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一家人是不是在讨好简悦懿,这天晚上的晚饭做得特别丰盛。
有肉沫豇豆、尖椒炒腊肉、麻辣山鲜,就连主食都是盐菜麦耳朵。对于普通农家来说,这丰盛程度堪比过年。
不止如此,简春莉还专门给简悦懿蒸了碗芙蓉蛋端上来:“姐,你尝尝我的手艺。”接着,又殷勤地给她剥咸鸭蛋。
简爸也伸出筷子,不断挟好菜往她碗里堆。
可简妈却有些看不过眼了。她简直不知道简爸跟春莉发了什么癫!这段日子以来受的苦,不都是拜自己这个大闺女所赐?他们居然还一个个像仆人一样地侍候她!
看着简悦懿面前的那碗蒸蛋,她分外不舒服,但又不敢发难。于是拿了个咸鸭蛋开始剥,一边剥一边对简春莉道:“莉娃儿,你别尽顾着你姐,你自己也得注意营养。今年的高考是大事儿,你要考上了好学校,以后就是飞出农村的金凤凰。来来来,吃个鸭蛋补补脑子。”
简悦懿觉得好笑,这简妈也真是个蠢的,这么快就开始作死,把把柄往她手里递。
简春莉这段日子受够了霉运,看她姐一笑,吓得打哆嗦,赶紧就问她妈:“妈,这咸鸭蛋是咱们家自己的,还是别人拿过来送给我姐的?”
“这不都一样的吗?”
简春莉吓得更厉害了:“那能一样吗?人家指名道姓送给我姐的,那是专门拿给她吃的。换成是你,你送某个人的东西却被另外的人吃了,你能高兴吗?”
简妈瞪大眼睛,我是在偏心你,又不是在偏心别人,你发什么疯?可简悦懿就在当场,她这些日子被乡亲们收拾得那么惨,哪儿敢明着发作?
只得把咸鸭蛋往桌上一放,闷头吃起饭来。吃着吃着,她又对简春莉闷声闷气地道:“那明天,妈去给你买几个咸鸭蛋回来吃,总行了吧?”就算生气,她到底还是心疼她的。
简春莉把筷子一搁,直接讨饶:“妈,你就别再多事了,行不?咱就安安稳稳地吃顿饭,好吗?”好不容易才把姐请回来的,你就算不帮忙,好歹别拖后腿儿啊。你不知道你这样偏心眼,姐看到会不舒服吗?
简妈差点就想把筷子往桌上摔了!她到底是在为谁着想?这个莉娃儿,以前自己偏心她的时候,她咋不这么说呢?现在当着懿娃儿的面儿,给她难堪!
她气得浑身发抖,到底没敢当场发作。缓了几口气,装作没事似地伸筷子挟菜。可惜挟了几次,菜都没挟起来,到底暴露了她内心的气忿。
简爸也一直冷眼瞅着她,心里盘算着,要自家媳妇还这么不懂事,等会儿直接就把她拖到里屋去锁着,免得她捅篓子祸害全家。
简悦懿叹了口气,把筷子一扔:“看来,妈是不希望我回这个家。我还是回爷爷奶奶那边好了!”
吓得简爸和简春莉当场就傻了。简爸反手给了简妈一巴掌:“你是要让这个家不安生是不?!”
简妈就这么活生生被逼着给简悦懿赔了礼,认了错:“呜呜呜,闺女,是当妈的说话没个轻重。我给你认错好不?你能不能别回你奶奶那边?”
当然能。她还等着揪把柄,彻底解决这事儿呢!
晚上不知怎么回事,她梦到她在现实世界中的爸妈了。那是她毕业后顺利通过博物馆的最终面试,在那里上了一天班之后的事。
那天她回家,桌上摆了一桌热气腾腾的菜肴,全都是她喜欢吃的。
老爸微笑中带着点紧张和关切,问她:“今天工作怎么样?单位领导、同事好不好相处?”
而老妈则自豪地说着:“我女儿从小到大都棒棒哒,你担心这些干嘛?那些人肯定都被她的魅力折服了!”
满室温馨,每一个细节都仿若真的一样。
等她睁开眼,自己却仍在那个简陋的土坯房里。唯有洒进屋内的银色月光亘古不变,与现实世界的似乎一般无二。
她顿时泪流满面。
辗转难眠,索性穿衣起身,到院子里走动一二。
饶是如此,依旧难以排遣心中的思念。她长长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屋,却没留意到黑暗中冒着精光的一双小小眼睛。
在门快要关上的那一瞬间,一个小小的身影突然暴起发难!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天上一道闪电突然劈下!惊雷乍响,顿时把那小小身影劈成了焦炭!
又是雷又是电的,把简悦懿吓了一大跳。特别是,那声音离得那么近,就跟劈在她身后似的!
她后怕地回头一望,却在地面上找到一具小小的焦黑尸体。
……
她拿脚轻轻踢了踢它,狐疑地道:“是只耗子?”
那只耗子却虚弱地发出一声:“……咕咕……”不是耗子,是魔王!
她皱起眉头:“叫声怎么跟耗子不太一样?”看起来就是耗子啊……
它挣扎着扬起自己那条跟耗子完全不一样的蓬松大尾巴,想要证明一番。可好不容易吐着血把尾巴扬起来了,却发现上面蓬松的毛毛早被闪电劈秃了,露出根又丑又焦又没毛的长尾巴来!
眼瞅着自己居然变得跟耗子一样难看,它气得又吐出一口血,昏过去了。
简悦懿以为它是死掉了,琢磨着,这死相挺恶心的,还是明早叫简春莉去收拾吧。同时心里还在纳闷,不是自古传言,老天爷都喜欢用雷电去劈大奸大恶之人吗?为什么今夜这么大费周章地劈只耗子?
难道……是因为书里的简悦懿是老天爷的亲生女,看到这只耗子往自家闺女身上爬,老天爷看不过眼了,就帮她劈了它?
老实说,自从她穿进来之后,神奇的事看多了,也不差这一件。
于是,她只是再度感慨了一番书里这个女配的强大气运,就回去睡觉去了。
这时的她完全没把那只“耗子”,跟原书中简春莉偷换气运的事联系到一起,更没想过简春莉这样的普通人怎么会有能耐寻到个能换气运的道士。
第二天,简悦懿才醒过来就想起那只浑身焦黑的死耗子了。她连床都没起,就吩咐简春莉:“门外有只死耗子,你去把它收拾收拾。”
“啊?”简春莉没反应过来。以前简悦懿是家里最不得宠的,家里的所有家务自然都是她一手包干。
听到质疑,简悦懿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重复道:“我说,叫你把门外的死耗子收拾了。”语气十分自然,甚至听上去还挺温和的,却掩不住话里的命令口吻。
“……”
简春莉只跟她对视了三秒,就怂怂地、认命地穿好衣服去开门。可她出去转悠了几圈,都没找到那只死耗子,回来问简悦懿:“哪儿有死耗子?没看到啊。”
简悦懿也出去看了一眼,确实没看到了。
奇怪,是老妈今天起来得早,已经打扫过了?
而这时,某只全身焦黑的“死耗子”以跏趺坐姿打坐疗伤。疗到一半,又吐出一口血来,不由睁开亮晶晶的眼睛,恨恨地“咕咕”了一声。
那个死女人,你以为你回回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哼!
***
接下来的日子,简悦懿一直忙着去各个公社帮人寻找水源。
自从出了先锋公社“下钱雨”的事后,她意识到,假如她不肯收公社干部们塞的红包,那么朴实的乡亲们说不准又会给她“下钱雨”。两相权衡,还不如收集体的――向来个人为集体办成大事后,集体都会发放奖励的。
这样下来,很快,她就积攒了四百多块钱。加上之前市报那篇副刊的稿酬是按字数来计算的,算上副刊正反面的字数,以及她之前攒的那二十多块钱,她的身家财产已有五百余元。
这在七七年的农村,已经是一笔数额惊人的财富了。
因为她每天都有正事要忙,午饭基本都是在外头吃的,一直到晚上才在一支支“大部队”的护送下回家。这样一来,也就没多少时间跟家里人碰面了。
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双方间还没起过一次冲突。
而这天,简大海夫妇的大儿子,也就是简悦懿的大哥简晓辉突然回来了。
当时,简悦懿正打算出门,就看到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门外的是她那去省城读书后,已有一年没回过家的大哥。
她生疏地打了声招呼:“大哥,你回来了。”目光里满满的都是了然。
看来她前段时间播下的种子,已经开始发芽了。
简晓辉背着一个半人高的军绿色大帆布包,看上去心情相当好。他把包松下来,往地上一扔,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兴高采烈地唤了一声:“大妹,我回来了!”
那目光中毫不掩饰的亲近与感激,让简悦懿诧异了几秒钟。这眼神看上去还真有那么几分真挚,跟简爸简妈,特别是简春莉完全不一样。
她自穿书进来后,从未见过这个名义上的亲哥哥。对他唯一的印象,也只是书里寥寥几个不多的情节,知道这个人特别精明。而现在,光凭这目光,她就觉得他跟家里其他人不太一样。
只是不知道,他这是在做戏呢,还是真感激?
这时,家里其他人也都听到动静出来了。简妈把湿漉漉的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就惊喜地喊道:“辉子,你回来了?”说着又疑惑地问他,“不是说七月初才放暑假吗?你咋现在就回来了?”
简爸本来也是一脸惊喜,闻言,也狐疑地望着儿子。
家里也只有简春莉没跟简晓辉打招呼,反而微微皱了皱眉。她穿过来之后同样没见过简晓辉,不过,看过书的她也知道,父母虽说偏疼她一些,但该给她这个大哥的也从来没短过。
照书中描写,她这个哥哥对她一贯客气,可真有什么好事情,他也从来是不会让给她的。
本来家里现在情况就很微妙,突然又跑出来一个大哥,实在是让她有点不安。
没想到,简晓辉接下来对简悦懿说的一番话,让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惊呆了!
“大妹,我其实早几天就回来了。这几天,我一直住在公社周干事家里,你也知道,我跟他关系好着呢。”
简悦懿奇怪地道:“都回来了,为什么不回家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