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渊博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五天后赶到了太原, 一进入太原的地界,沿路出现的场景让他惊愕, 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大人孩子,看方向都在向着太原外赶着逃难, 他蹙眉,能让百姓们放弃故土,问题已经这么严重了吗!
他扬鞭,向总督府赶去,一路上干旱的土地,高温的天气,人们眼中的绝望, 唐渊博的神色越来越冷峻, 直到了总督府,看到列在总督府外一对对人高马大的精兵,知道这就是镇北将军的人马了,他下马进了总督府, 郑允浩携着太原总督林文洲早在院内等着了, 看到来人不是他们以为的钦差大臣,两人皆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立时跪下请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了。”
唐渊博见郑允浩起来,犀利的目光直刺向还跪着的林文洲,林文洲低头,结结实实的磕了一个头,抬头, 看着唐渊博,坦然的道:“老臣有罪,蛮人入侵的事是假的,是臣谎造的,目的是骗取朝廷的救灾银。”
郑允浩闻言,看着皇上面无表情的脸色,心里都不禁为他着急,急忙跪下,有心为他解释两句,唐渊博已经摆手道:“朕还没有瞎,说吧,将事情的原因经过都说出来。”
郑允浩心里松了口气,林文洲则解释起来。西北这边的土地虽然达不到贫瘠的地步,但老百姓每年种出来的粮食确实不多,除了每年上贡的,也就是堪堪供一家人吃喝,林文洲在先帝在时就曾多次上过折子,恳求减轻些税赋,但都犹如水滴大海,再了无音讯。他无法只好想些其他的办法,将能耕种的土地都开垦出来,实在不能耕种的就学牧民放牧,挖野菜,能用的法子都用了,每年倒也还算安稳的过了下来。但今年从开春开始好几个月下来,天气高温土地干旱,湖泊溪流断绝,粮食颗粒无收,再加上还要上交赋税,百姓苦不堪言,连商人都不在踏进这个地方。
他曾上折子言明太原的干旱灾情,折子要呈到御前,沿途要经过邯州、淮北、扬州、合阳、甘肃一层层的通传,最后由大理寺初审,他根本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呈到御前,得不到丝毫回应老百姓快活不下去了,他最后无奈想出了让他总督府的护卫扮成蛮人,假装入侵,以十万火急的情况写了御折,本想以为这样,朝廷来了救灾银,百姓能活下去了,能度过这个灾年,即便最后事发,他也不过是头点地,但没想到送来的银钱还不够百姓吃两天饱饭的,第二次送来的更是只有一些沉米,仓库堆积的谷子。百姓们怨声载道,饿死了不少人后,有些开始向太原外面逃难,还有些坚持留在这里,要和林文洲坚持到最后。
郑允浩带兵前来时,问题已经很严重了,还是他当机立断,将粮草分出一半,暂时接济了这些灾民,才没有引发更大的灾情,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唐渊博听了林文洲的解释,又向郑允浩证实了,眼眸幽深的不见底,心里怒火中烧。太原的税赋问题早在父皇还在时就已经改为了原来的一半,但这么些年了竟都没有落实下来,每年多上交的那一半赋税,还有这次他拨出来的那一百五十万两白银,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沿途都被层层官员贪去了。如此胆大妄为,不将皇命看在眼里,想必这几个州郡的官员相互勾结,已经形成了一个井然有序、层层包庇的贪污腐败制度。
要想处理这些,这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一个处理不好,受苦的还是当地的百姓,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这里的灾民,不能抑制住灾情,死人越来越多,更严重的可能会引发灾疫!想到这里,唐渊博勉强抑制住心里的怒火,开始思索对策。
不能打草惊蛇,只能绕过这几个州郡从别处运送粮食,东南的边境长期驻扎着军队,防御外敌入侵,粮草不能动,思来想去没有哪里比泸州鱼米富庶之乡,全国最大的粮食出产地更合适的,而且泸州距离这里近能快速的将粮食运过来。
念及此,唐渊博召来郑允浩得知他带来的粮草还能再坚持一个星期,没在犹豫,当即飞鸽传书给还在泸州的叔父,将事情禀明了,当天一车车装运着粮食的马车从泸州出发了,沿途唐颢派了一个营的将士护送,日夜兼程,防止任何意外。
五天后粮食到了,唐渊博派郑允浩前去接应,他这几天也没闲着,继续在林文洲的总督府研究水利工程,土地干旱,天气高温,不能只等着老天垂怜,此刻他面前桌面上布置着一张大大的沙盘,本是郑允浩用来研究作战准备的,被他拿来做暂时研究引渡江河水渠灌溉土地农田的可能性。
天气炎热,唐渊博只穿着件单衣,衣袖也挽得高高的,就是这样身上也仿佛一直氤氲着层热气,顾不得擦额头上的汗,唐渊博皱眉思索着,不时的询问站在一旁的林文洲的意见。他在这里当了大半辈子的官,太原的一山一草恐怕没有谁比他知道的还清楚。
出云国的地势大都是平原,境内没有什么大山,但西北这里却是有不少大大小小的山丘,所以地势较其他地方都高些,下了雨也存不住多少水,这是土地贫瘠最根本的原因。西南方挨着大海,大海主要分为三大支流,形成了三大江河,一条贯穿了南方,一条流经东南,还有一条流经北方,现在他就是想办法能不能直接开辟一条流到西方。
今年太原的粮食是指望不上收成了,从南方运送粮食过来也不是长久之计,开辟水渠正好可以给灾民找个生计,每天有饭吃,一个月结一次工钱,这样一来,即便工程完成后,今年的冬天百姓也可以度过了。并且修炼水渠用的石头,可以从西北就地取材,真是一举三得之事。水渠的事一旦成功,哪怕今后继续干旱下去,也不怕担心用水了,土地得到水源的灌溉,也会慢慢的变得肥沃,百姓的生活才会真正的好起来。
林文洲抽空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原本对皇帝他心里是有怨的,但看他这几天与他们这些吃惯了粗食的一起吃糠咽菜,现又想到了真正为民着想的政策,他心里只有敬佩和臣服。
研究了几天,今天终于有了些成果,唐渊博画了一张西南到西北的地势以及如何连接水渠的草稿图,交给林文洲道:“林总督你看看如何?”
林文洲双手接过这张纸时,手都在颤抖,这是太原百姓的未来啊,他激动的不由老泪纵横,心里这些年的酸苦,无奈,对未来的希望五味陈咋,他不禁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真心实意的对着唐渊博拜倒在地。
唐渊博看着他消瘦的身子,想到他这些年也过的不容易,心里叹了口气,将他扶了起来。
“这只是初步定下来的草图,具体的能不能行,朕还要回宫让工部来落实勘察,接下来能否让太原的百姓参与这项工程,还要爱卿多费心了。”
林文洲在这里生活多年,对于这里的百姓们,他说的话恐怕比他这个皇帝还要有用,劝说灾民从工的事交给他在合适不过。
林文洲连声应着,想到未来太原也会脱离贫困变成富庶之乡,心里是满满的干劲,出去时走路都带着风。
郑允浩回来正好碰见林文洲出去,见他满脸喜色,以为他知道他带回来的喜讯,正想和他打个招呼,却见他笑眯眯的直接越过他走了,不由的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想起他带回来的粮食,又满心喜悦的带着王朝进去了,王朝就是这次负责押送粮食的负责人。
两人进去行礼后,郑允浩已经迫不及待的禀报道:“皇上,此次共送来了二十万担粮食,微臣幸不辱命,已经全部送到了太原南边的平原,现在有将士在把守着。”
唐渊博见进来的两人,王朝他自然是知道的,叔父的得力手下,听到二十万担,他不禁高兴的问道:“真的,叔父不是说最多只能先送十万?”
王朝恭敬的回道:“本是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粮食的,多出来的那十万是唐家的那位东家直接让人从唐家粮仓里取出一并送来的。”
竟是子诺吗,有这种资本和魄力,不愧是我的好侄哥儿!唐渊博高兴的喜不自胜,心里放下了块大石,接下来这里交给林文洲和郑允浩,他带人迅速的向着汴京赶去。
回宫后,唐渊博直接向着工部冲去,又画了一遍水渠的草图交给了工部尚书,工部的人不眠不休,花了三天时间证实了其可行性,接下来就是派人具体的踩点,勘察地形地貌,画出具体的图纸,就可以开始建造了。唐渊博第二日上朝详细的介绍了此事后,朝臣们议论了一番,由工部尚书证实了其可行性后,如此利国利民的好事,大都没有反对的,只户部尚书苦着张脸,这么大的工程这要花多少钱啊!!嘶,不能想了,一想就肉疼。
见没人反对,唐渊博就颁布了旨意。
由工部解决水渠的具体落实点,建造的方向,户部监管着银钱,兵部出人力,同时广招劳工,也派人监督劳工。建造水渠是一项对出云国全国有利的大事,故派遣钦差大臣从甘肃、扬州、邯州、淮北、泸州等几个富饶的州郡集结善款,共同促进水渠的建造。
旨意颁下来,户部尚书一脸的喜意,等到朝臣们都散去,左相摸着已经花白的胡子,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道:“难道真是年纪大了,皇上刚才说的钦差大臣是谁来着?”
然后第二天朝臣们就发现好不容易回来的陛下,只雷厉风行的宣布了一道道圣旨外,不过两天,陛下的人又不见了。还让左相右相心里自责了番,以为是他们逼婚说的太急了,将皇上逼走了。
而新上任的“钦差大臣”唐渊博陛下此时已经出了汴京,踏上了甘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