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辛见明哲戟神情落寞, 就低声笑道, “皇上是要我把兔子都放了吗?”
“猎物是皇后捉的,自然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舒辛明知她口是心非,却不点破, “这几张皮做垫子是不够的,给皇上做帽子倒绰绰有余。”
明哲戟心里吃惊, 忙扭头去看舒辛的表情,只看到舒心一脸狡黠, 正明眸闪闪地望着她。
明哲戟这才知道他是在调侃。
舒辛一贯温和, 说笑也是极难得的,今天是怎么了。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入席, 吃了中饭, 明哲戟叫大家不必出去了,留在营中查点休整, 没回来的也鸣锣将他们唤回。
她自己回了寝宫, 找人来问闻人桀的情况,服侍的人去打听了来禀报,说小皇子中饭也没吃,骑着马跑出去了。
明哲戟看了一眼舒辛,皱眉对侍从问道, “不是鸣锣了吗?他听到锣声也没回来?”
两个侍从齐齐摇头,明哲戟这才有点担忧。
舒辛猜到了她的心思,就笑着说了句, “不如派人把小皇子找回来,天色越来越暗,他一个人游荡在外,要是遇到豺狼虎豹就麻烦了。”
明哲戟心里也这么想,嘴上却不想说不吉利的话,就故作轻松地说了句,“豺狼虎豹遇上他才麻烦。”
这边话音刚落,就有人来禀报,说小皇子回来了。
明哲戟心中大石落定,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同舒辛一起出门。
闻人桀牵着一只鹿走进院子,把它同之前的那一只拴在一起,站定后远远瞄了一眼明哲戟,故意把身背对着她不打招呼。
明哲戟明知他闹别扭,只能主动走过去跟他说话,“你饭也不吃,跑到哪里去了?”
“之前捉的猎物,皇上不满意,我只好再捉一只配成一对。”
明哲戟心里好笑,“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满意了,你捉的小鹿很讨人喜欢。”
闻人桀面上终于露出一点笑意,“要是皇上想把鹿养在宫里,只有一只小母鹿未免太形单影只了,抓一只小公鹿跟它配对也不错。”
明哲戟看着两只小鹿,嘴巴笑的合不拢,“所以你又跑出去硬抓了一只小公鹿。”
“没有硬抓,我是看准了才抓的,这两只鹿注定是天生一对。”
“谁注定的,还不是你。”
“天注定的,我算什么。”
闻人桀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看人。
明哲戟见闻人桀刻意回避她的眼神,就越发生出想逗弄他的心思,“你骑马出去,就是为了捉鹿?”
“不然呢?”
“我猜你是生了我的气,愤愤跑了出去,冷风一吹,肚子一饿又想明白了,空手回来觉得尴尬,这才又捉了一只小公鹿。”
闻人桀脸都红了,嘴巴一瞥眼望天,“你说是就是,谁敢跟皇上顶嘴。”
明哲戟屈身看那一对凑在一起的小鹿,心中越发怜爱,忍不住就伸手摸了摸那两只鹿的头,随即把腰间的玉佩接下来递给闻人桀,“一块玉而已,也值得赌一场气?先把饭吃了吧。”
闻人桀故作泰然地接过玉佩,二话不说就缠在腰间,扭头想对明哲戟说什么,又觉得十分不好意思,窘迫之下,就转身走了。
明哲戟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一会呆,脸上的笑容也越扯越大。
舒辛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等闻人桀离去,他才走到明哲戟身边,“皇上还是把玉佩赏赐给了小皇子?”
明哲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说是愧疚,又不像是愧疚,毕竟当初她把玉佩送给舒辛的时候,是他自己拒绝了。
想了想,大概只是遗憾。
“送给他也好,等他以后回去了,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说不定也能把玉佩当成定情信物转赠出去。”
舒辛摇头冷笑,“小皇子把玉佩当成皇上送给他的定情信物,哪里舍得转赠别人。”
明哲戟自嘲一笑,“子枭年轻气盛,难免会生出错意,等他回去之后,年少情愫早晚会淡掉。”
舒辛笑的玩味,“经历了昨晚,皇上还要送小皇子回北琼?”
“出身皇子,谁愿意寄人篱下,要是他够聪明,回去之后起码也能做个富贵闲王。”
舒辛闻言,禁不住就变了脸色,“皇上对别国的皇子倒宽容。”
明哲戟知道他是在责怪她把明哲弦远嫁南瑜的事,心中的酸苦无以复加。
从前有几度,她也想把实情告诉他,最后也都忍下了冲动。
这个黑锅,她恐怕要背一辈子了。
舒辛见明哲戟脸色不好,也意识到自己冲动之下透露了真心,忙改换温柔笑着安抚一句,“皇上之前不是说要把那几只兔子放了吗,你是想亲自去,还是吩咐人去?”
明哲戟看了一眼自己断掉的小腿,笑着回了句,“朕自己去吧,这三日造了许多杀孽,走前能放生几只,也聊以慰藉。”
舒辛叫人替明哲戟背马,他把她抱到马上,亲自牵起马缰绳,侍从们拎着竹笼跟在后面,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林子里走。
闻人桀吃了饭出来,就看到明哲戟骑马,舒辛牵马的情景。
侍从嬷嬷们纷纷议论,说帝后和睦恩爱。
闻人桀失声冷笑,“看似和睦,实则面和心离。”
这话实在大不敬,再加上他态度傲慢,底下的人都免不了愤愤然。
闻人桀不顾众人眼光,轻哼一声回房去了。
明哲戟与舒辛回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御膳房精心准备了菜肴汤羹,晚宴的气氛也不如昨日放纵。
明日要整装回朝,酒足饭饱后,就陆续有人会去歇息了。
明哲戟也早早退场,回到寝宫喝了一杯茶解腻,随手拿了一本书看。
舒辛破天荒饮了不少酒,回来的时候,人也比平日笑的灿烂,“皇上在看什么?”
“随便看的。”
明哲戟把书放到一边,才要叫人进来服侍更衣洗漱,舒辛就抢先一步阻拦她,笑着说了句,“皇上,臣今日醉了。”
明哲戟心里好奇,“皇后一向自律,怎么今日倒喝醉了?”
舒辛笑道,“皇上离席的太早,臣一个人坐在桌前被众人敬酒,不知不觉就喝多了。”
明哲戟上前想扶住舒辛,反倒被舒辛扶住了,“皇上小心腿伤。”
明哲戟讪笑着同舒辛一同坐到床边,“明日回京免不了要车马劳顿,皇后既然醉了,就早些歇息吧。”
舒辛笑着点点头,半晌又对明哲戟问了句,“皇上今日还要小皇子服侍吗?”
“什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明哲戟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就又确认了一次。
舒辛提声笑道,“皇上今晚是想要我服侍,还是想要小皇子服侍?”
他问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两团红云,也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窘迫。
明哲戟脑子一团纷乱,他们在一张床上睡过无数个夜晚,他却从来没提过要服侍她的事,怎么今天平白无故地提起来了。
转念一想,一定是她自己错意了。
舒辛的意思大概只是委婉地问她还要不要叫闻人桀来□□,因为他不想跟她睡在一起,又不好直言,所以才用这种折中的法子逼她自己开口,送他出去。
还真是处心积虑。
明哲戟笑着摇摇头,随即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皇后既然身子不舒服,就该好好歇息,你把子枭叫过进吧。”
她本以为舒辛得偿所愿,眉宇会舒展许多,谁知他竟一脸惊诧。
“皇上要小皇子服侍?”
明哲戟笑的一脸坦然,“皇后早些歇息,你出去的时候叫他们把子枭叫来,要是他也睡下了,那就算了。”
“这是皇上的圣旨?”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圣旨不圣旨的。”
舒辛目不转睛地看着明哲戟,半晌又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皇上下定了决心要小皇子?”
明哲戟本以为得到她的首肯,他就会马上出去,可他为什么又问了两次,弄得她也有点犹豫,“我有点搞不懂皇后的意思了,你是想留下,还是想出去?”
舒辛摇头轻笑,“是臣冒昧了,我这就出去叫人。”
明哲戟望着舒辛的背影发呆,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叫住他,门外就通传小皇子求见。
舒辛嗤笑出声,旨意还没传到,这小子倒自己先找上门了。
他转回头对明哲戟粲然一笑,打开门走出去。
闻人桀不等传召,与舒辛走了个擦肩,登堂入室的理所当然。
明哲戟本还莫名伤感,一看到闻人桀的脸,又忍不住好笑,“你跑过来干什么?”
“我在房里等皇后找我,等来等去也不见他的人,就只好自己来了。”
闻人桀一边说,一边坐到明哲戟身边,“皇上的伤势好些了吗?”
明哲戟不答反笑,“今日晚宴你倒老实。”
闻人桀一手抚着腰上挂着的玉佩,低头笑道,“皇上把定情信物都送给我了,我自然要规矩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