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郑母睡着, 俞蘅交代勤务兵帮忙守着,自己出城到安置那些幸存者的隔离所。人都睡着了, 站在门外可以听到动静,那些人睡得并不安稳。
避到一边问小薇, 小薇将文件给他:“都问过了,在这里。”看俞蘅蹲在路灯边看,小薇接着说:“我觉得他们有事情隐瞒,不过问不出来。将军, 可能要你出马。”那一年将军一人审讯整个研究所, 可谓是一战成名, 到现在刑讯室那边偶尔还会提起呢, 都好奇是用了什么神奇妙法。后来看研究所的人对将军忠心耿耿,更加认为其中有神秘的地方, 现在军中新兵当中还流传着将军是外星人的说法呢!防护罩那东西根本不可能是现代科技的产物嘛。
看了一遍, 俞蘅看到其中一项后,叹了一口气。虽然还没询问过郑母, 可根据她的脉象,她这几年过的生活和其他女幸存者都是差不多的。像母猪一样生孩子, 慢慢地丧失为人的尊严。
他心中拱起火,深呼吸几下才按下去,听了小薇的话,他点头:“明天吧。”他想着明天送郑母去看郑恒莉,然后再来询问她问题,终究母女一场。“对了, 身体检查报告出来没?”
“还没有,我我问问……说是最快要夜里十一点才能出报告。”
“好,你盯着点,如果有问题就通知我。暂时别让他们和其他人接触。说要找亲人的也行,记下名字让南敬学那边查一查。”
回去后,他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后勤务兵说:“小薇姐说体检没问题,让我等你醒来跟你说一声。”
“体检报告出来给我看看。”
俞蘅翻看一番,确实是没问题的。之前北方一个安全区接收过一批幸存者,结果那批幸存者身上带传染病,一时不察染病大半个安全区,那是一种新传染病,有效的特效药一时半会儿做不出来,差点把整个安全区全灭了。在那之后,各个安全基地在接收幸存者的时候,除了检查是否会是变异人伪装,也会做身体检查,确认无碍后才会放出隔离区,让他们和家人团聚。
“好了,后续你让小薇看着点。”他苦笑:“说实话,就算我妈也在这一批幸存者里面,我也不能保证她也是全然无害的。她的身体检查我一会儿带她去做,补上,其他的,按照规定派人监控吧,不用顾及我。”
变异人的行事这么明晃晃,放出来一批怎么看怎么有问题的幸存者到安全区这边——这么些老弱病残,就这么步行两天两夜、没有任何防身手段地走到安全区,毫无变异人攻击,这可能吗?不说这个,就说他们懒得收拾这些残货,就是天方夜谭!变异人性残虐,从末世之前就表现出对普通人类的敌视,这样善良温和的手段,不是他们的本性。
可这样一来,这些人的存在就比较尴尬了。目前看来,他们确实无害,可安全区高层(包括他),是不可能真的相信变异人毫无准备。安全区百万人,由不得他们不重视。
轻轻巧巧的,就在安全区扎入一百多根刺,可这一百来人分明都是同胞啊。
南敬学提前将郑母提出来带进安全区,可以说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可也将他提在风口浪尖上,如果郑母没携带什么病毒还好,若是出事,头一个被问罪就是他了。不过南敬学的不驯和挖坑他还不放在眼里,他有手段制住对方,对方也只能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了。
俞蘅呼出一口气,只能希望他们确实没有异常,真金不怕红炉火,只要自身撑得住,再多的人监视也不怕。
接下来,他带郑母去医院做身体检查,等两人回到家,郑恒莉和老公已经在等着了。“妈!”
母子俩再次抱着痛哭,郑恒莉哭着问:“妈你去了哪里你去了哪里,我好想你……”看了一会儿,见门外勤务兵在做手势,他对郑恒莉老公点了点头,起身走了出去。
郑恒莉搬了过来天天陪着她,结婚几年,还是今年年初才怀孕,又和郑母重逢,郑恒莉满心都化成了水,天天粘着她。有郑恒莉的陪伴,看着郑母脸上的笑容越发自然俞蘅也放下心,在尝试问过当年的事情却引得郑母脸色大变颓唐好几天之后,他也就不再询问了。
和郑母同一批来的幸存者还被扣着,控制行动,目前已经大概画出路线,对他们原先生活的变异人聚集地地址有了大概的方向,就等安全区腾出手来再派兵去打。不过俞蘅想着,可能那个地方又已经人去楼空了。
“盯紧一点,有任何异常都别放过。”他再次交代。他也从他们口中询问过郑母的消息,和他猜测的一样,郑母确实在不停生育,而且一个女人还肯定地说,郑母几个月前还生了一胎呢。不过更多的他们也不知道,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活,谁会对其他人多加关注?
时间过得很快,郑恒莉临盆生产,长子出生。可在这半年多的监控观察里俞蘅的心反而越扯越紧。
这一天,郑母从郑恒莉家离开,说是要回家一趟,卫兵护送着她回家之后她对着门外的门卫兵笑了笑,慢慢地关上门。门关上,她脸上的笑就掉了下来,像是电影的慢镜头,眼神和嘴角从明亮沉到黑暗里。她慢慢地走着坐到沙发上,低着头好半天没动。
隐蔽的监控摄像头如实记录下她的每一个动作,这是半年前他带郑母去体检时,让人在屋里装的。如果他只是安全区里最普通的幸存者,他也会对失踪多年归来的郑母心存防备,别说他现在掌握着整个军部,更是实际上的掌权人,控制着研究所,安全区的命脉都在他的手里。这个身份,就注定了有值得谋算的地方他必须为手底下这些人负责。
这么做好像很没有良心,是在侮辱亲生母亲,不过他并不纠结,在什么位置上就要做该做的事情,决定了就去做,后果自己承担。
自从装上监控,郑母的平时表现都有专人监视,在背着人的时候,她的表情太让人伤心了,好像陷入了什么恐怖的梦魇,可偶尔摄到她的眼睛,眼神却有着怀念。俞蘅看着越来越心惊,旁敲侧击过好多次,郑母却根本不愿意提,死死沉默,郑恒莉见了两次很是不忍,对俞蘅不满:“你干嘛总是逼着妈?你要是怀疑她有不轨之心,那就让妈到我那里住!”
没办法,他只能慢慢等着,等着郑母行动的那一天。在这个过程中,他希望郑母能在女儿和外孙的亲近下放下念头,可是终究还是等到了这一天。收到消息说郑母开始行动时,俞蘅有一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在监控录像中,郑母突然消失了,是真的完全变透明的那种消失。看着门被打开,她们立刻进去查看,人果然已经不见了。好在监视的女兵早有准备,她们也不慌张,只用能量眼镜搜索异常能量体。
可是看不见!看不见任何红色人影!
负责人稳住没有慌张,说:“立刻提一桶水倒在一楼楼道,盯着水迹!还有,准备好捕网。既然能量眼镜没用,用红外线热像仪!”
宿舍楼一楼楼道,那摊水迹的尽头突然出现湿润的脚印,然后那脚印移动得飞快,很快就将水迹蹭干。幸好红外线热像仪有效果,隐蔽处的女兵将路线报上去,监控室里,路线被绘制出来。
先是往集市的地下黑市去,现身形后取了一个黑色的行李箱。郑母前脚刚走,后脚那接头的人就把捆住,逼问不出是什么东西后,负责人,点了点研究所的方向:“看来目标是这里。够了,在路口就把人截下来吧。”
“哎,知道了薇薇姐。我真是想不明白,将军对阿姨多好啊,将军姐姐也生了小孩子,再过两天就是满月了,这日子多好,阿姨为什么要做这些。”女兵们是有些为将军鸣不平。
在将军交代她们的时候,其实她们是觉得将军有些心狠的,对亲娘都这么防着。即使她们能理解将军的做法,可心里还是不得劲。或许,是有些敬佩。也有些敬畏吧。可在看到将军妈妈真的是卧底后,她们的心情十分复杂。
“将军肯定很伤心。”
“行了赶紧去忙吧。”陈薇严厉地说:“将军的心胸不是我们能比的,好好地报上去,别露出多余的表情。”
结果截下来之后发现,这个行李箱里面塞的满满当当的浓缩□□。这箱子要是被丢进研究所,不止研究所,这一整片都会被夷成平地。负责人十分后怕,赶紧给俞蘅递消息。
俞蘅收到最终消息时,平静地点头:“辛苦你们了。我这边还走不开,你们先审着吧,同批进来的幸存者虽然已经被放往各家,也要再审一遍。黑市接头人更要严审!”
放下通讯器后,他靠着窗台点燃一根烟,白色的烟卷着散到半空中。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可以直接用催眠去套郑母的话,万无一失,可是如果有更好的办法,他并不想一开始就用这么决绝的手段。
也许,即使她有问题,可在看过他之后,在看过幸福的大女儿和新生的外孙之后,她会放弃呢?可惜,郑母还是放弃了他们。
谈不上多伤心,只是有些感慨。如果他真的毫无防备,非变异人却能透明隐身的郑母得手的可能性非常高。研究所一毁,不止所有研究成果毁于一旦,科研人才,围守的女兵们,全部都活不了。
审讯郑母并不顺利,那么瘦弱的女人口硬得很。刑讯兵并不敢用刑,怎么说都是将军的亲娘呢,陈薇在请示过俞蘅后将人收监。
于是审讯重点压在黑市接头人上面,很快挖出和变异人有私下交易的团伙。重罚之下,还是有人铤而走险,为了私利将集体生死丢在一旁。
而郑母在看到他的时候,慈爱已经完全消失,她失望地看着俞蘅:“你和你爸一样,都是自私自利的人,只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呵呵他是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你是连亲妈都不信任,竟然在家装监控!装监控!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人,他们都猜错了,你哪里是花架子,你就是恶魔!恶魔!和你爸一样的恶魔!”
她脖颈青筋毕露,愤怒大喊时眼神是说不出的愤恨,像是看着一坨经年腐化的垃圾,挣扎的力度太大,手铐和头敲得铁门哐哐响,守在一边的医生护士赶紧将人抱住注射了镇定剂,然后擦着汗对他说:“将军,这位女士的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有自残倾向,我们也是没办法。”
俞蘅沉默点头,“你们都出去吧,我亲自来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