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凑在一起看起了恐怖电影, 费御景眉头紧皱表情严肃,仰靠在椅背上, 尽量离屏幕远一点。
时进不知道从哪弄了几袋瓜子过来, 懒懒歪靠在椅子扶手上, 边看着屏幕上的血腥画面, 边咔擦咔擦嗑瓜子, 表情平静无波, 还十分讨人嫌的不停剧透。
“你看桌子底下, 这里其实有伏笔的,那个白天瞎蹦跶的人早死了,凶手是那个穿格子衣服的人。”
费御景闻言立刻看向了桌子底下,然后在那里看到了一个血糊糊的手印和几截断掉的手指, 心里一震,默默挪开视线深呼吸,身体又往后靠了靠。
影片继续, 因为知道了凶手是谁,费御景的注意力不自觉有些偏移,皱着的眉头放松了几分。
“还有这里, 你看这个雕像看起来很奇怪吧,我跟你说,这里面其实藏着女三号的尸体,唉, 可怜的主角要在这里被吓一波了。”
果然, 下一秒主角在走到这个雕像旁边时, 就遭遇了雕像突然活动,然后倒下破碎露出血腥内里的恐怖惊吓。
费御景心里又小小震动了一下,但因为有剧透,稍微有了点心理准备,所以没被吓得太狠。
“又要死人了又要死人了,看好了,这个人下一秒就要掉脑袋了。你可以注意这里的血,唉,太假了,那哪里是血啊,肯定是番茄酱。”
砰。
炮灰n号掉了脑袋,番茄酱……哦,不,是血飙了满墙。
费御景看着画面中沾满血迹,本该看上去很渗人的墙,莫名觉得那上面沾着的就是番茄酱,顿时一点恐怖的气氛都没有了。
又过了一会,影片的音乐突然惊悚起来,主角不小心踏入了凶手的陷阱。
费御景不自觉提起了心,又紧张起来。
时进那边突然开始更用力地嗑瓜子,边倾身给两人的杯子添牛奶,边夸张说道:“哇哦,前方高能。怂了一整部电影的主角要撕开伪装,痛扁凶手了。”
于是嗑瓜子的声音盖过了电影音效,恐怖的气氛渲染被时进倒牛奶的动作挡了一会,等费御景再看到屏幕时,主角已经揪住出了装神弄鬼的凶手,和他对砍起来。
最后凶手被主角摁死,真相被揭露。原来影片里根本就没有鬼,有的只是装神弄鬼的坏人,那些死掉的人也并没有变成鬼伤害别人,伤人的从来只有披着各种鬼怪面皮的凶手,而凶手其实只是一个懦弱无能的废物而已。
“啧啧啧,难怪这部电影评分这么低,剧情也太烂了吧,咱们换点有意思的。”时进摇头评价,把瓜子往费御景手里一塞,迅速换了部电影,说道,“看这个,听说这个超级血腥,完全没剧情,就是人的各种各样的死法。”
费御景看一眼手里还带着人体温度的半袋瓜子,皱了皱眉,见时进又拆了一袋新的瓜子开始磕,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再把这袋瓜子还回去。
淹死、烧死、车祸死、毒死、坠楼死、天降砖头被砸死……各种各样的死□□番上演,时进抱着瓜子磕磕磕,表情百无聊赖,一会一句番茄酱,一会一句这刀真假,嘴巴完全停不下来。
费御景本来觉得看人死来死去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但被时进这么一搅和,突然也觉得电影里的血腥画面没什么了,手不自觉抓了一颗瓜子出来,慢慢往嘴边送,思维稍微有些走神——他好像听谁说过,嗑瓜子可以减压……
屏幕里的死法还在继续,时进还在边磕瓜子边碎碎念,费御景像在听他说话,又像是没有听,眼睛看着平板,手里磕瓜子的动作从生疏变得熟练,紧绷的身体不自觉放松了下来。
“唉,这个不好看,咱们看点别的吧,我看看……就这个,走近科学吧,听说这个特别有意思,每一期都像段子。”时进突然又换了影片,尖叫声和血腥画面全部消失,一阵让人提神醒脑的开场音乐之后,一道低沉磁性的旁白音响起,用故弄玄虚的语气说起了某个地方闹鬼的事情。
经过恐怖电影和各种死法的洗礼,费御景听着旁白的话,忍不住就嘲讽地低哼出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现在的电视节目真是做得越来越低智商和敷衍了。
“唉,这期怎么是闹鬼啊,没意思。”时进吐槽。
费御景在心里默默附和——确实,很没意思。
说着没意思,时进却没有把这个节目换掉,继续歪在沙发上边看边碎碎念,手里嗑瓜子的频率越来越慢,身体也越滑越下,话渐渐少了,开始频繁打哈欠。
费御景听到时进打哈欠的动静,看着电视节目中故弄玄虚晃来晃去的镜头,忍不住也跟着打了个哈欠,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节目确实很没意思,看得人发困。
“我听说这个电视节目的旁白音以前是配美食节目的,你说有意思不。”时进突然含糊嘟囔了一句,然后头一歪,睡了过去。
费御景侧头看他一眼,本就开始有些迷糊的思维被他这话一带,忍不住就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美食节目,思维彻底脱离困扰他很久的各种血腥画面,在满室瓜子和牛奶的香味中,也闭上了眼睛。
电视节目慢慢放到了尾声,视频软件自动播放起了下一个视频,一个名为“洗涤心灵纯音乐合集”的视频跳了出来,轻柔的轻音乐响起,哄睡了两个作息糟糕的大人。
清晨时分,时进被小死唤醒,看一眼时间,见差不多到了廉君平时起床的点,忙搓把脸站起身,收起桌上已经没电自动关机的平板电脑,看一眼旁边靠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费御景,好人做到底,把他搬到了长沙发上,给他毯子一盖,走了。
费御景被时进堪称粗鲁的动作折腾醒,迷迷糊糊睁开眼,正好看到时进起身走人的画面,怔愣了一会,毯子一拉,重新闭上了眼睛。
时进回到房间时,廉君还在睡,他放轻动作摸进房,小心躺到了床上。
“去哪偷吃了,一股瓜子味。”廉君突然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时进吓了一跳,睁大眼看了他几秒,突然扑过去啃他。
廉君被他压得闷哼一声,忙抬臂环抱住他,拢眉说道:“别想糊弄过去……唔。”
时进小小咬了他一口,然后退开身,解释道:“我半夜睡不着,出去溜达碰到费御景了,他精神状态比较糟糕,我就拉着他看了会恐怖电影。”
廉君手往上移,捏住他的脸往外扯了扯,说道:“又瞎好心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时进回答,懒到他怀里蹭了蹭,说道,“其实我还困,调整作息好痛苦。”
“转移话题也没用。”廉君这么说着,手却轻轻顺起了他的背。
于是时进又美滋滋起来,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八爪章鱼一样抱住他,放心地又重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老鬼那边送来了新消息——左阳答应放掉所有被扣的鬼蜮的人了,但有一个要求:人必须廉君亲自去领。
“痴人说梦,这左阳真是不长记性。”卦二听到要求后冷笑一声,眼里杀意滚动。
大家的表情也都不好看,上次左阳怎么设计廉君的大家可都还记着呢,这才过去了多久,左阳居然就又来了。
时进也十分不能理解左阳的想法,甚至觉得左阳是不是真的傻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廉君不会答应这种一看就是陷阱的要求,左阳是不是想杀廉君想疯了。
“他想挑拨和我廉君的关系。”视频电话对面,老鬼沉着脸开口,看向一直不说话的廉君,说道,“廉君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因为你不答应去冒险领人就迁怒于你,我没那么蠢,左阳这次根本不是诚心过来谈判,他压根没想放人。”
廉君沉思一会,却否定了老鬼的说法,说道:“不,他想放人,他提这么个要求,不是想挑拨我们的关系,而是想拖延时间,争取一个喘息的机会。”
老鬼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廉君解释道:“九鹰虽然发展得快,但根基不稳,你这次这么咬九鹰,九鹰根本撑不了多久。以左阳的性格,在发现和你死磕无法得到利益,反而自身可能受损之后,最可能做的就是趁机刮你一层皮,然后迅速了解此事。但他现在却只表明了要和你了解此事的态度,并没有给出让人信服的诚意,你觉得是为什么?”
老鬼顺着他的话想了想,表情突然变了,说道:“因为九鹰拿不出这个诚意来?难道我的人已经被他杀了?”说到后面语气里已经带了杀意。
“不是,是你的人很可能根本就不在左阳手上,他也没权利决定你的人的去留。左阳和枪火扣你的人,是为了从你这弄利益,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杀掉筹码的,安心。”廉君解释加安抚。
老鬼闻言稍微冷静了一点,想了想他这句话,皱眉说道:“那按照你的说法,现在情况是九鹰想把我的人还给我,了结此事,但枪火却扣着人不愿意,他们闹矛盾了?”
廉君点头,说道,“枪火是这边的本土组织,根基很深,哪怕被我们这么骚扰,一时半会也不会轻易妥协,甚至还想反咬我们一口。我猜测九鹰和枪火在要不要和我们死磕这件事上,出现了矛盾,再加上九鹰之前没能帮枪火打入国内的事,我觉得他们之间的合作可能早就出问题了。”
老鬼忍不住解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活该!就该让他们狗咬狗!”
廉君看他一眼,又泼了下冷水:“但有问题不代表他们的同盟已经破裂,左阳这次拖延时间,应该就是想先稳住你,争取时间和枪火沟通,等他们沟通完了,这次的事情应该就能有一个了结了。”
老鬼皱眉,稍微压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问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继续施压,越狠越好,不能给左阳任何喘息的机会,逼他和枪火起冲突。他们内部闹到最后,只可能出现三种结果:一,枪火放血,拨资源支援九鹰,帮九鹰抵抗你们的针对,继续和我们死磕;二,枪火被九鹰说动妥协,真的放人选择息事宁人;三,九鹰和枪火闹翻,同盟破裂。无论是哪一种,对我们都有利。”
老鬼皱眉,问道:“继续死磕也有利?”
廉君回道:“当然有利,枪火在东南地区行事无忌,树敌颇多,继续跟我们斗下去,等他自身实力受了损,到时候不用我们继续动手,就会有别的人趁机出来踩他一脚。我们的根基都不在这里,和枪火在这边对上,是以小牵大,所以耗到最后,绝对是枪火更吃亏。”
老鬼闻言心彻底踏实了下来,说道:“好,那我就继续和他们死磕!廉君,这次的事情,谢谢了。”
廉君并没有应下他的这声感谢,回道:“各取所需而已。”
老鬼却不认同他这句各取所需,深深看他一眼,主动切断了聊天,心里打定主意要在之后的冲突中,尽量减少灭的损失。
“他刚刚那眼神什么意思,看得人怪肉麻的。”卦二在老鬼切断聊天后忍不住开口,还夸张地搓了搓胳膊。
卦一警告地看他一眼,扯开话题问道:“君少,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廉君也看了卦二一眼,看得卦二老实下来之后才回道:“向外的扫荡可以暂时停下了。左阳忍不住冒头向老鬼递话,枪火肯定会很恼火,绝对会反击我们。从现在开始让东南地区的各个分部加重防御,然后收拢力量,开始清扫l国国内的枪火势力,务必做到让枪火在l国出现一个力量空白,断掉他经由l国通向外面的这一整条生意链。”
卦一详细问道:“全清吗?暗线也清?”
“全部拔掉,枪火不吃大亏不会‘懂事’。”廉君回答。
卦一点头表示明白,见廉君没有其他要吩咐的了,正准备带其他人离开,就被廉君唤住了。
“等等,这次针对l国内部的枪火势力扫荡,你把时进也带上。”廉君补充,没有看身边立刻扭头看过来的时进,继续说道,“另外,龙世躲藏多年的那个小组织也可以在这次清扫中顺便处理了,注意小心行事,龙世在东南地区躲藏多年,选择躲在那个小组织里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不要掉以轻心。”
卦一闻言看一眼明显想说什么的时进,和房内其他人对视一眼,应了一声是,带着人退出了书房。
房门关闭之后,时进立刻按住了廉君的手,说道:“廉君,你……”
“这次算是给你个机会锻炼。”廉君打断他的话,侧身正对着他,说道,“时进,我给你机会成长,也给自己一个适应的时间,这次有卦一他们一起带你,你好好学,别让我后悔做这个决定。”
时进听他这么说,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
原来廉君之前说的“给我点时间”的话并不是说来哄他的,廉君说的磨合也都是认真的,廉君在发现问题后,并不是哄哄人就算了,而是在认真想解决的办法,然后自己跟自己妥协。
心里有点酸胀,为这个人的认真和妥帖。
“你的能力不该浪费在照顾我身上,那些日常琐事会耗光你的灵气,那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廉君像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波动,表情突然温柔下来,倾身亲吻了一下他的眼睛,说道,“时进,加油成长,我等着你和我并肩的那一天。”
时进忍不住伸臂抱住了他,用力蹭了蹭他的胸口,说道:“我会好好学的……你等我。”等我成长起来,帮你分担。
廉君微笑,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应道:“好,我等你。”
……
和廉君沟通之后,老鬼果然直接无视了左阳的谈判,用比以前更疯狂的劲头狂压九鹰的生意,闹得九鹰在东南地区的生意链全部乱了套。
左阳简直要气疯了,在发现自己的又一桩生意被断之后,忍不住砸了手机,说道:“该死的老鬼,他是疯了吗!就为了几个属下,居然连生意都不要了,他是想跟我同归于尽吗!”
他的副手忍不住再次建议道:“老大,把人给鬼蜮还回去吧,上次我们攻击廉君不成,反而惹怒了官方,现在我们在国内的生意开始明里暗里的被官方压制针对,如果东南地区这块再出问题,我们的生意网很可能会全线崩盘。”
“你以为是我不想还吗!枪火现在跟我玩阴的,我有什么办法!”左阳气急败坏。
副手犹豫了一下,建议道:“要不我们反水吧,这次鬼蜮敢这么拼,是因为背后有灭撑腰,只要我们妥协,转而和灭合作,帮鬼蜮把人从枪火那弄出来,这事应该就能了了。”
“你怎么能这么蠢!”左阳受不了地骂他一句,拽住他的衣领说道,“现在反水,到时候咱们都得被枪火找机会杀了,理智一点,灭没那么可怕!”
副手不敢直面他的怒气,识趣的闭嘴不再说话了,心里却在嘀咕,如果灭没那么可怕,那怎么大家一直在被动挨打。
左阳甩开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情绪突然又冷静了下来,突然走到桌边搬过座机,往外拨了个电话,说道:“帮我盯一个人,廉君今年开会时带在身边的那个新任卦四……对,我听他们喊他时进,这应该是他的真名……好,照片我随后发给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副手疑惑问道:“老大,你盯那个年轻人干什么?他一看就是廉君新提拔上来的菜鸟,都没见他代表灭出来办过什么事,应该只是个不起眼的新人。”
“不起眼?在廉君心里,卦一都没你口中的这个菜鸟起眼!而且他是菜鸟才更好办!好好动动你的脑子,别整天就知道认怂!”左阳冷笑一声怼回去,想起廉君对时进的特殊,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总算找到了一点突破口,阴沉说道,“想弄垮我,没门!”
……
“阿嚏!”时进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疑惑道,“谁在骂我?”
卦二拍了拍桌子,说道:“别分心,我刚刚说的东西你都记下没有?武力冲突和潜伏做任务不一样,要的是胆量和大局观,你这总走神的毛病可得改改。”
时进放下手,说道:“我可没走神,你说的东西我都记着呢。对了,你们商量好没有,谁带我出第一个任务,第一个任务目标又是什么?”
“商量好了,我和卦三一起带你出第一个任务,至于任务目标,喏,是这个,保证让你满意。”卦二翻出一份资料递给他,示意他自己看。
时进接过资料打开,在看清任务目标的名字后愣了一下,问道:“丽水?这不是龙世躲了很多年的那个社区医院的名字吗?”
“就是它,知道你一直很在意这个,所以我和卦一商量了一下,决定带你先查查这个。”卦二回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人员调度只需要一天就能完成,咱们明天上午就得出发去这个医院,你抓紧熟悉资料吧。”
时进忙表示没问题,谢过他之后立刻把资料翻了开来。
卦二见他这么急,有些好笑,想到他这么急的原因,眼里多了一丝感慨,转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到他手边,放轻脚步退出了这间充当临时教室的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