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两人先后离开, 米佳慧立刻将陶沝拉进房间里细细盘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陶沝想了想,把鸡鸣寺那位云清大师对她和太子说的那番话又原原本本地照搬了一遍, 但隐瞒了她最后的怀疑。
米佳慧听罢也沉思了一会儿, 方才语气认真地往下道:
“我倒觉得太子爷此番生气不见得全是因为被陌生人改命, 而是因为小桃子你被他人凯觑才对——”
“凯觑?”陶沝被她这两个字说得一愣,本能地反问道:“这话何意?”
“很简单,你不是说你们两人都被改了姻缘么?可你想过没有, 对方改你们姻缘的最终原因是什么?不就是因为那个人想和小桃子你在一起吗?”
许是因为身处“局外人”的角色,所以米佳慧这一回也分析得头头是道——
“太子爷如今很清楚你不是这里的人, 而照那位大师的说法, 只要太子爷娶了你, 也就和你定下了三世姻缘, 换句话说,转世后你们也会是夫妻, 但,就算是相同命格,转世后也不代表就是同一个人, 所以,我觉得太子爷很可能已经猜到了, 那人应该是想在转世后等你, 和你结为夫妻……虽然他能陪得了你这一世, 但这种感觉跟你会被别人抢走又有什么区别?”
“那……他可以不和我成亲的……”
“可如果你们不成亲,小桃子你很快就会死,太子爷那么喜欢你, 绝不可能让你轻易赴死,而且,就算你勉强能活下来,跟在太子爷身边也会多灾多难,我想,太子爷肯定也不忍心,所以,这就等于是狼前虎后,让人进退维谷,太子爷那样的人,又怎会甘心被他人这样逼迫,这才是他生气的重点……”
这番话听得陶沝心头不自觉地一跳,她一直以为那位太子殿下生气是因为自己被陌生人改了命,被挑战了权威,但被米佳慧这样一说,她突然变得有些迷惘起来——
“真的是这样么?”
米佳慧笃定地朝她点了点头,语气甚是自信:“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顿一下,又补一句,“否则,他先前就不会因为我拍你一下而那样瞪我了……”
陶沝怔了怔,而后回想起太子那时的眼神,心下莫名一暖,跟着便转身往外走:“那我去他房里看看吧?”
她想去确认一下米佳慧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走出房门时,外面的天色刚刚擦黑,在经过茱萸房间所在的那间小院时,陶沝远远看到一个穿着戏班杂役的人影鬼鬼祟祟地从院门外溜了进去,陶沝觉得有些奇怪,因为今日虽然不用唱戏,但戏班的人这个时候大多还是会集中在前面的戏台上排练的。她立刻小心翼翼地跟上前去,趴在院门外向内张望,但她很快又惊讶发现,小院里这会儿似乎并没有任何人影,包括茱萸的房间里也是漆黑一片,不仅没有任何响动传出,就连房门亦没有发出过被推开过的声响。
陶沝更加疑惑,她原本以为那个人是趁茱萸不在跑来偷东西的,但如果连房间也没有进,那他又能偷什么呢?难道说,刚才只是她看花了眼,亦或是那个人影会凭空消失不成?
陶沝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地深吸一口气,大着胆子往院里走,而且一边走还一边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如果那个人真的能悄无声息地进入房间,甚至,能做到在黑暗的房间里悄无声息地找东西,但听到有人回来的话,肯定也会心虚的吧?
但结果却似乎依旧出乎陶沝的意料,哪怕她这会儿已经站在了茱萸的房间门外,但还是没有觉察到有任何轻微的响动,陶沝犹豫了一下,正要大着胆子推门进去,孰料,就在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天而降,如鬼魅般出现在她的身后,陶沝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人究竟是谁,人就已经被劈昏了。
*** ***
陶沝是被一个男人的咆哮声吵醒的,但因为眼睛睁不开,只能看到眼前模糊的一片,不过那人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有几分熟悉——
“你这个蠢货,绑个人都能给爷绑错,小爷要的是戏班里的那位美人,你难道没长眼睛吗?她这个长相算是美人么?”
此语一出,陶沝觉得自己被深深地鄙视了。但还没等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已紧随其后接上话茬,言辞间充满卑微之意:“主子莫气,是奴才糊涂,她当时刚好要进房间,奴才以为她就是要绑的人,所以才……要不,小的把人送回去再绑一次?”
“荒谬!你刚刚不是还说把她绑回来时差点被人发现了吗?你现在再去绑,他们肯定已经加强了防备,哪里还会再给你什么机会……”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等她醒了就把她放了?”
“笨蛋!放她回去不就暴露了吗?对了,这个女的刚才有见到你的长相么?”
“这个,好像没有,但奴才也不敢保证……要不,干脆把她杀了,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埋了,就当从来没有见过她……”
“胡闹!万一被人发现了尸体,那就是一桩命案,阿玛最近才因为其他案子忙得头疼,要是再出现命案,圣上必会怪罪,要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杀——”
“主子教训的是!要不先把她关起来再说?”
“嗯,那就先把她关到柴房去,每天喂点吃的,暂时别让她死了……”
“是,奴才这就去办!”
朦朦胧胧间,陶沝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拖入了一个密闭的房间,扔在了一堆干草垛上。跟着,她听到大门被上锁的声音以及对方逐渐离去的脚步声。看样子是准备把她关在这里了。
陶沝强撑了一会儿,意识再度变得模糊,她昏昏沉沉的睡去,等醒来时,发现脚上被上了铁链,肚子也饿得咕咕直叫,屋子里的光线极其昏暗,根本分辨不清外面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
陶沝勉强能看到眼前不远的地方放着一碗水和几个冷窝头,应该是为她准备的。虽然这些窝头硬得像是块石头,但因为肚子实在太饿了,所以陶沝最后还是狼吞虎咽地吃完了,好在那些人并没有把她的双手也一起锁上。
待吃饱肚子,陶沝开始四下打量自己被关押的这个柴房,面积其实很大,但因为到处都堆满了干柴和杂物,所以能够活动的空间格外狭小,加上窗子也是被封死的,唯一的大门又从外面上了锁,因此房间内的气味也并不好闻。
陶沝有些郁闷,她怎么又被人绑了,从她醒来到现在为止,前前后后都已经被绑了四次了,而且几乎每次都是被人用手刀从后面打晕的……果然是多灾多难!
就这样,陶沝在柴房里被关了整整两天,期间就只见过一名来给她送水送窝头的蓝衣小厮,但对方的长相却很陌生,而且除了送食物之外,根本就不搭理陶沝。
陶沝除了吃饭睡觉之外就是在脑子里思考各种逃跑计划,但因为脚上被锁链靠着,根本就无法自由行动,所以逃跑的几率委实不高。
陶沝有些绝望,虽然她笃定太子和米佳慧他们发现自己失踪之后一定会赶来救她,但问题是,她如今几乎已经与外界隔绝,根本就没法和外面传递任何消息,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被关押在什么地方,因此,太子他们想要找到她的可能性更是渺茫。
就在陶沝认定自己此次必死无疑的时候,事情突然又出现了所谓的转机——
第三天晚上,柴房大门突然被人打开。
陶沝原本以为是那名蓝衣小厮来给自己送吃食,结果门一开,一个长相极其陌生的玄衣小厮举着烛台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面生的、侍卫装扮的大汉。
陶沝心中一惊,以为对方是带人来杀自己的,本能地往里面缩了缩,结果就见那名玄衣小厮张口迸出一句“主子要见她,你们赶紧把她送到主子房间里去”,说完,也不等陶沝反应回神,便朝身后那两名侍卫一挥手,那两人立刻上前,给陶沝蒙上面罩,然后将她从柴房里拖了出去。
因为那两人并未将她脚上的铁链解开,所以陶沝这一路走得极为辛苦,脚腕处也被铁链磨得生疼。
大约走了半盏茶的功夫,那两名侍卫突然停了下来,并勒令陶沝就地跪下,紧接着,就听到那名玄衣小厮的声音再度响起,“主子,人已经带到了!”
“……”没有听到任何回应。但下一秒,原本盖在陶沝脸上的面罩却被人重新摘了去,一张意想不到的脸也瞬间出现在陶沝的眼前——
尖嘴猴腮,眼袋浮肿,再配上那一身青织金仙鹤宋锦的缎袍,活脱脱一副纨绔子弟的相貌。
是那日白日里,她和太子他们在鸡鸣寺里遇到的那位噶礼之子——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