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悦懿觉得自己有点傻, 帮苏出了半天头,结果这个女孩居然自己就有问题。
在华国,十年特殊时期间, 多少宗教的山门、神像被打砸烧毁。这还是正信宗教, 邪/教就更不可能有生存空间了!
封建迷信也为群众所垢病。谁要是说些乱力乱神的话, 大家都会觉得那人脑子不正常。
就算是像她这样为周围的人做过许多贡献的人, 也必须把自己的异能藏着掖着才能过活。可在m国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居然有人自称天父之子!
这简直是刷新了她的三观!
面对苏的再三邀请,简悦懿连连摆手:“我们大多数华国人都是没有宗教信仰的, 我们信的是马克思列宁主义,还有xxx思想。礼拜还是你自己去做吧,我没兴趣。”
苏执着地拉着她的手:“你没有宗教信仰,那是因为你们的国家没有天父之子。他身上充满了美德、温暖和慈悲,你要是去见了他, 一定会被他吸引的。”
又不是谈恋爱,吸什么引呐?简悦懿在后世是见过纪录片里被邪/教洗脑的人们的厉害的。他们被教主煽动, 什么样的行为都做得出来,还自诩正义!
正义个毛线!
正义会持枪杀人?正义会用集体殉教的方式, 威逼国家承认他们的邪/教?正义会让人疯疯癫癫, 进而自残?
她越想, 看着满眼狂热的苏, 心里越是不忍心。这个时期, m国黑人能够接受高等教育的不多,能够有幸在华盛顿大学读书的就更少了。
她实在不忍心看着处于大好年华的苏陷入泥泞之中, 拉着她的手劝道:“苏,你说的那个公理教我连听都没听过,为什么你不去信仰有着相同天父的天主教?我知道在m国, 天主教是第一大教,这个教派在历史上存在了那么久,它是经过了亿亿万万的人验证,认可了它的教理的。而公理教呢?它的教理又经过了多少人验证?”
这显然戳到了苏的痛处。她腾地站起来,眼里冒着火光:“天主教经过了那么多人验证又怎样?它为消除种族歧视作出过努力吗?只有公理教才在乎不同人种之间的公平和公正!你知道在m国,黑人几乎就是贫穷的代名词吗?!”
天主教还真为消除种族歧视作出过努力的……后世,天主教的教宗方济各签署了联合国的《消除一切种族歧视公约》,并在梵帝冈引进惩罚种族歧视罪的新法律。他认为“穷人常常是社会中来自某个民族或种族的边缘人士”。
可这些事她没法跟1979年的苏讲,而且隔了几十年的事,对苏也不可能有任何帮助。
她只能无力地说:“据我所知,m国是有黑人神父的。”
苏冷然地看着她:“你知道马丁.路德.金吗?他是浸信会的黑人牧师。同时,他也是黑人民权运动的领袖。他是波士顿大学神学院的博士,上过《时代周刊》封面,是1963年度《时代周刊》年度人物,他还是1964年诺贝尔□□的得主。”
简悦懿赞叹道:“了不起的人。那不是很好吗?一位黑人牧师通过领导黑人民权运动而得到这些荣誉,他一定为黑人做了不小的事!”
苏冷笑道:“没错。在他领导黑人运动之前,黑人在公交车上不肯给白人让座,都会被警察局逮捕。有些地方甚至有激进的种族主义分子把黑人从他们的家里拖出去,拖到偏僻地方杀掉。因为他,法院才取消了运输工具上的座位隔离,而且黑人也得到了工作机会和自由权。”
苏脸上的表情充满嘲讽与冰冷,而她口述的事情却是值得全m黑人欢声载道的。
简悦懿有点看不懂了:“这不是很好吗?你和安吉拉的关系那么不好,但她也不敢对你做太过分的事,这不正是拜前人所赐吗?”
“可是他死了。”
谁?
“马丁.路德.金死了。他一辈子受到无数次恐吓、十次□□、三次入狱、三次暗杀。最后一次,他终于被种族主义者暗杀成功。”
苏定定地看着简悦懿:“他是浸信会的牧师,浸信会也一样不像天主教那样历史悠久,信徒也没天主教徒那么多。但你能说马丁不是一个伟人吗?!他是用自己的鲜血,为所有黑人铺就了一条得到公平公正对待的大道!”
简悦懿张大了嘴,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知道马丁.路德.金,这个人实在是太有名了,甚至连m国政府都在80年代中后期,将每年1月的第三个星期一定为马丁路德金全国纪念日——这是唯一一个纪念m国黑人的联邦假日。
但作为华人,她确实不像苏知道的那么多……
原来在m国的大地上,种族歧视曾经如斯可怕……
“你可以不跟着我入教,但你不能抵毁一位圣人!他也跟马丁一样,努力在为有色人种奔波!”
苏愤怒地转身离去,而简悦懿心里也乱七八糟的。
这真是她遇到的最反转的事了。反转又反转,弄得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了。
她定了定神,其实让她觉得真假难断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她对这个国家了解太少了。现在又不像后世那样互联网盛行,什么知识都能在网上查到。
不过没关系,真相不明,那就多搜集线索就好。
正巧她也在琢磨,到底该取哪个突破口,好为祖国做贡献。这当口,华m建交不是令卡特总统在国会内举步维艰吗——起码有半数议员指责他促成了建交,而忽视了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华国在未来有可能给m国造成的大影响。
那她这个华人正好可以为m国社会做点什么,让那些国会议员看到华人对m国的正面影响!
为了多了解一些m国的宗教文化,简悦懿在没课的时候,总往图书馆跑,借阅一些跟宗教有关的书籍。
阅读了数本这样的书之后,她的三观又被刷新了!m国这样发达的世界强国,国民竟大多数都有十分坚定的宗教信仰。他们相信这世上真的有天父、真主、阿拉、佛陀……即使是在各研究领域有着伟大发现的科学家们,也有一部分人有着宗教信仰。
而究其原因,这与m国最初为了吸引移民,而立下的宗教自由政策有莫大关系。m国号称是宗教宽容的乐土,在这里,只需要填写几张表格,再招收一些信仰,就可以成立一个宗教。
而宗教收入是不需要缴纳任何税金的。m国的□□和人权法案,保护公民的言论自由和信仰自由,甚至在这里,集会都是自由的!
也就是说,你就算成立的是邪/教,只要你没干特别过分的事情,m国政府都不会管你!
简悦懿觉得三观塌陷,这tm真是一个“自由”的国度啊……
到了礼拜天,一向衣着暴露的安吉拉忽而穿上了得体的洋装。她的裙子长及膝盖,头戴女士帽,举止也不像平常那么散漫了。
倒是像一个淑女了。
简悦懿有些诧异地打量她。
安吉拉有些不自在地道:“看什么看?我去做弥撒而已……”
简悦懿:……
这果然是一个有信仰的国度……连安吉拉这样太妹,居然都自觉自愿地参加弥撒圣祭……
简悦懿走到同样正在挑选庄重得体衣着的苏面前,笑着对她道:“你今天也要做礼拜吧?”
上回的不欢而散,让苏整整两天都没理她。还是她主动示好,两人的关系才又缓和下来的。
“嗯。”苏淡淡地应了一声,对和她说话,兴趣依然不大。
“那带我去好不好?”简悦懿眨眨眼,继续示好。
苏的动作顿了一下,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我仔细想了下,在对一个宗教不了解的时候,确实是不该随便评价它的。我还是好好了解一下,再决定要不要入教吧。”
听到“入教”,苏脸色好看了许多,语气也变柔和了,“那好,我带你去。不过,不管你认不认可公理教,到了教堂,一定要言行得体,不可以有任何辱及教会的言论和举止。”
“那是自然。”
公理教的教堂离华盛顿大学并不远,也就只有两站路的距离。
教堂的外观看上去,也与普通的天主教堂没什么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教堂顶端竖立的并非十字架,而是与苏的那尊彩绘木雕神像一模一样的神祇。
盗版耶苏神……
简悦懿心里的印象分又掉了一分。
公理教的礼拜与天主教的弥撒,都有进堂式、神父布道这两个流程。让简悦懿意外的是,这个特别重视公平公正,重视消除种族歧视的宗教,它的“圣人”竟是一个白人男子。
直到看到那个白人,简悦懿才明白教堂顶端竖立的神像是谁了……
tm就是这个白人!
自封为圣人,且声称能跟天父沟通,还把自己的形象制成跟耶苏像十分相近的圣像,供教徒瞻仰祈祷,这种种形式都让她觉得这个宗教不正常!
她压低声音问正在听布道的苏:“你们的圣人怎么会是白人?他会为有色人种说话吗?”
苏也压低声音回她:“圣人本身是没有种族的。他为了帮助有色人种,这才慈悲地出生于白人种族。”
啊?!这也行?!
她还想再问点什么,苏却“嘘”了一声,让她保持肃静。
简悦懿也就不再说话。事实上,她也想了解这位圣人为什么能给这么多人洗脑。
她仔细地观察着,这名白人男子大约40岁上下。即使他并不年轻,但他看上去依然像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绅士。他穿着白色的圣袍,在台上布道,讲的却并非是《圣经》或任何有关天父的故事。
相反,他念诵了马丁.路德.金最著名的那篇演讲稿《我有一个梦想》。
他念诵道:“我梦想有一天,这个国家会站立起来,真正实现其信条的真谛‘我们认为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我梦想有一天,在佐治亚的红山上,昔日奴隶的儿子将能够和昔日奴隶主的儿子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密西西比州这个正式匿迹,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我梦想有一天,我的四个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在他念诵的时候,苏和其他有色人种教徒泪流满面地跟着他念诵,仿佛把这篇演讲稿当成《圣经》在读。
即使是没有宗教信仰的简悦懿,看到如斯庄严肃穆,且又充满信仰的群众,她也忍不住觉得震憾!
她不得不承认,一个能够建立宗教的人确实是有他不同常人的思维方式,以及个人魅力的。
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在这个教堂里的教众竟全部都是有色人种。
难怪苏会被洗脑……
重点其实根本就不是这个人到底是否是“圣人”吧……重点是,他摆出了一副想要为有色人种谋得权益的姿态……
台上的圣人布道之声抑扬顿挫:“我的孩子们,即使有马丁路德金为黑人民权英勇就义,今天,有色人种依然在白人社会里,经历着各种不公!贫困线以下的居民,只有9.9%是白人,41.3%都是黑人!有色人种的失业率比白人高3-7倍!就连死亡率,有色人种都比白人高!”
“我们不能对这种危及我们基本生存权利和公民权利的行为视而不见!前人已经抛洒热血,为消除种族隔离和种族歧视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现在是向天父所有儿女开放机会之门的时候,我们必须团结起来,做好跟政府长期抗争的准备,而不能让白人认为我们只是发发气就算了!”
“圣人”慷慨陈词,讲了很多激励人心的话。当他问教徒们“是不是”、“该不该”之类的问题时,教徒们跟着他嘶吼着。
整个教堂显得狂热而激动!
但大家如此激动,简悦懿却没听到“圣人”拿出任何有效的对抗种族歧视的方案。
她保持沉默,冷眼旁观,终于明白苏为什么那么敏感,一丁点小事都会认为是白人在针对她。
布道结束,“圣人”宣布接下来将带领教众,去贫民窟布施食物。
这倒让简悦懿稍稍惊讶了一下,这个教竟也是会做好事的。
她转念一想,邪/教总不可能亲口承认自己是邪/教吧?它总得戴着正义与慈悲的假面具,才能团结旧教徒,吸引新教徒吧。
不由感叹邪/教确实隐藏得很深。
但没关系,只要你是邪的,你总会露出马脚的。
捣毁一个教堂容易,但要把人心重新牵扯回正道难。简悦懿决定,接下来她都要好好地当一个“间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