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大老爷听到自己想听到的,嘴角勾起,拍了拍怔住了的狼崽子的肩膀,心满意足地走了。
他要去跟媳妇儿报告这个好消息来着。
自从自家侄儿娶了媳妇儿,狼崽子天天绿着眼睛蹲守家门,真的神烦!
“您等等!”萧翎可算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了,一张白皙清透的脸顿时发白,顾不得从容淡定,上前就急声道,“我不……”
说好的媳妇儿呢?!
不带赖账的!
大老爷脸色一黑,只装作听不见,飞快上马,也不用狼崽子搀扶了,快马加鞭地往家里跑。
萧翎伸出手一把没有抓住,望着大老爷消失的背影,抿了抿嘴角,什么都说不出来。
如今又成了他的小伙伴儿的唐天唐将军探头探脑地过来,见了这么惨绝人寰的一幕,不由心生感慨。凑过来叹道,“王爷节哀。”这年头儿,娶个媳妇儿就跟上刀山火海似的,不坚强点儿就要去上吊,就叫还没有媳妇儿的唐将军悚然而惊!
媳妇与岳父都是老虎来着,虐身虐心,他,他还是继续打光棍儿吧!
萧翎目光沉沉地看了这个不能给自己出主意的家伙,低着头想了想,眯了眯眼,转身顺着大老爷的方向去了。
唐天举目远眺叹息了一会儿,怀着八卦的心幸灾乐祸地跟着走。
一时间除了清河郡王,没有不圆满的人。
大老爷满意得意地完成了媳妇儿的嘱咐,此时意气风发,脚底生风。先拐到街角去买了些极好的点心,这才摇摇晃晃地回了侯府,一进门,就见侯府竟中门大开,往里头去,竟是不知多少的奢华的大车排成了一溜儿,无数的丫头小厮奔走,最前方的一架,却是一辆朱轮高大的马车,看着这依仗,竟是亲王制。
微微一怔,大老爷就见府中的丫头过来,不由问道,“来的是谁家?”
“敬王妃娘娘上门会亲,太太叫咱们不许懈怠呢。”府中小丫头没有不畏惧大老爷的,此时这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答了,一溜烟儿地走了。
从丫头们被买进来,就从从前的姐姐的口中有些传说。
据说这个面色冷酷的大老爷,是个当年年轻时,一脚将爬床的丫头踢到吐血,还亲手发卖的冷酷的人。
这样的活阎王,谁敢亲近呢?
大老爷对府中丫头畏惧自己很满意,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不敬,想到敬王妃在,到底犹豫了一下,自己往前院儿去了。
此时大太太正含笑看着新晋的亲家,一叠声地命人上茶上点心。
敬王妃拉着夷安夷柔的手,见这两个眉目和气可爱,全无骄纵之气,言语之间带着几分的活泼,一个磊落,一个聪慧,就十分欢喜。
女子嫁人,婆家中有的小姑子是最要命的生物,那挑剔起来,顶得上三个婆婆,萧真的长姐昌平郡主当年就很吃过小姑子的亏,不是到底忌惮敬王府,那几个小姑子差点儿撺掇女婿纳了良妾进门,如今想起来,都叫敬王妃气闷。
况家中女孩儿,也能见家风。
“你家有这样的美人儿,真真儿的是你命好。”敬王妃还没看见萧真,此时见了两个女孩儿,又目光落在夷柔身上与夷安一般无二的云锦及地长裙上,心中微微点头,更家高看了大太太一眼,就命丫头上来端过了两盘子的宝石首饰来笑道,“听说都要成亲了?到底是喜事儿,这些,先当我的贺礼,来日添妆,可别忘了我家。”
大太太能善待隔房的侄女儿如同亲女,可见心性,就叫敬王妃对萧真的处境放心了许多。
若是在这样的人家里,这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既然是王妃给的,你们就收着。”大太太莞尔一笑,见那盘子上的宝石珠花儿等等大多是宫造,可见看重,也觉得敬王妃对脾气,不是个眼高于顶的人,也不客气,温声笑道,
夷安与夷柔自然是听从,彼此对敬王妃道谢,亲手接了首饰。
“阿真前儿回门儿,说起来在侯府享福,我这心里头欢喜,因此上门道谢。”敬王妃此时便与大太太笑道。
她也是要看看,萧真是不是报喜不报忧,如今见日子过得应该不坏,就满意了。
况平阳侯府如今是薛皇后的心腹,都是亲戚,为何不走动呢?
所谓联姻,不就是联络有亲,彼此又生出些好处才对么?
“阿真是咱们好不容易求娶回来的,叫她磕了碰了,我自然是舍不得的。”大太太见敬王妃仿佛还有话说,心中一动,便含笑道,“从前我在京中时,时时听王妃的贤良名,如今才亲近起来,真是相见恨晚。”她说了些好话儿,白皙的手指慢慢地拂过了青花茶盅,带了几分与众不同的风韵,就叫敬王妃看直了眼,继续笑道,“都是一家人,王妃不必与我家客套。”
薛家的女人,都生出了一副伶俐的心肠。
敬王妃心中越发赞叹,此时越发亲近,含笑说道,“一家人,我也不必与你说些别的,倒叫我觉得生分了。”她见大太太微笑起来看着自己,微微一顿,这才凑近了她,低声道,“当年,我家王爷还了兵权的那一军……”她见大太太眼角一跳,急忙继续说道,“有些异动,只是……”她揉着眼角低声叹道,“不是旁的,实在是有人心怀叵测,挑唆我家的那几个小子,叫人防不胜防。”
儿子回头与自己告状的时候,敬王妃都傻眼了。
前有她闺女昌平郡主叫人挑唆差点儿跟人结仇,后脚又有她几个儿子叫小人唆使争权,这,这不能可一家王府祸害呀!
与从前昌平郡主的那点儿破事儿不一样,敬王妃是真不敢与薛皇后单独说兵权之事。
那一军虽叫敬王交还薛皇后,然而军中武将大多是敬王带出来的旧人,自然情分不同,这些年逢年过节也都上门给敬王请安,并无懈怠,薛皇后一直以来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敬王真心,薛皇后不是心胸狭窄,连这些都容不下的人。
可是前头里,敬王妃听儿子与自己抱怨,说是军中有人劝他□□,当场眼前一黑。
这事儿说白了,犯忌讳,有那么一点儿风声到了薛皇后的耳朵里,人家怎么想呢?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墙头草两边倒?
“我家那小子老实,知道忠心二字,听了这小人大逆不道之言,只差点儿没有晕过去了。”敬王妃头疼的不行,与微微点头的大太太抱怨道,“这不是祸从天降?我家那个孽障,本本分分,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听了这话还了得?,哭着回家与我说了,之后……”她叹气道,“想往宫中请罪,只是我说了,这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儿呢?还是从长计议,把那几个心怀叵测的给逮了,押到皇后娘娘面前去,还咱们一个清白。”
所幸儿子不是没脑子的闺女,知道这是坑人呢,没有上套,不然敬王妃上吊的心都有了。
□□?也不怕叫宋国公一家子男人给剁成肉酱!
敬王妃从前不觉得如何,如今算是恨上宫里几个皇子了。
自己往死里掐不要紧,做什么这样连累老实人呢?!
虽不知是哪一个祸害敬王府,然而敬王妃是个不讲理的人,全恨上了。
“我还当什么事儿,原来是这个。”大太太听了不由笑了,指了指夷安与敬王妃笑道,“这孩子最知道皇后娘娘的心意了。”
“这是何意?”敬王妃疑惑道。
“早前我听姑祖母漏过口风。”这口风自然是薛皇后叫她传出来做人情的,此时夷安忙上前给敬王妃上茶安抚,见她缓和了面色,这才笑道,“姑祖母说起,当年不得已拿了王爷的兵权,不过是不想叫陛下与王爷生出芥蒂,此事她放在心中耿耿于怀,一直不能释怀。如今多年过去,当年的恩怨……”
她顿了顿,在敬王妃想到当年乾元帝咄咄逼人时微微皱起的眉头里含蓄地捅了皇帝陛下一刀,这才慢悠悠地笑道,“想必都随风消散,姑祖母的意思,也该原璧归赵。”
“这是何意?”敬王妃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惊喜,却死死地忍住,想着听个踏实肯定的。
“原就是王爷半生的心血,姑祖母如何好收在手中呢?”夷安忙笑道,“姑祖母还说起,这一月半月的,就要将兵权归还。”
敬王妃今日竟听到这个,一时怔住了,想着敬王交还兵权后落寞的长吁短叹,此时眼角就有些湿润。
能从长安县主的嘴里说出来,可见不是妄言了。
“这如何是好……”敬王妃强笑道,“皇后娘娘对我家的恩典也太……”
“都是一家人,您说这个倒见外,姑祖母要恼了。”自然不是这样简单,薛皇后留意了敬王许多年,如今敬王最疼爱的闺女落在了平阳侯府里,自然是要做个人情的。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有那样想着叫咱们两败俱伤的狂徒。”夷安见敬王妃慢慢点头,这才温声道,“如此,这等居心险恶的小人,就托付给王妃了。”
“你放心,必然不叫娘娘失望。”既然不过是几个皇子中的一个,敬王妃对薛皇后的心思门儿清,见夷安抿嘴一笑,模样可爱,心中就生出了喜欢来,顿了顿,目光落在了四周,见此时萧真竟然还没有出现,不由有些不安地与大太太说道,“阿真叫我养坏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竟不给你这长辈请安,实在是她的不是!”
“我家几个媳妇儿,没有立规矩这一说。”见她仿佛很想念女儿,大太太自然也知道嫁女儿的心情的,此时不过是一笑,与夷安笑道,“咱们陪着王妃,见见你嫂子去。”说罢,便拉着敬王妃起身,一同往后院儿走。
敬王妃自然是欢喜的,脚下生风地跟着众人走,直到了一个极开阔的后场,顿时呆住了。
那个坐在一边儿,默默给一把很熟悉的战刀擦拭的,是她那个只知道读书的女婿吧?
许久之后,突然传来敬王妃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