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禹紧紧抱着池怀音。温热的体温和硬挺的胸膛让池怀音的心跳渐渐加速, 从面颊到耳朵,无一不红得像发烧了一样。
季时禹将她越抱越近, 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抚摸着她的头,最后轻轻解开她绑头发的发带, 黑如瀑布的长发温柔散落在她背上, 滑落在他的胸前。他凑近了脸颊, 紧贴着她暗香阵阵的长发, 贪恋地深吸了一口气。
“别动。”面对她不安的扭动,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干什么?”池怀音实在觉得他太过反常。
季时禹扶着她的肩膀, 仿佛看不够一样, 细细打量, 半晌, 轻轻撩动她额前的碎发, 让那张白皙的小脸显露出来。
“我要去福岛,一周。”季时禹的鼻音有些重:“让我抱一下。”
池怀音第一反应,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只是本能地疑问。
“去福岛做什么?”
“谈合同。”
前阵子的展销会, 来了很多宝岛的大企业。宝岛的大企业,在开放了大陆探亲政策以后, 大量涌入。1995年, 宝岛的李姓领导人访美,引起了中美外交危机,两岸关系也一度紧张,军演不断, 很多宝岛的大企业家都滞留在福岛。
这倒给了很多大陆新企业机会,能有更长时间谈判。
但是宝岛都是大企业,听说赵一洋把主攻方向都放在了国内的小企业上,结果现在,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么?
池怀音见他目光有些涣散,很明显,没发烧也是感冒了,不由有些担心:“你现在生病了,可以吗?”
季时禹抱着她,身体微微有些燥热,别有用心地回答:“你要是肯,我生多大的病,也可以。”
池怀音意会了几秒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想也不想,一掌打在季时禹的胸口。
季时禹吃痛,嘶嘶抽着凉气,终于放开了她,自顾自抚摸着胸口。
池怀音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回房拿了感冒药,又给季时禹倒了一杯温热水。
“吃点药吧,不然病太重,合同都谈不了了。”
说完,拿回自己的发带,又把头发绑好。
季时禹很快吃完药,连池怀音倒的水,都喝光了。
他很认真地交代:“我出去这一周,不会沾花惹草。”
池怀音不屑:“和我无关。”
季时禹不在乎池怀音说了什么,直接霸道地接了一句:“所以你也不准。”
“……”
“上次那个什么汽车的男人,不准见他了。”
“神经病。”
……
******
在季时禹27岁的人生里,他只离开过南省一次,还是和池怀音以及曹教授一起,去北都。他经常看书、看杂志,知道这个世界变化很快,我们还很落后。
福岛因为地理位置和文化问题,是宝岛企业家第一批投资的地方。这次找他们合作的,是宝岛第一无绳电话公司“大新”旗下的子公司——东信科技。
东信的大老板刘总,是一位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他拖家带口在东信坐镇,因为两岸危机在福岛已经待了一段时间。
其实赵一洋接到东信电话的时候,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毕竟他们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厂,而“大新”已经是当时赫赫有名的大公司。
从森城过来,赵一洋一直很忐忑。
刘总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和善很多,带着他们参观了东信,最后在东信福岛的产业区开会。
他们进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里还有一个安静的小女孩,一直坐在长桌的最角落里玩乐高。
刘总在开会之前,先说了声抱歉,操着一口台腔普通话说着:“这是我小女儿,我老婆在接待别的客人,没人管,你们包涵一下。”
赵一洋和季时禹一起微笑,表示理解。
刘总要预定一批无绳电话的电池,赵一洋很极力地推销着他们的产品。
而一旁的季时禹却一直很沉默,只是安静地看着那个女孩玩乐高,小女孩长长的头发遮挡着面容,很沉静,也很乖巧,竟然有几分像池怀音。
那画面,竟然让季时禹感觉到向往。
如果当年他和池怀音不曾分开,也许他们的女儿也能玩乐高了。
赵一洋的谈判能力远超过季时禹,一番舌灿莲花的介绍,就将刘总说服。刘总当下便让公司将合同打印了出来。
他们的生产线可以日产镍镉电池4000枚,整体成本比日产电池低40%,这对于一直依赖日企的宝岛企业来说,无疑是捡到宝。而对于长河电池来说,能和“大新”的子公司合作,也是一个超乎想象的高起点。
签完了合同,刘总温和地笑着,站起来和他们一一握手。
“季总,赵总,以后就辛苦你们了。”
赵一洋第一次被人称为“总”,面上的表情都管理不住,笑容简直要咧飞出去。
和赵一洋的不断回味相比,季时禹只是感觉到归心似箭。
为了节约开支,他们出差都是火车座票,一天一夜的火车,两个人都是又疲惫又兴奋。赵一洋已经一周没有洗头洗澡,身上都带着一股子馊味儿,却掩饰不住合同谈成的成就感。
“能和大新的子公司合作,以后肯定不用愁了,下海果然遍地黄金。”赵一洋越说越激动:“我们早点把这一批产品赶出来,刘总不是说么,大新也在寻找新的电池货源,我们这次给东信做得好,大新的订单就来了,大新的需求量是东信的几十倍。”
季时禹谈成了合同,只觉得全身的肌肉都放松了,靠在椅背上,已经不愿意再去回想和工作有关的事。
手上把玩着烟盒,却没有想去抽烟的冲动。
脑子里只是想着,福岛下雨了,森城是不是也在下雨?
赵一洋也不管季时禹有没有在听,只是自顾自地说着:“希望明年,我能攒够钱在森城买房,买一间大房子。”说着说着,赵一洋的声音都有几分哽咽:“江甜跟着我吃苦了,以后我有钱了,一定要带她过好日子,像苏祥正的老婆孩子一样,让他们能到处旅行,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骑什么自行车,我要给她们买最好的小汽车。”
合同成功的签订,给了赵一洋无穷无尽的信心,他信誓旦旦地说:“我一定要在森城,活出个人样,让江甜的爸妈看看,江甜没有选错人!”
……
与赵一洋急于获得成功的欲望相比,季时禹并没有着急,成功不会一蹴而就,他很明白这一点。
此时此刻,他没有去想太长远的东西。
他只想尽快回到森城,告诉池怀音。
长河电池的第一单合同,谈成了。
*****
和池怀音在日本的工作环境相比,长河电池的厂房,用“简陋”来形容,还有点糟蹋“简陋”。
池怀音工作过的索西和三泰,一个以科技产品闻名,一个是电机的巨头,他们的电池生产线,都是宽大而现代化的厂房,全自动的生产流水线,工人进生产车间之前,要先沐浴,洗净吹干,换上统一的净化服,才能进去操作先进的自动化设备。大部分的操作都是靠机械手来完成,一条电池生产线的人手不会超过20人。
而长河电池的生产线,因为拆解了生产步骤,厂房里有很多条流水线,每一条约60米长,密密麻麻坐了四五十个工人,他们以人力代替机械手,在高温高压环境下,用长河电池自己研发的特殊工具,能精准完成电焊、检测、贴标。
公司的所有技术人员都分别有负责的区域,池怀音主要负责研发和设备。
一整天的工作结束,池怀音一个人去食堂吃饭,工人太多,大棚搭建的食堂里人声鼎沸,热得一点都不像冬天。
但是很奇怪,看着大家洋溢着单纯笑容的脸孔,池怀音内心感到安定和满足。
抱着搪瓷碗回宿舍,楼下的一排水池此刻一个人都没有,池怀音独自在水池前洗碗,水声哗哗的。
池怀音专注洗着碗,直到她身边另一个水龙头被开启,她才下意识地跟着抬头。
厉言修微笑着用简陋的水龙头洗了个手,然后侧头看向池怀音,言笑晏晏:“池小姐,你换工作,也不告诉我一下吗?”
……
池怀音的宿舍比其余人的条件要好一些,因为有一个单独的厅,可以用来见客。
池怀音找了半天,才找到公司多发的一个杯子,给厉言修倒了一杯水。
“公司刚起步,条件比较艰苦。”
厉言修到处打量了一下,内心也有些复杂。
从认识池怀音开始,她对他永远是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不叫一大群人,她不会见他,不找一大堆理由,她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她总是想把他当大哥,却从来不问问,他到底想不想当她的大哥。
池怀音家的人和厉言修都很熟,厉言修稍微一打听,就能对她的情况了如指掌。她也没什么可瞒的,只是这事池父池母还不知道,她也有些忐忑。
“你没有告诉我爸妈吧?”
厉言修听到这里,眉头稍微蹙了蹙:“要不是我去研究院找你,我都不知道你已经换了工作。”
“当时比较急,就忘记了。”
厉言修若有似无瞟了她一眼:“听苏表哥说,他给这家公司投资了300万?”
池怀音坐下,对厉言修也没什么防备:“表哥希望我来帮他坐镇。”她说完,又解释了一句:“我是研究电池的,也有电池企业的管理经验,我相信我的判断,更相信电池市场。这笔投资,肯定是能赚回来的。”
厉言修对于苏表哥的投资如何并不感兴趣,他知道这家公司的法人是谁,也知道这个人和池怀音的关系,这才是他在意的东西。
“是因为那个男人,你才来这里的吗?”
她出身高干家庭,有完美的履历,大好的前程。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男人,她不用在这么艰苦的条件下工作和生活。
池怀音手上握着自己的水杯,温热的白开水通过搪瓷外壁传感到她手心。
许久,她才说:“我不知道。”
厉言修知道池怀音的性格,他再追问下去,她一定会有所察觉,然后越推越远。
他皱着眉看了她一眼,淡淡说着:“刚出来太急,带了很多东西过来,在车里,我去拿。”
池怀音放下水杯,“不用了。”
想到季时禹,池怀音面对厉言修就感觉到有些尴尬。
“是伯母要我带给你的。”
“……”
两个人一起从池怀音的宿舍下来,走到办公楼前的空地上。
除了自行车,空地上停了一辆丰田皇冠,已经引得公司很多技术员都趴在栏杆上围观。
在那个年代,车是奢侈品,好车更是见到都觉得荣幸。
厉言修从车里拿出一大包零食,递给池怀音。
“在乡镇工作,想必这些都买不到了。”厉言修怕她不接,又补了一句:“真的是伯母给我的。我哪有这么细心。”
池怀音对厉言修的话一贯深信不疑,以池母的个性,知道他要去单位看她,要他带零食也很合理,便直接收下了。
她微笑着对他说:“周末我去拜访伯父伯母,老是让你看我,给我们家送东西,我去还个人情。”
厉言修不置可否地动了动嘴唇。
“嗯。”
“那个……言修,麻烦你一定要帮我保密……我爸妈要是知道我换工作,肯定会气死的,我准备过段时间,公司有起色了,再和他们说。”
“嗯。”
“你路上开慢点。”
……
厉言修的车离开了长河电池的厂区,池怀音才觉得松了一口气,拎着一大包零食往楼上走。
与此同时,厉言修开着车回城。
他的手一直紧紧握着方向盘,眉头紧皱。
如果不是研究院的院长告诉他,池怀音换了工作,他不知道多久才会知道这件事。
他一个人去选购了很多女孩子喜欢吃的东西,买了很多进口的生活用品去看她,结果得来的,居然是这么个消息。
他平素工作忙,又代替父母出了一阵子差,再回森城,竟然一切掌控之中的东西,都全盘失控了。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视线落在前方,路灯一盏一盏,光线并不强烈,却让他有种刺痛的感觉。
路过红灯,高度行驶的车终于停了下来。
他疲惫地靠在方向盘上,许久,慢慢捻了捻眉心。
……
******
火车一停靠到森城,赵一洋就跑了,去见江甜了,火烧屁股似的,连再见都没和季时禹说。
他拎着包一个人回了上沙镇,差点赶不上最后一班公车。
几十个小时的舟车劳顿,季时禹终于回到厂里。
刚到楼下,他已经被周继云拉住了。
他上半身穿着外套,下半身穿着一条短裤,想必是出来上厕所的,一看到季时禹,就跟竹筒倒豆子一样说:“老大,你有危机了,大嫂的追求者来了,开着一辆丰田皇冠,长得还他妈贼帅,大嫂还请这个人上楼坐了好几十分钟,这人临走,还给大嫂送了好多吃的。”周继云说着,顿了顿声:“刚才大嫂给我们分了好多。”
“……”季时禹归心似箭,就是想要回来见池怀音,谁知道,这人还没见着,就被通知后院起火。
这什么情况?
他抬起手上的包,一把将周继云推开。
“闪开。”
……
池怀音睡前把晒干得衣服收了回来,正坐在厅里叠着衣服。
身旁的收音机里播放着晚间的音乐节目,窗户紧闭,一点都不冷,房里花草开得郁郁葱葱,一点都没有冬日的感觉。
池怀音跟着广播节目哼唱着邓丽君的旧曲,好不惬意。
“嘭——”一声粗鲁的声响,池怀音脆弱的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幸好她还没栓门,不然就这造反一样的力道,估计整扇门都要飞了。
池怀音惊愕地抬起头,一眼就看见满脸紧绷的季时禹,满身森然,站在门口。
池怀音放下衣服,站了起来,一脸不悦:“你现在连门都不会敲了?”
季时禹没有回话,视线一眼就看到她放在桌上,已经分了一大半出去的零食袋。
季时禹一看到那东西,就觉得有一股子无名火,从胸腔烧了起来。
“这是什么?”
季时禹的口气带着几分质问。
池怀音见他一进来就要兴师问罪,大概也能猜到一定是公司的那些男技术员在他耳边嚼了舌根。谁说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来,女人都害怕。
比起季时禹的怒火中烧,池怀音却觉得好像有天山冰泉水润过心田。
也不知怎么的,见他在乎,见他吃醋,却觉得胸腔满满的。
她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回答:“零食。”
季时禹双手叉着腰,大男子主义缺陷再一次显露出来。
“你怎么能随便拿别的男人送的零食?”
池怀音一脸不在乎的表情,走过去,将零食袋的口系了起来,回过脸来看着他:“你不是也随便给别的女人送过零食?”
季时禹习惯了柔顺乖巧的池怀音,倒是没想到她辩驳起来,比那些旁的女人也毫不逊色。
他正要说话,池怀音已经把他推出门外。
“嘭——”一声,重重关上了房门,还好死不死,插上了门栓。
“喂池怀音!”季时禹被气到了,不住拍着房门:“我发现你长能耐了是不是?”
门内一片死寂。
“你信不信,我把门拆了?”
门内依旧无人回应。
住在季时禹房间不远的周继云,轻佻地倚着房门,手上还拿着池怀音分的花生,一边剥一边吃。
嘴里含含糊糊地说着:“追女人,靠武力,那可是要坐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很久以后】
季家独子上大学之前,池怀音曾在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
季家独子很认真地回答:温柔、大方、善解人意。
季家老父亲皱眉:哪有把自己的妈妈当理想型的?
后来,季家独子带着女朋友来家里。女孩子主动收桌子把菜汤泼了一桌子,主动洗碗摔了好几个碗,主动要去收厨房的时候,池怀音终于忍不住阻止了。
——季慕池,哪有把自己的爸爸当理想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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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不见的高冷儿子上场,难道你们不准备给我鲜花吗?
留言的妹子~祝夏天瘦到理想的体重~
临走留一个问卷:请问多久和好比较合适?
1,马上(唾弃唾弃);2,再虐个十章八章;3,100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