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笑道,“阁下既然既然已经问出口了,何不一问到底?”
布拉克微微一笑,“在下只是好奇,姑姑虽是西琳人的长相,却并非西疆人,何以被西疆郡主收为心腹?”
毓秀眯了眯眼,“这话是什么意思?”
布拉克笑道,“郡主虽入容京为质,也不过短短时间,怎么她待西疆的侍从却不如待姑姑亲近?”
“何以见得呢?”
“姑姑今日在宴上虽未出言,郡主却几番与你眼神交汇,暗中询问你心意,彼时在宴上高谈阔论,替郡主问话的高侍是姑姑夫君,看他的容貌,再听他的口音,似乎也不是西疆人,而与姑姑一样是容京人。”
毓秀并不觉得她对眼前这个身份存疑的人有任何解释的必要,但她还是敷衍回一句,“我与我夫君的确是在郡主进京之后侍奉在侧的,得郡主赏识信任,心中十分感激。”
布拉克似笑非笑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毓秀听布拉克语气嘲讽,便也单刀直入问一句,“诸位当真是来自北琼的商客?”
布拉克脸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戒备,蹙眉问道,“姑姑觉得我们不像?”m.166xs.cc
毓秀笑道,“郡主此行身兼重任,随行之人自然也要十分谨慎。诸位出现的时点蹊跷,为保万全,有些话自然要询问清楚。”
布拉克冷笑道,“郡主身边跟随几万西疆精锐兵马,我等区区几十人,若行不轨,岂非自寻死路。”
他话说的冠冕堂皇,面上却带了一丝凌然,分明私藏傲慢。
二人说话间,毓秀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又见对面的布拉克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她便猜到来人是谁。
毓秀转回头对姜郁轻轻点了点头,姜郁笑着走到毓秀身边,对布拉克道,“阁下这般时辰出现在存放粮草之地,不怕惹人生疑?”
布拉克笑道,“我与姑姑都是被一阵箫声吸引到此地来的,何况我自入营,行动坐卧便都有人特别留心,怎敢轻举妄动。”
姜郁冷笑两声,没有接话,对毓秀点头示意,毓秀便跟随他一同去了。
二人走了半晌,姜郁回头去看布拉克,见他还站在原地,似笑非笑地目送他二人走远。
姜郁低声问毓秀道,“陛下怎敢这般时辰独自一人在外行走,若是从前也就罢了,如今营中多了这几十个北琼人,为首几人又格外狡猾危险,你贸然与布拉克独处,不怕惹出事端?”
毓秀淡然笑道,“布拉克等人明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严密监视,怎敢随意妄动,不过伯良说的有理,我方才贸然与他独处,的确有失谨慎。”
姜郁挑眉笑道,“布拉克说他与陛下都是被一阵箫声吸引到这个方向来的……”
毓秀点头道,“夜半无眠,听到营中平起箫声,心中好奇,就出来看一看。”
姜郁微微一笑,“陛下不觉得这几次三番的夜生箫有些奇怪吗,若吹箫之人当真是惜墨,他何必用这种方式引你相见,若吹箫之人不是惜墨,却刻意误导陛下,想来定存不良之心,欲行不轨之事。”
毓秀笑着摇摇头,没有回话。
姜郁见毓秀不为所动,心有不悦。
二人走到帐前,才要进帐,却闻营中有士兵呼喊,“夜袭!”
毓秀与姜郁对望一眼,双双色变。
毓秀四下寻找防身的武器,却无所获。
不过短短时,各帐中的西疆军就备好已出帐迎战,一时间营中灯火皆明,喊杀声骤起。
姜郁想拉毓秀进帐,不知从何处跳出两名穿夜行衣的北琼骑兵,抡起弯刀朝他二人袭来。
姜郁还处在震惊之时,毓秀已闪身挡在他身前。
两个北琼兵人高马大,即便身材稍矮的那个也比毓秀高出一个头,姜郁眼睁睁地看着毓秀与二人近身缠斗,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夺了其中一人的弯刀。
是错觉还是怎的,姜郁总觉得毓秀原本有机会杀掉二人,却屡屡在要得手时转而处于劣势,甚至一度将自己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姜郁本以为是毓秀有孕在身,又要分心顾及他的缘故,但转瞬之间,他又有了一个让他胸闷的猜想。
姜郁失神间,毓秀被其中一人伤了手臂,退守之时,不知从何处又跳出三名琼兵,眼看几人要成围攻之势,毓秀不敢再拉扯,只得使杀招解决,一人才倒,便有一队西疆军赶来支援,将他二人护进帐,击退琼兵,紧守帐外。
姜郁扶毓秀落座,剪开她手臂上染血的衣物,为她洗净伤口包扎。
毓秀默然看姜郁动作,半晌之后笑道,“军中将士都学过如何处理伤口,不如请他们代劳。”
姜郁心中虽不情愿,碍于颜面又不能不允,将为首的小将叫来为毓秀包扎,自己退到一边。
小将起初还出言推脱,提议请军医来为毓秀仔细检查伤势,因毓秀态度坚决,执意不想小题大做,他才净手为其处置伤口。
姜郁在一旁观看,发觉小将上药包扎的手法的确比他方才的手法更简练有效,索性也不好再说什么。
毓秀顺势询问小将西疆军今夜是否早有谋划备战,小将却讳莫如深,并未多言。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间,营中喊杀声渐消,毓秀与姜郁被护送去了阿依营帐。
阿依虽解了发,却以头纱遮面,身上穿着更一丝不乱。
毓秀二人进门之时,几个西疆军的将领都在帐中,阿依叫毓秀坐到她身边,姜郁便站在阿依身后半步的距离。
阿依听说毓秀受伤,面上满是忧愁之色,“今夜突逢其变,我担心姐姐有孕在身会受惊吓,特别吩咐他们要护你周全,谁成想你还是受了伤。”
毓秀瞄了一眼下首站立的几个西疆军将领,笑道,“幸而几位将军早有准备,救护的兵将也来的十分及时,我二人才得以保全。”
阿依望着毓秀手臂上的包扎,轻声叹道,“还是去的不够及时。”
毓秀淡然一笑,并无怨色,几名将领面上却有几分尴尬之色,半晌,一名副将开口道,“因今日营中收留了外人,依旧例要比从前更严加戒备,果然夜半有敌军袭营,我等只顾派兵防守郡主营帐,对其余众人的救护稍晚一步,思虑不周,请郡主原谅。”
阿依并未再作追究,转而问道,“来人是什么身份,带了多少人马,我军可有损伤?”
副将回话道,“今日夜袭大约千人,虽未穿军服,却看得出来皆是训练有素的骑兵,刀功马术与之前和我们交手的那一队劫掠商客的马贼如出一辙。”
阿依凝眉道,“如此说来,他们是之前在我军手里吃了亏,心有不忿,伺机寻仇?”
几名将领对望一眼,脸上的表情颇耐人寻味,“末将等不敢确定。”
阿依问副将道,“莫非将军还有别的猜想?”
副将道,“末将只是觉得今日救人之事有些蹊跷,所以晚间特别加紧戒备,果然遭琼兵夜袭营寨,若不是西疆军早有准备,此事恐怕不会轻易收场。”
阿依正色道,“将军怀疑我们之前救下的那一队北琼商客?”
副将斟酌半晌,谨慎回话道,“今日晚膳与晚膳之后,那几十个北琼人还算规行矩步,末将等并不能肯定他们一定有问题,方才北琼骑兵夜袭,我军刻意没有在第一时间派兵保护,那些北琼人似乎也有损伤,之后西疆军去支援,才保住其性命。”
阿依凝眉道,“竟有此事?”
副将点头道,“确有此事。”
姜郁疑道,“北琼人有多少损伤?”
副将正色道,“听说那几十人皆下场对战,死了几人,伤了十几人。”
姜郁冷笑道,“布拉克与为首的几人如何?”
副将回话道,“布拉克受了轻伤,与他交好的同伴一名重伤,一名轻伤,其余几位首领并无大碍。”
姜郁与毓秀对望一眼,心中皆有一个猜想,却都没有明说。
阿依问副将道,“琼兵不过千余人,将军以为他们今夜为何要铤而走险袭我营寨?”
副将思索半晌,回一句,“今夜来袭的只是一小队人马,即便偷袭不成,也可试探我军虚实,制造恐慌,之后越往西行,只怕越会有重兵等在前途。”
阿依心中虽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摇头道,“北琼人既然不敢穿军服挑衅,就是不想挑起明战,大家不必太过担忧。”
几名将领面面相觑,都不敢开口接话,姜郁出面解围道,“我军才经历一场激战,请诸位将军去营中各处体察伤情,安抚人心,之后便早些休息,毕竟明日还要赶路。”
将领们见阿依点头,便躬身一拜,一同退出帐外。
人走了半晌,阿依才开口问毓秀道,“陛下觉得副将等人的猜测是否有道理?”
毓秀与姜郁对望一眼,咬牙道,“几名西疆军将领常年在军中,若无远虑,绝不会贸然进言。我的猜测与他们一致,越往西行,越是凶险,前途并不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