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德历2347年,1月1日。
降临大陆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从睡梦中苏醒。
这里是边陲的一个小镇, 依山傍水, 景色十分优美。
虽然比不得大陆其他大城市的无限风光, 但是好在人民安居乐业, 小镇居民们每天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在没有战争波及的情况下,日子十分安宁静美,相当宜居。
“近来大陆上的冒险者似乎越来越多了。”
抱着木盆到河边浣衣的妇人抬头望了一眼, 远远的就看见有身穿着软皮甲,手中拿着剑的战士从附近小道上匆匆走过。
“是啊,这些冒险者好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 就像中洲那个冒险者城邦一样。”
另一个妇人也看了一眼,重新用棒槌拍打着衣服, 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说起来——玛丽,我昨晚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名为玛丽的妇人迟疑了一瞬, 这才回答:“什么梦?”
“就是好像梦见自己得了一种难以解决的怪病,后来还去了中洲,但后面还是死了。”
“等等。”
玛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那怪病是不是会有黑斑爬上身体,到最后所有人都被黑雾吞噬——”
两个妇人相视片刻, 这才恍然大悟。
她们好像做了同一个梦。
不仅仅如此,在今天太阳照耀在降临大陆之上时, 大陆上每一个人都像是从一场难以纾解的噩梦里抽身而出,浑身惊起一身冷汗。
所有人都无一例外的梦见了自己死亡的那一幕,那种绝望的感觉扼住脊髓和喉咙。即使是醒来之后, 梦里的情节历历在目,被席卷的痛苦都还残留在身上,挥之不去。
人们梦见瘟疫席卷大地,梦见所有人都撤离到了中州,梦见世界被毁灭。
不过,也仅仅是一个梦了。
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把它当回事。
即使是人类玩家也一样。
因为大家醒来之后翻看日历,才恍然想起距离自己睡梦中的那一天还差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这意味着,他们梦见的不过是未来罢了,而且这个未来会不会发生还是两回事。
没有发生的事情,注定不会有人去在意。
更何况人们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这个日子对于所有地球人来说都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因为他们在中洲建立起属于人类的城邦,再一次苏醒后,系统提示响彻每一个玩家的耳畔。
【第四次资料片更新已完成,所有人类玩家精神意识体已经通过检测】
【欢迎,来自地球的玩家们,以后这片大陆便是你们的家】
玩家们欢欣鼓舞,所有还停留在地球的留守人员们也接到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于是纷纷躺进营养仓中,登录了降临。
地球上的资源早就日益匮乏,在不能够短时间内寻找到宜居星球的情况下,将精神体转移到降临中成了所有人类的选择。
于是地球人纷纷抛弃了自己的肉体,永久的迁越到了这个世界中。
降临世界也果真如同它所说的那样,将所有地球人都接纳到了降临的世界。
一切都平稳的运行着,每一天的太阳都还会升起,每一天的黑夜依旧会到来。
只是有些更加重要的东西,似乎被永远的忘记了。
曙光教皇穿过圣城深深浅浅的回廊,每日清晨站立在大圣堂的中心祈祷。
只是今日,西瑞尔的祈祷有些磕磕绊绊。
他发现自己似乎不能使用神术了,但偏偏他又能够感受身体内留存的磅礴魔力,可以轻而易举的使用其他系别的魔法,独独只有曙光神术无法施展。
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西瑞尔是一个虔诚无比的信徒。
并且他十分确定,自己并没有改信。
“......我是您忠实的信徒。”
他口中呼唤着曙光女神的名讳,在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情况下,突兀的结束了今天的祈祷。
曙光教皇用不出曙光神术,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
按理说,发现这一点的西瑞尔应该惊慌失措才对。但是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任何讶异的情绪。
教皇垂下头去看到手指上曙光女神的权戒,脑海中似乎极快的闪过一道金色的身影。
有谁怀中抱着竖琴,修长的五指拨动着琴弦,口中发出轻盈的旋律。
是一个人。
一个一想到就会心口止不住的泛起苦涩味道的人。
——是谁呢?
斯卡曼帝国今日的早朝依然是沉寂一片。
大臣们个个口观鼻鼻观心,偌大的宫殿内竟是落针可闻。
毕竟上头那位暴君的心情明显就不太好,谁也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而路易斯却只是直直的盯着远方隐没在云层中的神国边缘,内心充盈着空荡荡的难过。
他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年轻的国王忽然站起来,攥紧了手中战争之神的权杖。
应该是一个人。
因为忘记的人太过重要,所以才会因为忘记本身难过。
——是谁呢?
刚刚完成任务的刺客殿主反手将手中的匕首在空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三下两下跳到伽紫最高的尖塔上,沉默的在尖塔边缘上坐下。
此时刚刚日出,金色的阳光翩跹地越过这座城市独具特色的紫色屋顶,折射出闪亮的色泽。
刺客居高临下的坐在这里,随意伸展着自己的长腿,任由风将他紫色的刘海掀起。
不知道为什么,埃里克总觉得,自己身边应该还有一个人的。
那个人会和他勾肩搭背,眉眼弯起,像是夜空里的弦月。
——是谁呢?
埃里克找遍了自己的记忆,都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也许是某个惊鸿一瞥的任务人物吧。
刺客殿主这么想着,重新抽出袖剑,忽然背过身去,直直从这最高点仰倒跳下,无视了路人的惊呼。
也许,多去执行几个任务,就不会有这些多余的感觉了。
“陛下,这是今天的文件。”
“嗯。”
精灵王微微颔首。
“等等。”
维斯特扫了一眼桌面,忽然皱了皱眉,不悦地道:“放在最上面的文件呢?”
“什么文件?”
精灵文书官茫然的回问。
维斯特感觉自己好像立马就可以回答这个问题,但事实上精灵王只是怔在了原地,久久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维斯特觉得自己好像曾经下过一个命令,让精灵们留意一个人的行踪,然后将那个人每日干过的事情事无巨细的编纂成文字,放在自己公文桌的最上方。
可维斯特漫长的记忆里根本就没有与之相关能够符合这个条件的人。
——是谁呢?
“没事了,你去忙吧。”
搜索一遍无果之后,精灵王烦躁的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挥手示意。
“是,陛下。”
精灵小心翼翼抬头看了精灵王一眼,内心默默掀起轩然大波。
这还是文书官第一次在陛下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区别于“淡漠”之外的神情。
或许维斯特自己并不知道,他脸上无意识流露的悲伤已近乎满溢。
日出的时候,近海的渔村里迎来了一位尊贵的客人。
那位客人有着海藻一般深蓝色的长卷发,深邃似绿宝石般的眼眸,锋利如同雕塑般俊美的五官。
他赤/裸着上身,明明有着一副中性又漂亮的脸庞,身上的肌肉却也充斥着健美的力量,让不少姑娘偷偷红了脸。
“这位客人,请问您是......?”
虽然渔村十分偏远落后,但是渔民们不会看不出这位客人身上高贵又疏离的气质,于是个个都有些心下忐忑。
“这里曾经来过一个人类吗?”
不知名的客人问道,末了在渔民们困惑的眼神里又皱着眉补上一句:“一个...金发的人类。”
“阁下,我们并不曾见过。”
渔民们十分茫然。
可不是嘛,金色头发少见的很。这些渔民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没听说过还会有人拥有如同阳光一般璀璨的发色。
“嗯。”
不知名的客人点了点头,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有渔民注意到这位客人行走的姿态十分奇怪,不过他们也不敢上前再去招惹这位气质冷酷的客人,于是便又重新散去了。
不久后,附近的渔村也迎来了一位一模一样的客人。
“你们有见过一个金色头发的人类吗?”
尽管每一次他得到的回答都千篇一律,但客人也没有放弃的意思,而是继续一个渔村一个渔村的寻找下去。
莱伦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个人,除了那一抹金色以外,他回忆里空空荡荡。
——是谁呢?
黑森林迎来了新的一天,可惜阳光永远也无法刺破亡灵之域灰色的苍穹。
巫师坐在高高的枯枝上,身上黑色的长袍乖顺的垂在半空。
他灰色的眼睛如同一滩死水,一眨不眨的盯着远处升腾的云层。
就这样,这位当世最强的黑巫师保持这个动作,沉默的等待了七天七夜。
终于在第七天清晨破晓的时候,巫师默不作声的从枯枝上跳了下来,朝着黑森林的外面走去。
“冕下,您这是——?”
守候在森林外面的巫妖一惊。
他们身为黑巫师的奴仆,已经将灵魂交付在了前者的手中,所以自然也知道黑巫师身上背负的诅咒。
穷极一生都不能走出这座森林的诅咒,一旦走出去,就必死无疑。
正是因为如此,巫妖才冒险进言。
黑巫师淡淡的挥了挥手,苍白的脸庞隐匿在枯枝倒映下来的阴影里,显得有些惊心动魄。
只有洛西自己才知道,就在他从沉眠中醒来的那一天,他身上缠绕万年诅咒就已经消失了。
悄无声息,没有预兆。
“我去找一个人。”
“他还欠我一个约定。”
作者有话要说: 鸦鸦的大复活术!夸我!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