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可以让人忘却痛苦。
一连几天,苏莘都埋首在公司的事务里,努力让自己对简亦慎的一切脱敏,就连周六也抽出时间去公司里熟悉情况。
那天和吕成钊的偶然遇见,让她对这个男人暗自警惕,就那天寥寥几句的针锋相对来看,此人看起来心胸狭窄、睚眦必报,说不定还会继续对星河下手。
另外,苏何在位的这几年,公司留下的沉疴很多。星河娱乐当年如日中天,旗下当红明星很多,苏廷允在的时候,一个个都不敢蹦q,苏廷允一走,各种幺蛾子就层出不穷,苏何感性心软,看不出其中的小九九,解约放走了好几个摇钱树,还有一些譬如秦志明之流的,都敢指着鼻子和苏何拍桌子。
几个跟随苏廷允一起创业的元老就不用说了,在公司里拉帮结派内斗,暗中为自己谋利,苏何弹压不了,造成了现在这种部门臃肿却人浮于事的局面。刚刚辞职离开的杨副总就是其中一个,拉走了一帮得力干将不说,还把原本公司在洽淡的一部大ip中途截胡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在开始正式的整治之前,苏莘必须要先把公司和影视圈的情况摸透了才行。
幸好,有姚姐这个得力助手在,让苏莘事半功倍。
唯一让苏莘好奇的是,当年姚姐为什么要放弃经纪人的工作,改行当了苏廷允的秘书。虽然现在她身为总秘,也算是公司的高层了,但和金牌经纪人相比,总是少了些自由度和工作的多姿多彩。
“和你说说也没事,”姚姐笑了笑,“其实当初是我当不了经纪人了,苏董收留了我,所以这辈子我就替苏董、替星河卖命了。”
“当不了经纪人?”苏莘纳闷了,“为什么?”
姚姐沉默了片刻才轻描淡写地道:“我爱上了我自己带的艺人,再做下去就是血雨腥风,把所有人都毁了,索性就悬崖勒马改了行。”
苏莘愣住了。
姚姐今年三十出头,至今未婚,看起来也没有稳定交往的男友,以前她还以为姚姐是个独身主义者,原来又是一个被爱所伤的女人。
“对不起,”苏莘歉然道,“我不该提以前的事情。”
“都过去了,”姚姐轻松地耸了耸肩,“现在这份工作我很满意,能和苏小姐这样的聪明人共事,实在是一件愉悦的事情。”
话题岔了开去。
周六下午,她和姚姐一起在会议室里看了几部这几年大爆的电影,分析了一下影片成功要素的构成,快结束的时候,苏莘的手机响了起来,苏莘一看,是覃飞打来的。
说来好笑,覃飞居然是这些年和苏莘通话次数最多的男性。
“苏小姐你好,”公事公办的声音响了起来,“简总让我提醒你一下,晚上他和你有个约会,地点在望江阁,六点半有司机会过来接你。”
望江阁在新塘江畔,距离星河娱乐需要穿越小半个城区,苏莘坐在汽车里,心思纷杂了起来。
今天是她和简亦慎结婚三周年的纪念日,这次的约会,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
前两年的纪念日,一次简亦慎出国在外,一次是苏莘订好了餐厅,拖着简亦慎一起吃了一顿饭。
简亦慎不喜欢她,当然不会喜欢过这个纪念日,也不会有什么礼物。
倒是她,每年都很期待这个日子,挑选的礼物也是精心准备的。第一年请人画了两个人结婚照的漫画头像,亲手烧了一对瓷盘;第二年买了一对钢笔,刻上了对方的姓;第三年,就是这一对定制的情侣项链了。
可惜,婚姻是这个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仅仅三年就面临解体的局面。前两年的礼物,只怕都已经被简亦慎丢了,这一次的礼物,也注定不会送出去了。
今晚,再和简亦慎好好谈谈,如果可以,就在这结婚三周年的日子,把一切都体面地结束吧。
望江阁临江而建,是一座三层楼的小洋房。定的位置在三楼露台,此刻夜风徐徐、江水淼淼,远处是两岸璀璨的夜景。
简亦慎还没有到,侍应生把苏莘领到了位置上,上了一壶红茶和一盘小点心。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田芷蓝发过来了的:天哪,你真的签了那个小帅哥?你真是我的好姐妹,我的小心肝!
苏莘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几天太忙了,她今天才想起来把这件事情告诉田芷蓝。
苏莘:你悠着点,别太猛了,把小帅哥吓跑了。
田芷蓝:放心,我就是纯欣赏,以后有第一手资讯,别忘记造福姐妹我。
苏莘:没问题。
田芷蓝:对了,明天jenny办的晚宴在我们酒店,是我策划的,我有一张邀请函,你要不要一起来玩?
jenny本名江媛媛,是安州富豪圈的名媛,她毕业于m国名校,有过两位前夫,第一任是m国的外交官,她跟随着丈夫周游列国,和无数政府高官、富豪、明星交好,离婚后她蛰伏了两年,又和国内一名汽车行业的大亨结婚,再次顺利地打入了名流圈,频繁出入各种时尚场合,稳稳地霸占了安州第一名媛的名头。
她举办的晚宴小型私密,规格却是最高档的,圈子里的人都以收到一张请柬为荣。
苏莘以前曾经收到过邀请简太太出席的请柬,婉拒过一次后,江媛媛也就识趣地不来打扰了。
才刚走神了一会儿,田芷蓝就在微信里连刷了好几条。
田芷蓝:来嘛,就当是陪陪我。
田芷蓝:那些阔太太们还挺好玩的,每天没事干就聊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可以听到很多八卦。
田芷蓝:jenny也挺有意思的,她最近投资了一部电影小爆了一把,里面有她的小男友,火了,她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苏莘心中一动。
田芷蓝最后这一句话成功地打动了她,她回了一个“好”字。
等和田芷蓝聊完,一看时间已经快八点了。侍应生彬彬有礼地过来询问,另一位主人什么时候到,他们可以开始备菜。
苏莘本能地想发微信给简亦慎,可是一看对话框里的自言自语,便打消了念头:“再等一会儿吧。”
门口有脚步声响起,苏莘一看,是覃飞。
“他不来了?”苏莘自嘲地笑了笑,“你打个电话过来就好,用不着特意来通知我。”
“不是,”覃飞是跑进来的,气有点喘,“简总临时有点事要耽搁一下,他让我告诉你,再等他半个小时。”
苏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勾起:“覃飞,我一直很好奇,你和简亦慎是有特殊的脑电波可以传输吗?他怎么什么事情都要通过你来告诉我?”
覃飞怔了一下,正色道:“简太太,其实就是因为方便吧,简总事情太多,特别怕麻烦,和我交代的事情多了,可以第一时间找到我,节省时间。”
“原来如此,”苏莘点了点头,“我就是个麻烦。”
“这……不是这个意思……”覃飞尴尬不已。
苏莘轻吁了一口气,手指在手机上无意识地划动着。忽然,她的眼神一滞,微博热搜界面上,一条新的热搜冒了出来:白倩语大提琴演奏会。
她的耳膜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鸣叫,呆了半晌,手指不受控制地点了进去。
第一条是一个营销号发的通稿:归国大提琴家白倩语的演奏会今天在市音乐厅举行,重量级嘉宾纷纷到场祝贺,一曲终了,余音绕梁,百合配佳人,尽显优雅本色。
下面配图九宫格,中间一张登台献花照,白倩语从一个男人的手里接过一束白百合,眉目温婉,巧笑嫣然。
这个男人的背影颀长隽挺,苏莘曾无数次地痴痴描摹过,正是此刻应该来赴三周年结婚纪念日的简亦慎。
四周的声音都远去了,五彩的霓虹迅速褪去了颜色。
“简亦慎他……在看演奏会?”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机械地在空中响起。
覃飞倏然变色,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很好。
苏莘撑着餐桌站了起来,胸口被剜了一个洞,汩汩地流着血。
七年不顾一切的追爱,换来了最诛心的结果。
如果周一两个人办了离婚手续,那么,就算再心酸、再痛苦,今天她也可以对着这一张照片一笑而过。
可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重叠在了一起,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
为什么简亦慎连这么一点残存的脸面,都不能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