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有人狙击,估计是黑玫瑰的人。
时进满头冷汗, 稳住身体后刚松了口气, 就发现自己的进度条居然直接涨到了死缓, 瞳孔一缩, 想也不想就再次就地一滚, 藏到了街边的垃圾桶后。
下一秒,子弹擦过垃圾桶飞了过来,时进闷哼一声, 捂住了肩膀。
糟糕, 垃圾桶太窄, 而自己目标太大,成了活靶子了。
肩膀处火辣辣的疼,时进嘶嘶抽气, 尽量缩紧身体藏在垃圾桶后,见自己的进度条还停在死缓没有动,扭头打量一下四周的情况, 发现身后不远处有一个小巷,巷子里还靠墙放着一个很大的垃圾箱,咬了咬牙, 探手摘掉头上体积太大的玩偶熊头套,让小死给自己加了一个加速和听力增强buff, 把头套遥遥往外一丢, 然后掀飞一堆垃圾, 再次就地一滚, 在垃圾和头套的掩护下,弓着腰飞快朝着小巷跑去。
噗噗噗。
又是几声子弹射空的声音,时进仿佛能感受到子弹擦着身体飞过时四周气流被搅乱的动静,神经紧绷到了极致,见巷口已经近在眼前,忙又是一个倒地侧滚,终是有惊无险地躲入了小巷,藏到了铁制垃圾箱的后面。
噗,噗噗。
子弹打到墙壁和铁皮上,之后渐渐没了动静,增强的听力再也捕捉不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时进靠坐在墙上,一边是不知道连通着哪里的小巷,一边是垃圾箱生锈的铁皮,只觉得肩膀处的伤口越来越疼,血液流失的感觉也越来越明显,确定自己暂时安全下来后,深吸口气捂了捂伤口,稍微坐起身脱掉身上的玩偶服,边盯着小巷入口边撕下玩偶服的里衬,扯开外套裹了裹肩膀处的伤口,稍微止了下血,然后整理好衣服,把玩偶服藏到角落,摸着墙朝着小巷另一边跑去。
“进进,你还好吗?”小死还是第一次见时进受伤,慌得声音都不稳了。
“我没事。”时进安抚,尽量调整呼吸,边观察小巷的情况边说道,“黑玫瑰的狙击手全埋伏在老街那边,我之前又穿着玩偶服,现在我把玩偶服脱了,只要我不再以玩偶的形象出现在老街,那些狙击手就没法再锁定我。”
“我不是说那些狙击手,我是说你的伤口。”小死慌得都快哭了,边一股脑地给他加buff,边说道,“你在流血,好多……”
时进立刻感觉伤口处的痛感减轻了许多,因为失血而稍微变低的体温也有所回升,明白过来是小死在帮忙,还有空笑了笑,说道:“暂时死不了,这不是还有你吗,我可是有金手——”
砰!
小巷里堆满了杂物,又没灯,时进本就走得磕磕绊绊,说话间没注意到前方杂物堆里居然横了根细细的鱼线,避开了杂物却没避开这根线,一不小心中招,直接被绊得摔了下去,还好巧不巧的是受伤的那半边身体先落了地,疼得闷哼一声,只觉得身体里仅剩的力气也被这一摔给摔没了。
“进进!”小死急得破了音。
“我没……”时进翻身仰躺在地上,眼前开始一阵一阵发黑,知道这下摔估计摔出问题来了,认命地改了话头,说道,“我有事……小死,你帮我注意点巷口。”
说完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妥善保管的手机,边在心里念叨着这次估计要被廉君狠狠收拾一顿了,边拨了个电话出去,等了好一会才等到电话接通,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喊了声君少救命,然后尽可能详细地报了自己的方位,歪头晕了过去。
十分钟后,一辆黑色汽车停在了巷口,后车门开启,一个身形修长,穿着一身黑色长大衣的人迈步下车,手里拿着一个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轻轻踩过巷口脏污的雪水,停在了歪躺在地上的时进身前。
咔。
他一脚踩上时进手边已经滑落在地的手机,弯腰,伸手碰了碰时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修长的手指点了一下时进鼻头的小黑痣,良久,倾身把他从地上搬了起来。
小死吓得快要死机,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来人的长相,又不敢置信地看一眼时进那本来已经降到700,现在又突然涨到了800的进度条,最后瞄一眼时进那已经报废的手机,欲哭无泪,难过得想把自己回档重启,憋着哭呼唤道:“进进,进进你快醒醒……你电话好像打错人了……你快醒醒啊,你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进度条又涨回来了……进进呜呜呜……”
另一边,始终定不下心的廉君忍不住给时进拨了个电话,却发现对方一直显示正在通话,眉心微拢,心里的不安扩大,又转而给会所打了个电话,让人去看看时进在干什么。
几分钟后,会所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表示他们翻遍了整个六层,却没看到时进的身影——时进不见了。
廉君脸唰一下黑了,脑中浮现出那个玩偶熊扔东西的动作,越想越觉得眼熟,挂掉电话命令道:“卦一,转回团结小区。时进不在会所,那个突然闯过来的玩偶熊很可能就是他装扮的。”
众人闻言一惊,卦二脱口问道:“什么?!那是时进?”
卦一皱眉,立刻调转了方向,开车朝着团结小区回返。
他们赶回小区门口时,官方已经彻底控制住了局面,黑玫瑰的成员落网了大半,街面上散落着被踩得乱七八糟的烟花糖果和气球碎片,有种狂欢过后的寂寞味道。
官方负责人发现廉君的车开了回来,忙迎上前,疑惑问道:“廉先生您怎么又回来了?您放心,黑玫瑰的人已经全部抓住了,您派出去的人也没有人员伤亡。”
廉君直接问道:“那个帮忙的玩偶熊呢?”
“玩偶熊?他走了啊,那不是您这边派来干扰敌人视线的人吗,我在混战刚开始的时候就按照您之前的吩咐,让人放水送他离开了。”官方负责人回答,有些不明白廉君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卦三表情凝重,说道:“我们派来干扰敌人视线的有三波人,一波是当时正顺着街边建筑往小区大门靠近的‘清洁工’,一波是之前深入小区内部调查、当时正准备摸回小区大门,给门内埋伏的黑玫瑰成员来个螳螂捕蝉的‘外卖小哥’和‘水管修理工’,最后一波是正往各可能狙击地点渗透的人,没有那个玩偶熊。”
官方负责人闻言懵了,说道:“可您后来不是吩咐说要派人保护他吗,我还以为他是你们那边的人,就派人掩护他撤了,毕竟黑玫瑰的人全在这,他远离战场应该就安全了。”
卦一听得脸都黑了——保护和掩护撤退这能是一个意思吗?还远离战场就安全了,狙击手的攻击范围可大可小,随便乱界定战场范围简直是愚蠢!
“开车,沿着这条街找。”廉君不想再和官方负责人浪费时间,沉声吩咐。
卦一立刻发动汽车开始沿街寻找痕迹,卦三也开始调人找熊。
五分钟后,汽车停在了歪倒在老街尽头的三轮车边,卦二打开车门下车,在三轮车边翻了翻,翻出了一个装着零碎物品的背包,转身面对车内众人,表情难看:“这是时进的包,我陪他一起买的。”
所以那头熊居然真的是时进。
“黑玫瑰布置的狙击手已经全部抓到了,有一个狙击手的攻击范围刚好包括了这里。”卦三挂掉属下打来的电话,告诉廉君自己刚刚得知的消息。
廉君表情紧绷,说道:“全部下车,找人。”
弹痕、飘了满地的垃圾、滚到街边角落的玩偶熊头套……找到的东西越多,众人的心越沉,直到卦九在小巷的垃圾箱边发现了带血的玩偶服,众人的表情才彻底变了。
“衣服上有血,时进受伤了,看位置,应该是肩膀中弹。”卦一把衣服递给廉君。
廉君接过,也不知是不是被外面的气温冻到了,脸色苍白得可怕,摸了摸玩偶服上的血迹,自己滑动轮椅顺着小巷往前走了一段,停在了先一步进小巷寻找线索的卦二身边。
卦二一脚踩断横在路中间的鱼线,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一个屏幕碎裂的手机,回头看向廉君,说道:“是时进的手机。从那边巷口到这里有一道男人的来回足迹,时进应该是被人带走了。”
廉君死死盯着不远处地面上一滩几乎和脏污地面混为一团的血迹,声音紧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眼里黑沉一片,说道:“找,复制时进的通话记录,看看他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了谁!”
……
时进在满室消毒水的味道中醒来,意识昏昏沉沉的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眼皮挣扎着撑开一条缝,隐约看到床边坐着一个男人,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同样的画面他不想再看到第三次,总觉得这种场景后面没跟着好事。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超级无敌准。
小死发现他醒了,连忙开口说道:“进进,你身边坐着的是时家老五黎九峥,他救了你,但他好像也很想杀了你,你的进度条本来降到了700,被他带走后又涨到了800。你现在位于b市大学城附近的某家私人诊所里,诊所老板是黎九峥的师兄,他和黎九峥一起帮你取了子弹,处理了伤口。现在诊所里只有你和黎九峥两个人,黎九峥还搜走了你身上所有的私人物品,不知道丢去哪了。”
黎九峥?怎么是黎九峥,他不是给廉君打的求救电话吗?
时进一懵,眼睛唰一下睁开,然后正正对上了黎九峥悬在他眼前的手术刀,刀尖直指他的眼球。
他倒抽一口凉气,吓得差点晕过去,本能地想要往后仰,但身后就是床板,他又能仰到哪里去。
“果然醒了。”
一道低柔好听,却不含什么情绪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之后悬在时进眼前的手术刀被挪开了。
时进哗一下松了口气,心脏砰砰砰跳得飞快,僵硬侧头,朝着床边的人看去。
身为时行瑞的儿子,黎九峥的长相自然也十分不俗。
与大哥的端正、三哥的惑人、四哥的锐利不同,五哥黎九峥的长相偏清冷,脸颊轮廓柔和,长眉舒缓,眼尾稍微下垂,鼻梁挺直,嘴唇颜色浅淡,垂眼不看人不说话的时候,会让人产生一种这人是个忧郁美人的错觉。但错觉只是错觉,一旦黎九峥抬眼看人,被看的人就会迅速意识到,这个人不好惹,他眼里常年不散的疏离冷漠感,绝不是脆弱忧郁的人会拥有的。
黎九峥一点都不忧郁,正相反,他只会把别人弄忧郁,比如现在的时进。
这是一个用帘子隔出来的小病房,时进躺在床上,黎九峥穿着一身白大褂坐在床边,室内只开了一盏灯,灯光惨白黯淡,拉长了黎九峥的影子,也模糊了黎九峥的表情。
时进艰难地吞了口口水,压下心慌感对上黎九峥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的眼神,小心瞟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术刀,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五、五哥,是你救了我吗,谢谢。”
“声音倒是没变。”黎九峥开口,声音在空气里飘散,带着一丝凉意,眼神变深,又冒出了那曾让原主误会过无数次的奇怪眼神,语气幽幽,“时进,你为什么要瘦下来……”
时进沉默——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小死吓得要卡机:“又涨了,进度条涨到850了,进进!”
卧槽!这黎九峥果然想杀原主!杀意还挺浓!
时进的心立刻提了起来,余光扫到房间窗户上贴着的福字,灵光一闪,忙开口说道:“我、我就是水土不服!回国后水土不服才瘦的,现在不是过年吗,我多吃点就会胖回来的,还有还有,五哥,这大过年的,你怎么一个人在b市,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没有去陪家人吗,你一个人在这,家里人会担心的吧。”
“900了进进!他身上的气息好像更可怕了。”小死瑟瑟发抖。
时进噎住,不明白自己又是哪句话戳中了黎九峥的杀心,不敢再乱说,正琢磨着该怎么挽回一下局面时,黎九峥突然站起了身,走到床头柜边放下手术刀,拿起了一根针管,往里调了一点药水后转回身,握住时进没什么知觉的胳膊,把药水注入了进去。
时进双眼瞪得眼球都快要凸出来了,想挣扎,身体却动不了。
“我、我不会要死了吧……”时进在心里颤抖猜测。
小死也要哭了,说道:“我只能尽量帮你压制一下药性,进进你撑住,进度条停在900没有动,这个药水应该没有危险。”
“但黎九峥很危险啊。”时进十分难受。
药水入体有些凉,时进惊悚地发现随着药水的注入,自己居然慢慢开始发困,眼睛控制不住地想要闭上。
“你太吵了。”朦胧的视线里,是黎九峥慢慢凑近的脸,紧接着自己的脸颊似乎被摸了摸,然后是脆弱的脖颈,“我本来想躲开你的,你为什么要主动靠过来……”
时进其实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却还是勉强睁着眼睛,嘴唇开合,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哥……我做错了什么……”
摸在脖颈上的手掌顿了顿,然后慢慢收回,改为遮住了他的眼睛。
“别看我。”黎九峥声音稍微变低,脊背微弯,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不堪重负,“你没错……你只是不该出生。”
……
会所,廉君拿到了时进的通话记录,在看到最后一条记录时狠狠皱眉,直接打了个电话给时纬崇。
时纬崇用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一进门就着急说道:“你说小进失踪了是什么意思?他之前还给我发了拜年短信,怎么突然就失踪了?”
“是我疏忽。”廉君面无表情开口,把通话记录单递了过去,“这个之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现在,我需要你打个电话。”
……
再次醒来时,时进发现自己在车上,黎九峥坐在身边,他的声音正断断续续传来。
“抱歉,昨晚睡前把手机关机了……嗯?哦,他确实给我打了电话,但电话通了之后他一直没说话,我就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忙别的去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的电话……对,我还在蓉城……他也给我发过拜年短信,估计是拨错号码了吧……嗯,有空再聚……他出事了?”
“一点小麻烦,你别担心。”
是时纬崇的声音!
时进唰一下清醒,本能地想要呼喊求救,结果嘴巴刚张开,就被黎九峥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这样啊……有消息了告诉我一声,爸去世后我还没见过他,那就这样,挂了。”黎九峥挂掉电话,拿开了捂着时进嘴巴的手。
时进开口问道:“五哥,你想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大哥我和你在一起?”
“先带你去个地方。”黎九峥靠到椅背上,面上带着一丝疲惫,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也许这就是天意。”
时进继续问道:“什么天意?”
“别说话。”黎九峥不看他,闭上了眼睛,“很吵,我不想再给你来一针。”
时进可不想再稀里糊涂地失去意识,闻言果断闭嘴,扭头打量了一下四周的情况,发现天居然已经亮了,而他乘坐的车正在某个不知路段的公路上疾驰。
“这里是哪?”他在心里问小死。
小死连忙回答:“我们已经出了b市,现在正往l市去,黎九峥好像准备带你回蓉城。”
回蓉城?
时进皱眉,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朝着驾驶位上的司机挪去。
司机是个中等身材长相和善的中年人,此时刚好也正透过后视镜在观察时进,对上他的视线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收回视线,专心开车。
“那个,你是……”时进尝试搭话。
司机直接升起了座椅之间的挡板,拒绝交谈的意味十分明显。
时进:“……”这司机看着挺面善,怎么性格这么硬。
他悻悻闭嘴,侧头朝着身边的黎九峥看去。
黎九峥靠在椅背上没有动,像是睡着了,侧脸被窗外洒进来的光线晕染,又营造出了那种脆弱忧郁的幻象。
很明显,这位也是不想交谈的。
时进收回视线,试着动了动腿,有知觉,又动了动身体,一阵痛意传来,肩膀上的伤口强势刷起了存在感——能感觉到疼,那证明他已经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权。
情况总算不算太糟,他松了口气,靠到椅背上,有些发愁——虽然身体恢复掌控权了,但就他现在这受伤半残的状态,估计也干不过黎九峥加一个司机,找到机会逃跑。
看来得智取。
而且从刚刚黎九峥接的那通电话来看,时纬崇肯定已经知道他失踪的事了,多半还是廉君告知的。
“玩脱了……”他在心里长叹,生无可恋地靠在椅背上,“廉君现在肯定气得想杀了我,我不仅没听他的命令留在会所,还打错了求救电话……”
小死又急又忧,说道:“进进,黎九峥对你的杀意是实实在在存在的,蓉城是他的大本营,他的私人医院就开在那里,你一旦进去了,可就很难出来了。”
“我知道。”时进叹气,又转头看向了黎九峥,说道,“我会找机会往外递消息的……见招拆招吧,原剧情里黎九峥盯着原主那么久都没真正动手,咱们现在也不是没有机会。而且黎九峥毕竟不是专业绑架的,他带着我离开的时候肯定留下了大堆线索,廉君这会多半已经摸到他身上了。尽量争取时间吧,只要撑到廉君赶到,咱们就安全了。”
小死低应一声,看着他卡死在900的进度条,心里默默祈盼着廉君能早点怀疑到黎九峥头上,从而尽快摸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