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爱捂住耳朵,飞快地摆头:“逻辑逻辑,你就会说这个。你是碌穆呒Ъ遥惶惶!
言溯在开车,自然不能像上次那样凑到她耳朵跟前去。他拿她没办法,心里又不满,哼哧一声:“女人真是没有逻辑的生物,哼,逻辑学家非常排斥女人。”
甄爱心里暗笑他的孩子气,但也消停下来,继续分析案子:“我还注意到,安娜脖子上的伤痕非常粗糙。如果是男人,力气很大,不至于让安娜反抗出那么多的伤。可凯利手上又有局部的冻伤,现在想想只有块状的干冰能冻出那种伤痕。这也是为什么楼梯间那个管理员打不开打火机的原因。
凯利肯定参与了尸体处理,但他是不是杀人的共犯呢?不太可能,如果他和戴西一起杀人,那么他们两个人可以轻易地制服安娜,不会有那么多的挣扎痕迹。”
言溯原准备补充点儿什么,可从镜子里一瞥,她说得正兴起,窗外苍茫的夜色夹着路灯光从她白皙的脸上流淌,她漆黑的眼眸盛满了星光。
他想说的话,便凝在了嘴边。
甄爱说得兴致勃勃,半路语峰一转:“可即使是这样,也不能确定杀人的过程中有几个人在场。在场并不等于参与。万一凯利在一旁看着?或者,托尼和齐墨都在一旁看着,不插手呢?就像是观摩一场杀人盛宴?”
这种设想让甄爱头皮发麻,她托着腮,语气低了一点儿:“当然,这只是猜想,没有证据。所以说,这个案子千头万绪,可能性太多了。”说着,她低下头,声音更小,“不过,我希望不是这样。”
众人围观着人杀人?很简单的一句话,却很轻松地挑战着人类道德和良知的底线。
言溯也不知听到甄爱最后一句落寞的低喃了没,照旧认真注视着前方黑暗的道路,寂静半刻,只简短地说:“我很欣赏你严谨的思路……虽然只是偶尔灵光一闪。”
说话还是那么欠扁,但不妨甄爱感受到了他的肯定和鼓励,刚才一小点儿低落的情绪立刻扫光,她复而看他:“那这个案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言溯道:“让她自己说。”
甄爱不解,人家又不是傻子。
言溯瞟了一眼手机,又看向前方:“等我拜托法证人员的事有了结果,应该就会有办法让她开口的。”
甄爱还要问什么,却一下子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哈欠。看看手表,都是新的一天了。
言溯瞥她一眼:“困了?”
甄爱摇摇头,微笑着的眼睛里雾气鞯模骸懊挥校揖窈玫煤苣摹6粤耍憬裉焱砩匣岚疽寡芯堪材群蟊成系牧粞园桑糠凑也幌胨隳阋黄鸢桑
她说话还带着打哈欠之后的口齿不清,咕哝咕哝的,言溯会心一笑,弯弯唇,从兜里摸出手机递给她:
“请你解密吧,小侦探!”
他清淡的语气说出“小侦探”这个词,在狭□□仄的车厢里,透着一种莫名的亲昵与暧昧。甄爱的心跳停了一拍,低眉从他手中接过手机。
黑漆漆的手机还带着他的体温,很暖,一直暖到心里。划开屏幕,壁纸也是全黑的,黑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杂质。
纯粹又疏远,神秘又高贵,就像他。
甄爱不自觉地心情好,弯起唇角,找到了图片夹打开,只有一张照片,正是安娜背后的留言。可图片放大的一瞬间,她骤然睁大了眼睛,尚未完全上扬的微笑瞬间消失了。
怎么会是这句话?
她深深低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的光渐渐暗淡下去,她才回过神来,心中的情绪早已平复,逐渐发凉。
“怎么了,小侦探?”言溯问她。
甄爱没兴趣地嘟嘟嘴:“这一句话能看出什么啊?you aremedicine,你是我的药。”她眸光暗了暗,语气却故作轻松,“哼,听上去真像是劣质又疯狂的情书。”
言溯一愣,情书?劣质又疯狂?
他转眸看她,甄爱却已低下头,看不清表情。
她探身过来,把手机放进他的口袋里。男式的风衣口袋好深,她纤细的手腕探下去,淹没了半截小手臂才触到底。
口袋里很安全的质感,暖心的温度,她的心里有些许留恋,却终究是乖乖放好了手机,依依不舍地缩回手。
“啊,好困。”她嘟哝着,往椅子背上一靠,歪头朝向窗外,闭上了眼睛,“我先睡了,到了叫我。”
言溯:“……”
刚才是谁兴致勃勃说要陪他解密,还夸下海口说熬夜的?半分钟不到就要睡觉了?女人真是一种善变又不理性的动物。
小骗子!
言溯沉默地骂她,可忿忿瞟她一眼,心底又悄然无声了。她歪着头朝向外面,从他的角度看不到她的脸,却可以看到她莹白的小耳朵和细腻如玉的脖颈。纤纤的锁骨因为侧着头而显得愈发的分明而清秀。
言溯的心莫名漏了一拍,缓缓回过神来,心想,睡就睡吧,到了再叫她。
这样安静无人的夜里,他专注而沉默地开车,她悄无声息地安睡;其实,也不错的。
半晌,甄爱缓缓睁开眼睛,眸子漆黑又平静,望着窗外无边的夜色,语气是一种和她冷漠的表情格外不符合的慵懒:“原计划出来玩,等婚礼结束就回去的。唔,还有好多工作,我明天就先回了。”
言溯微微措手不及,但也能理解。
她并不是普通的学生,她还有很多自己工作,所以他并不挽留:“嗯,好。等我忙完这个案子,回n.y.t.了再和你联系。”
甄爱静静地盯着黑夜,又缓缓闭上眼睛。
回到家发现欧文也在,也还没睡。
甄爱一副很困的样子,说明天要早起离开纽约,便匆匆上楼了。
欧文一直看着甄爱上了楼,才有些无力地坐到高脚凳上:
“跑了一大圈,却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天,我真没想到,甄爱档案的密级有那么高。费了好多功夫,居然什么也没查到。”
言溯立在橱柜旁煮咖啡,听言,他清淡地抬起眼眸,想起上次叫cia的朋友查“恶魔之子”的事。
须臾间,他又垂下眼眸,继续悉心地调配咖啡豆和水的比例,语气寡淡:“欧文,上面要是反侦察到了你的行为……你想过后果吗?”
欧文沉默,他当然想到了后果。
可江心宿舍镜子上的红字一直在他心里磨,他总担心是不是有人已经找到了甄爱的行踪。短短几年换了那么多的特工,纵使对方再怎么神通广大,这找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就好像甄爱身上装了什么追踪仪似的。
但这只是欧文的担心,他不想说出来让言溯或是甄爱不安,所以岔开了话题:“甄爱的档案是空的。可我还是通过前几任特工的信息找到了一点关于她的事。”
言溯的手顿了一下,屏气听着。
欧文扶着额头:“我竟然不知道她有一个哥哥。”
言溯漠漠开始煮咖啡……我早都知道了,喂,你们平时没有交流的么……
不过……言溯漫不经心地问:“她哥哥在哪儿?”他想起她说的密码和糖果屋,“让我猜猜,她哥哥被关在某个神秘的地方,受尽虐待?”
“我不确定。”欧文揉揉眼睛,“只知道她哥哥的事给了她巨大的刺激,她就从原来的组织里逃出来了。”
言溯靠在大理石台子旁,捧了一杯水,慢吞吞喝着。
咖啡壶里发出轻微的汩汩声。
欧文烦闷地揉揉头发:“我查到甄爱曾经管那个组织叫spa--socialpath association(反社会组织),可我找遍了网络和文字资料,根本就没有一个这样庞大的组织,倒是有几个不成气候的小联盟。”
言溯握着玻璃杯的手顿住,spa?他曾经也以为这是个不存在的组织。
咖啡已经沸腾,散出幽幽的醇香。
“去睡吧,你明天还要送甄爱回去呢。”言溯转身倒咖啡。
欧文垮着肩膀起身,走了几步又回头:“你要加班?”
“嗯。”咖啡的雾气袅袅,遮住了他莫测的眉眼。
甄爱一袭白衣坐在实验室里观测显微镜。
她昨晚睡得不好,白天起得太早,但她早就习惯,也不至于精神不好。回程的路上,她还收到了言溯的短信,说多亏她的提示,他发现还有第一个死者sindy lin林星。当时握着短信,她有些恍惚,提示?那句话真的是情书么?
anti-hnt-dl防毒血清的研究取得了进展,上一批小白鼠活过了24小时,只是死状依旧很惨。
甄爱隐隐觉得,这一批病毒的研究很快就会看到曙光了。她兴奋又失落,激动过后是挥之不去的迷茫。
好像她的人生一直都是如此,一种又一种的病毒,一段又一段的研究,没有尽头和终点,直到她死。她什么都不会,只会做研究,这也是她唯一存在的价值。
呵,这么一想,现在保护她的机构其实和以前她成长的组织一样,都是利用她而已。
甄爱的手一震,她居然在工作中走神了。
她愣了愣,慢慢起身走出去喝水。
赖安也穿着白大褂忙碌,见了甄爱就咧嘴笑了:“ai,我感觉你的实验快要成功了。等这个研究告一段落,你可以申请休假,和亲人朋友出去玩一场。”
甄爱回不过神,休假?
她记得妈妈说过,休息会让人懒惰,让人意志不坚定;只有弱者才需要休息。
这么多年,真正的休息好像只有最近几天,和言溯在纽约听音乐会参加婚礼,只有这短暂的几天,她的脑袋里没有充斥着各种病毒数据血清抗体。
结果回来第一天工作就走神,心不在焉。
看来,妈妈的话是对的。休息会让她意志不坚定。
再说,她也没有亲人朋友跟她玩。
“随意啦,我并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甄爱微笑着转身离开,目光扫过赖安的水杯,看见上面刻着赖安名字的首字母缩写ra。
甄爱起初没在意,往前走了几步,脑中却忽然闪过一道光,她蓦然怔住。
这个案子里死过的人,sindy lin (林星), lola roberts(罗拉), harry parker(帕克), anna hope(安娜).
他们的首字母缩写,不会那么巧吧?
她必须马上赶回去纽约……
言溯早上煎鸡蛋的时候差点儿打碎两个,才发觉甄爱今天不在他身边。他默默想着马上结案了回去找她时,手机响了。
这么心有灵犀?
他一愣,来电却是琼斯警官,说:“齐墨自首了。”
言溯立刻赶去警局。
齐墨在律师的陪同下坐在审讯室里做笔录。他的父母则站在走廊里哭泣,看得出来,是他们带着孩子来自首的。
玻璃窗另一面,灯光惨淡,齐墨脸色灰白,很安静,也很颓废,但神智是清醒的,估计药物的作用已经过去了。
警官依照程序,问:“齐墨,你现在意识清楚吗?”
他点头:“很清楚。”只不过,他显得格外的绝望,仿佛有什么东西崩溃了。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眼底沧桑得像老者。
“你要来自首什么?”
他垂下眼眸,复而抬起,十分羞愧而痛苦:“对不起,是我杀了安娜。”
窗外,言溯冷静观察着齐墨的表情,得出的结论是――他没有说谎。
“你为什么会杀她?”
“我……”最难的问题回答了,这个他反而说不清,“我不记得,可能是,是吵架,一时激动,失手杀人。”他用力抓着脑袋,想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
这个动作落在言溯眼睛里――依旧没有撒谎。
问询的警官思索着什么,问:“齐墨,你此刻是清醒的,但据我们所知,你在案发的那段时间,精神不稳定,所以你的记忆并不准确。”警官沉默了一会儿,说,“出于保护你,我们建议你不要给自己强加罪名,不要回忆一些你可能记错的东西。你是否真的是凶手,这是警方调查的职责。”
言溯对这位警官的表现很满意。但齐墨不认同,他扑在桌子上,双手紧紧抓着桌面,满目惊恐:“我是不记得为什么杀她,也不记得是怎么杀的,可我记得我往她身上刻了字。我很确定,我看见了!我用刀划开了她的背!”
这下子,审讯室里里外外都安静了。
“你们把我抓起来吧!”齐墨痛哭,“我怕我已经成了神经病,我怕我还会继续杀人!”
外边,琼斯警官完全摸不着头脑了:“如果他不记得过程,那也不能结案啊。”
言溯没理他,仔细想着齐墨的那句话。他说的每句话都真诚,但最后一句听上去格外奇怪。看见了?为什么说看见了?
法证人员拿来一张照片,是吊死安娜的那个风扇叶片。积满灰尘的叶片上,赫然一个大大的男人左掌印。
联络员说,因为那几个男学生里只有凯利是左撇子,所以准备先传唤他回来比对。
言溯看了一眼,收回目光,问:“问问齐墨林星是谁,我昨天查找资料,发现这几个学生4年前读高中时是一个壁球社的。那时社里有个叫林星的女孩哮喘病发死了。我怀疑留言里的五角‘星’和‘药’,都和她有关。”
琼斯大赞言溯,可一见言溯冷淡的眼神,赶紧闭嘴,叫人去问。但这时痛哭的齐墨再度精神崩溃,已经无法正常回答。
言溯望着载了齐墨远去的救护车,沉吟半刻,立刻也上车离去。
戴西一晚上没睡好,直到天亮才有些许睡意,做了一段噩梦后醒来已经是下午。她望着一室的阳光,想起原本活着的5个人约好了去看篮球赛的。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或许,早在很多年前,就变了吧?
她望着镜子发呆,忽然门铃响。她吓了一跳,惊愕半天才过去门镜旁往外看。是认识的人。
她理了理头发,拉开门,仰头看着对面高高的人影:“怎么……你,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