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壖明知毓秀意在嘲讽,禁不住在一旁对南宫羽冷笑道，“既然陛下要你说，你有什么要说的,也不必再顾忌,若你说的有理,自有老夫为你做主,老夫无法做主之事，也有陛下为你做主。”
毓秀金眸一闪，眯眼望向姜壖,姜壖凌然回望，二人目光冷冽,好一番无刃交锋。
半晌之后，南宫羽顾自开口道,“南宫军之中从不曾有一支影军，更无有所谓的影卫与暗卫，这一切都是陛下刻意编造出来的阴谋，只为诬陷臣与臣姐。”
一言既出，毓秀才从姜壖身上收回目光,冷冷望向南宫羽，“在南宫暗卫之隐秘被揭出之前,朕虽孤陋寡闻从未听过其名号,但朝中有数位重臣都曾对其有耳闻，似乎不止文京，在整个蜀州甚至整个西琳,都有南宫影军肆意的传言。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指责朕造假证,朕又如何能操纵天下悠悠之口？”
迟朗出列拜道，“三堂会审之时，臣向陛下陈诉，献帝在位时，因京中也发生过行刺事件，献帝曾命下官等暗下追查。”
凌寒香点头道，“献帝是不愿无证之下兴师动众，闹得人心惶惶，才与老臣商议，命迟大人密查，迟大人手中也握有献帝密旨，此事除了臣，在朝中就只有他一人知晓。”
姜壖冷笑道，“当日迟大人陈情时老夫就觉得奇怪，我与凌相同为一国宰辅，献帝即便心有偏私重信，未将此事告知老夫知晓，密查之事事关重大，刑部也不会瞒的如此密不透风。迟大人说花了三年时间，查到京郊三处私营，找到一名自称影军暗卫的人证，三堂会审时就是这名人证，坐定南宫家之罪。”
迟朗一皱眉头，“莫非姜相质疑那日当堂为证的人证？”
姜壖笑道，“当日凌相与迟大人言之凿凿，陛下问案的过程又十分顺遂，老夫即便心有疑惑，也未及出口质疑，那名叫李一的人证既然还关在刑部大牢，何妨再叫他上堂，与南宫羽当面对质。”
他话说的胸有成竹，似早有安排，毓秀与迟朗对望一眼，面上的表情都有几分凝重。
姜壖见迟朗没有马上回话，毓秀与凌寒香也沉默不语，禁不住以激将法催之，“莫非人证是假的，所以不敢第二次上堂，与被指罪之人当面对质？”166小说
毓秀的目光略过殿下百官，挤出一丝强笑，对姜壖道，“姜相若要人证对质，朕顺遂你心意便是，派人到刑部大牢，带李一上殿受审。”
禁军领命匆匆而去。
南宫羽斜瞟了一眼姜壖，对毓秀冷笑道，“陛下编造莫须有的影军名号，又为影军编造了一个莫须有的身份记号，又移花接木将记号与当日在恭帝帝陵之中行刺的刺客关联，步步为营，用心歹毒，但事实又如何？”
姜壖故作惊诧，“若老夫记得不错，当日陛下的确是根据影军身上都带有‘圣’字标记而坐定其身份，莫非你有反证证明那身份记号是假的？”
殿上百官听到这，也隐约知觉姜壖似乎有意与南宫羽一搭一唱。
南宫羽笑道，“三堂会审时，伪证者自称影军入军时都要在头顶纹绣圣字标识，以此为记。刑部尚书大人也声称他曾依照刺客尸体头顶的圣字符号临摹图形，与李一头上的圣字符号无论大小或形状都一无二致，并以此推断帝陵中的刺客出自影军，可惜我手中已有明证证明当日在帝陵中行刺之人绝非受我南宫家驱使，那些人也并非西琳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听罢这一句，已克制不住哗然一片。
南宫羽似笑非笑地望向灵犀，“当日在帝陵中行刺的刺客是什么身份，陛下知道，摄政王也知道，因为他们本身就是你设计带入帝陵之中预谋对陛下不利的不是吗？”
灵犀方才见南宫羽言之凿凿，心中已预感不祥，如今听他一语道破实情，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凌寒香在一旁斥道，“谁给你的胆子当堂污蔑亲王谋逆？”
南宫羽冷笑道，“是否污蔑，摄政王心中有数，南瑜七皇子向我亲口承认摄政王曾向他讨借暗卫，装作刺客挟持陛下入帝陵图谋不轨。”
凌寒香一皱眉头，“南瑜与西琳现下虽未友邦，却也曾为敌国，他国皇子之言，怎可取信于人，甚至于作为定罪亲王的口供？更何况人人都知南瑜皇位之争激烈，偏偏与我西琳联姻的南瑜皇储殿下，七皇子怀恨在心，意图挑拨生事也未可知。”
南宫羽淡然一笑，“我手上有摄政王与南瑜七皇子密谋串联的书信，上面有摄政王仍为公主时的公主金印。”
凌寒香听到这一句，面上已有踟蹰之色，却骑虎难下无法退却，“印鉴自然可被伪造，但凭公主金印，并不能作准。摄政王自封亲王之后，扶政鞠躬尽瘁，与陛下亲密无间，正阳事出，陛下卧病，若非是她力挽狂澜，西琳如今已是一派大乱，她若当真意图对陛下不轨，中间有太多可下手的时机，陛下又怎会对其深负信任。”
众人见二人你来我往，灵犀本人却一直沉着脸不说话，心中皆已渐生疑惑，心思敏感的都知道灵犀在帝陵事出之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收敛刁钻任性与太过外显的野心，不再与今上针锋相对，反而处处维护辅助，越发与人为善，深沉内敛。如今看来，莫非她的变化当真源于帝陵之中发生的一些事？
南宫羽笑道，“三堂会审之时，陛下曾命鉴官鉴定印鉴真假，如今命他上殿验一验我手中拿到的证据，不就知道我所说的是真是假了吗？”
凌寒香才想回话，毓秀就在上首冷笑着说一句，“当日朕与恭亲王困于帝陵，她非但没有意图对我不轨，反而救过我的命，你如今为了解脱刺客是南宫暗卫的身份，竟不惜出言污蔑，意图挑拨，当真罪无可赦。”
南宫羽笑道，“陛下与恭亲王姐妹情深，你可以不计较她曾经意图骨肉相残害你性命，欲取你而代之的恶形恶状，也可编造谎言为其正名，包庇她犯过的弑君谋反之罪，但不能将她入帝陵中行刺的刺客污为南宫家所养。帝陵中的刺客尸体已被陛下派人毁尸灭迹，所谓刺客头顶的圣字符号，也只是陛下的刑官空口一言。而我手中却是恭亲王亲笔所书落有金印的密信，白纸黑字，无从抵赖。即便陛下顾及朝廷颜面，恭亲王的声名不用，我也有其他证据证明南宫影军一事本就是子虚乌有。”
毓秀面上风云变幻，眼中已隐现杀意。
姜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毓秀，对南宫羽道，“既然当日帝陵行刺的刺客已被毁尸灭迹，你手上的所谓书信也无法确认真假，倒不如说说你还有什么其他证据。”
南宫羽冷笑道，“陛下得知南宫府中有一个与我形似的替身，便将计就计，借题发挥，将此事运作成污我清白的罪证。当日，李一妄称影军影卫服用的是一种名叫百日花的奇毒，这种毒只在无法按时服用解药时才会发作显现，平常时候并未有异，陛下曾命太医院两位御医试毒为证，陛下可还记得。”
毓秀冷笑道，“朕自然记得，朕还记得廉锦与曹忱两位御医演出当日被抬到公堂受审的那一位南宫二公子的替身，为了制造痨病的假象，常年服毒的真相，只是不知他是自愿牺牲，还是被迫不得已而为之。”
南宫羽被言辞嘲讽，面上的笑容僵了一僵，一直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南宫茂面上也闪过一丝凌然。
毓秀微微冷笑，“南宫府命人为二公子替身之事本就匪夷所思，为制造其久病之假象让其以毒养身更让人觉得残忍非常，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掩盖南宫羽的行踪，若无诡事，何须掩盖，这当中究竟又有何蹊跷？”
南宫羽冷哼一声道，“因臣自幼叛逆，与寻常世家子弟不同，父帅生怕我惹是生非，才低调行事，并非有意掩盖，更无陛下口中的蹊跷。倒是陛下，当初为污蔑南宫家豢养暗卫，竟命廉曹两位御医在试毒剂当中动手脚，污蔑跟随替身的侍卫身中莫须有的白日花奇毒。”
灵犀蹙眉冷笑道，“即便陛下当人命人在试毒剂中动了手脚，试出了莫须有的白日花奇毒，那之后在跟随替身南宫羽的暗卫头上发现的圣字记号，你又作何解释？”
南宫羽冷笑道，“陛下既然一早就有意构陷南宫家，也一早就已密谋将家姐与我的替身传来会审问话，自然也能一早就对几个随侍的禁卫做出安排，让他们配合演一出戏。”
灵犀摇头笑道，“你不要忘了，南宫影军一事，是你姐姐在三堂会审之时证据确凿，无从抵赖的情况下，亲口承认的事实，有堂书案卷为证，无论其他所有旁证，都不如当事人的口供这般无从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