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宅大堂里, 屋子中央跪着的,四周坐着的, 再远处身高体壮守着的,里里外外占满了整个大堂。
坐着的有醉香楼, 货运行,品味轩等几大老字号店铺掌柜的几乎都来全了,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些店铺稍小的,分店掌柜的。值得一提的是,地上跪着的除了一些分店掌柜,居然还有吉祥坊的大掌柜赵信明,这赵信明可是自林毅祖父还在时就跟着他了, 可以说是唐家生意的老人了, 在衣品街有着不俗的名望和威信。
此刻见他跪在地上,不少人都窃窃私语着,议论着究竟是怎么回事。
乔沐汐从后堂还没进去就听见了人们的议论声,他面无表情的走进去, 众人见他进来, 都渐渐安静下来,乔沐汐在上首座位坐了,即便他看不见,也能想象到众人看着他等着他开口的画面。
乔沐汐顿了下,终于开口了,只一句话就让下面听的人心神一震。
“赵信明、孙家栋、杨勇……”乔沐汐连续念了底下跪着的人,“他们几人假做了账本, 私自克扣了店铺两成的利润。”
他话音刚落,满室皆惊,众人脸上的表情有惊讶的,不可置信的,最多的还是震惊。
唐颢坐在乔沐汐一边,看着底下跪着的人,几个胆小的全身已经抖如筛糠,只有赵信明面色还算镇定,只是带着掩饰不住的苍白。(废话!他年纪大了,又被人拿刀剑压着跪了一晚上了,脸色能好看才怪。)
乔沐汐示意小环将有问题的账本和真正的账本对比着放到各位坐着的掌柜们面前,让他们自己翻看,“我也不会平白冤枉了他们,这是他们上交的和真正的账本,大家可以看一下。”
众人哗然,过了一会儿,等到众人都确定了,尤其是那几位老资格的掌柜的都点了头,确认了东家说的没错,他才继续道:“今天让大家来,是让各位做个见证,这几人从今儿开始再于我唐家没有任何关系,唐氏的任何产业也不会在欢迎他们。”
赵信明闻言,不屑的冷笑了三声,看向乔沐汐,眼里带着嘲弄,“东家,这事我们可不敢做,我们也只是奉了李老爷的命而已,这银子可都被他拿去了,怎么李老爷没跟您说吗?”
乔沐汐闻言眼眸骤然变得幽深,堂内更是霎时间寂静的落针可闻,众人心里震惊,这李老爷他们自然是知道是东家的父亲,有些掌柜的更是眼眸闪了闪,李琦志也曾来找过他们,只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个胆子,最后这事都没成。
唐颢看着乔沐汐巴掌大的苍白脆弱的小脸,心里止不住的怜惜,他伸手动作轻柔的拍了拍他的手背。
想到他派人查到的消息,他眼里闪过一道厉色,这也是他不想子诺出面的原因,如果不是看在李琦志是子诺父亲的份上,他早已有千万种法子让他死的神不知鬼不觉。
乔沐汐没事,室内安静了,小伙伴们各种吐槽的声音相当清晰的传来。
“天啦噜,原来还有可以这么厚脸皮的人吗!⊙?⊙”
“嘁……你才知道,人类不是有句话叫做人至贱则无敌吗,喏这不就是了。 →_→”
“就是就是这个人也太不要脸了 ,简直白瞎了诺诺之前对他们那么好!”
“诺诺不要生气啊,没事哒,(w`)他也有报应的!”
乔沐汐默然,遇到这种事也只有他们会为他出头,为他着想,恰好这时手被人安抚的拍了两下,乔沐汐“看”向叔公的方向,对他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随后他看向底下,镇定自若的道:“你这样说应该是不知道他用这些钱都做了什么。”
赵信明浑身一震,心里有了股不好的预感。
吴三儿见说了半天,虽然没他什么事儿,但心里就是忐忑不安的厉害,随着待的时间越长心里就越是难安,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他看着乔沐汐,终于忍不住讨好的道:“东家,这里都没小的什么事,小的就先走了,不打扰您了。”
吴三儿突然开口,众人这才察觉房间里还有一个“多余”的人。他刚想继续说什么,对上唐颢看过来的阴森森的眸子,只觉头皮发麻,差点没直接瘫在那儿,接下来的话堵在嗓子眼儿里,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了。
吴三儿开口,将乔沐汐的视线也吸引了过去,“我差点忘了,是你带人向百姓们散播消息,说我今年要收五成租?”
吴三儿脑子一懵,东家怎么会知道的,心里的不安终于实现,脸上不觉的带了几分出来,众人一看,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这吴三儿欺软怕硬,典型的怂包一个,胆子当然不可能这么大,能站在这里的都不是笨的,联系着吴三儿和李琦志的一层亲戚关系,不少人都倒吸了口凉气,这背后也难逃李琦志的黑手啊!不少心思活络的已经在想李琦志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了,这男人嘛,除了钱、权,那就是色了,这李琦志钱有了,权平民百姓是别想了,他该不会在外面养了外室了吧……
乔沐汐不知道在场有些人已经猜到了李琦志的底,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吴三儿,吴三儿被他暗淡的眸子瞅着,被唐颢阴测测的像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没几下就招了,供认不讳,末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叙说着他也是冤枉的,是被逼无奈的。
唐颢眼神一撇,立马有一个守在旁边的侍卫上前,吴三儿见到了,眼神惊恐的连忙自己先捂住了嘴,这次是真的整个人瘫到了地上,扶都扶不起来。
室内刚安静下来没两分钟,就听门外突然传来李琦志的怒吼声。
“唐子诺你给我出来,你个不仁不孝的,想给这么点钱就打发我了……”
众人一听这声音,表情都有些微妙,话音刚落,来人已不客气的“哐当”一声,推开了门。李琦志一看屋内这架势,还惊了下,看到屋内不少都是熟人,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都是唐家店铺掌柜的,他脑子转了一圈,今天人多,唐子诺要不想丢脸,不想这事传出去,可不就得多给点好处吗!
想着,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愤怒中又带着点伤心,看着乔沐汐,质问道:“你祖母刚去世没多久,我这个月的月银就只得了原先的十分之一,你这么做会被人说不仁不孝啊!你祖母地下有知也会难过的……”
说说还边抹了把眼泪,似是多么伤心似的。
这意思是今天他要给的少了,就要给他按上不仁不孝的名头,乔沐汐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听他提及祖母眼神瞬间变得阴冷,“你有什么资格提祖母,祖母的死因我还没跟你算账,你自己倒是迫不及待了。”
李琦志的脸色阴晴不定,当初老太婆发现了他在外面养着外室,他还提心吊胆怕老太婆会找他算账,但没两天,算账没等到却等到了老太婆的死讯,他清楚上了年纪的老人是经不起生气的,但唐子诺怎么会知道这些?他又知道多少?
乔沐汐冷笑了声,“与人合谋贪污了我店铺银钱,又让吴三儿带人去田地,想贪我两成租子,这一桩桩一件件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李琦志闻言下意识想失口否决,吴三儿这时候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裤腿,“我是冤枉的啊,我都是听您的话呀,阿伯您可要救我啊,跟东家解释解释……”
李琦志额头青筋暴起,他这时候才发现跪在地上的人都是他的合伙人,还有吴三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气的他一脚将他踹了出去,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
乔沐汐说完,示意小环将一张纸交给他,“拿着这份断绝书,从今往后你跟我母父,跟我唐家再没有半分关系!”
鲜红的断绝书三个大字刺痛了李琦志的眼,男人是没有休书的,但上门婿却是可以直接断绝关系,相当于被净身出户,扫地出门。他心里怒火冲天,直接对着乔沐汐骂道:“小兔崽子,你有什么资格给我断绝书,我是你老子,你信不信我直接上官府告你不孝不剃,不仁不义!”
提及官府,乔沐汐笑了,不说他现在有个皇帝小叔,就说当朝的景宣王可就坐在他身旁呢?
李琦志一看乔沐汐嘴角的笑容心里就一个“咯噔”,果然下一句就见他冷笑道:“好啊,报官好啊,你说如果官府知道了你不但在外豢养外室,还有一对儿子、哥儿,并且李旺旭只比我小一岁会怎么样?”
这个世界养外室是被人所不耻的,哪怕你光明正大的娶了几房姬妾,也最多被人念叨不屑几句,生的孩子虽是庶子,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待遇。
而背着丈夫在外面出轨,生的孩子也不会被承认。李琦志心里又惊又怒,原来唐子诺什么都知道了!他脸颊涨的通红,唐子诺的母父和祖母性格都是彪悍的,他敢做这事,却没有那个胆子将这件事抬到前面来,所以李旺旭的母父自然是没有名分的,想到四年一次的科考就在今年,而私生子是没有考取功名的资格的,这件事绝不能被官府知道!
他心里愤怒的想着,反正这些年也捞的够本了!最后拿着那份断绝书和一百两银子灰溜溜的走了。
李琦志一走,室内一片寂静,空气都变得紧张,不少人偷瞄乔沐汐的脸色,深怕他们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会被东家迁怒。
唯一的希望没了,底下的几人都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想到他们有可能坐牢的下场,赵信明的眼神灰败,其内一片死寂。
乔沐汐稍微平息了些心中的怒火,也知道事情还没有结束,对着还跪在下面的几人,他开口道:“你们在我唐家也做了不少年,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念在我祖母的面上,这件事就算私了,我不会报官,至于你们今后的生活好自为之吧。”
本来以为后半生只能在牢里度过的几人,闻言不少竟喜极而泣,赵信明怔了怔,随后对着乔沐汐深深的鞠了一躬。
一直老神在在坐在下面的几位老掌柜的,心里也都在暗暗点头,为乔沐汐一系列果决而又适宜的决策点赞,心里也算是真正认同了这个东家。
这件事也就算这么结束了,事后乔沐汐命人压着吴三儿到田地里都走上一圈,告之佃户们从今年开始租子已决定改为了三成,而之前的五成是吴三儿假传消息,想贪了那两成。
百姓们对吴三儿本就厌恶,但因他跟李琦志有点亲戚关系,又有点小权势,也不敢多言,现在听了这事,只觉得这人真是可恶至极,贪得无厌,见他现在的狼狈样子,心里又都大出了口气,有了这事,再加上每年的租金少收一成,他们生活能更富裕些,更觉得新东家是个人善的。
后来此间事经知情人士流传出去,乔沐汐还没做什么就已经在商人和百姓间博得了个好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