚礼,虽然他也是直到后来才从与他交往密切的传教士穆景远口中得知那是西方的成婚仪式,但当时,他的确是被她和太子两人在一起的美好画面刺痛了,就如同当年在京城的护城河畔,他在游船上亲眼目睹他们两人抱在一起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等他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了,当他听到小草来报,说她昨晚已经被皇阿玛赐毒酒身亡时,他突然觉得自己为何不长醉不醒……
小草还说,太子连夜将她的尸身送去鸡鸣寺请僧人念经祈福,可惜僧人们祈了整整一夜,她却仍旧未有苏醒的迹象,太子死了心,便将她的尸身当场火化了。
他当时听得差点暴跳起来,虽然满族早前的确崇尚火化这种方式,但她明明是汉人,汉人不是讲究“入土为安”的吗?而且更可气的是,她火化后的骨灰并没有被太子好好收存,而是在坐船回京的时候,被太子一路洒进了水里。
所有人都以为太子悲伤过度,已经彻底疯了,但太子本人却说,她生性喜欢自由,随水而去,便能跑遍大江南北,看遍各地风景。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但即便如此,他当时还是恨死了对方,因为从此往后,他就再也见不到她了,也无处可去寻她了。所以,回京之后,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积极协助八哥跟太子作对,直到太子被皇阿玛成功二废。但即便如此,他却仍是开心不起来,因为她也再回不来了……
他曾以为,自己还是有机会重新挽回她的,但这个想法却因为她的离去而成为了奢望,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混蛋从中作梗——
……
那日在畅春园,皇阿玛忽然赐宴,除了告病在床的十四弟之外,其他兄弟几乎全都在被请之列,甚至连几个小阿哥也都一起到场了。
因为宁儿——不,应该称她为宁贵人——装病的事被拆穿,他安排在对方身边的白蔻也因此遭了毒手,这让他之前的辛苦全都付诸东流,他心里有气,便在宴上多喝了几杯,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宁贵人是八哥埋在皇阿玛身边的棋,而白蔻则是他埋在宁贵人身边的棋,倒不是他对八哥不放心,而是他对宁贵人这个女人不太放心,毕竟,这个女人之前是跟在戏班那个姓白的班主身边的,但后者却和那个混蛋关系暧昧,鬼知道她是不是真的被八哥策反了。
他一直以为那晚是小草把他送回住处的,没想到次日一早醒来时,毛太却告诉他是四哥的小厮和刘太医一起把他送回来的,而且小草似乎表现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觉得疑惑,便忍不住把小草叫来追问了几句,没想到对方支支吾吾了半天,却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说出来,几次欲言又止之后,只反问他昨晚喝醉后可曾听到过什么。
他被问得一头雾水,直觉自己这个奴才的脑子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了,但紧接着,对方说的一句话就直接让他懵在了原地——
因为小草说,“九爷,奴才觉得,那位绛桃姑姑或许才是真正的福晋!”
那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小草已经被那个叫什么绛桃的女人或是那个混蛋给收买了,因为真正的衾遥明明就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啊,她的五官、声音,包括身体上的那些胎记、伤痕等特征,全都跟以前的衾遥一模一样,这一点,伺候过她的芷毓当初就亲眼查验过,证实无误。
可是——
小草说这话的表情和语气却是很真,不仅把他喝醉后遇到那个绛桃和刘太医的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而且还把他们当时的谈话也几乎原模原样地复述了一遍,甚至还提到她当年曾把一封信埋在报春馆的那棵桂花树下,尽管他努力说服自己不要相信这些话,但除此之外,另外提到的各种细节也着实让他为之心惊,因为这些细节的确就只有他和当年的衾遥才知道,可他身边的这个“衾遥”明明就已经失忆了,即使没有,她也不可能会把这种事情告诉别人,尤其还是那个让他和她都讨厌的女人,而其他还有可能知晓这些细节的人,也就只剩下当年跟在她身边的芷毓,难道,是她被人收买了,或是,被那个讨厌的女人套出了什么话?
毕竟,那个讨厌的女人曾经伺候过芷毓,而芷毓看上去似乎也很相信她……
作者有话要说: 重新改了九九的番外,补了四四的番外,十四的正在改,明后天应该能改完~6.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