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在魏无忌走后, 朝几个奴才脸上洒了些凉水,他们才从昏昏沉沉中醒过来。
其中一番圆谎且不细述,她不想再赏月,便早些休息了。不过夜晚时腹中总觉有一股热气, 最后漫漫散起全身。她不禁被弄得辗转反侧,还不禁暗想那“污垢丸”是不是有毒。
一早上醒来时, 还拉了一通肚子, 身上还有些酸臭味,她才觉得那魏无忌只怕有点门道, 这药丸不是□□。
西都虽不似未迁都前的繁华, 但也不失大原朝的一线城市的风貌。在士家名流云集的西城, 本朝著名的教坊“听香楼”中。
四个美婢服侍着魏无忌沐浴更衣,穿上了一身魏晋风流的月色丝袍,外罩着如蝉翼的红纱袍。
他倚着窗台,桌上尚温着酒,忽听屋门吱呀打来,走近一个绝色丽人来, 显然是精心打扮过了。
“侯爷来了, 也不遣人来唤我一声。”
魏无忌淡淡道:“我自来我的,你昨晚应该没有好眠吧, 白天怎么能不多睡一会儿?”
中秋夜时, 多少狂浪风流公子,会赴四大楼的百花盛会,便是钟情是个极挑客的花魁, 这晚为了保持住自己的地位也是要全力以赴的。
钟情笑道:“区区百花会,还不至于如此,况且今年中秋圣驾巡幸,昨日许多有身份的人不会来。”
钟情见他没有多话,道:“教坊做了新曲,我给侯爷抚琴?”
魏无忌说:“不用了,我想静静。”
“侯爷这回来西都会呆多久?”
“不知道。”
“侯爷快有两年没有来了,不知再走,又要多久才能相见。”
魏无忌转目看身旁的美人,说:“要是有人愿接了你回去,若是条件不错,就跟了人走吧,这不是久留之地。”
钟情不禁心中受伤,听香楼捧红她,她在十四岁接见的第一个客人就是魏无忌,他以诗和音律获得这个权力,当然妈妈也看他的身份。七年过去了,她其实已经在极力地维持住自己在教坊的地位,而新人不断涌现,花无百日好,她这样身份的人自是明白。她总希望能给她容身之地的人是他,可惜当年他对她最好的时候,北方胡人南下,他随晋王北征,之后晋王发生了意外,而他那时便没有那心思了。
钟情说:“侯爷便不能接了情儿回去吗?情儿自知身份,不爱和人争,只求偶然能与侯爷聊聊诗书音律,老来有个安身之所。”
魏无忌不禁呵呵笑了,看着钟情道:“我并不缺能与我聊这些的女人。你最大的优点就是花了钱,其它的就不用操心了。女人都这么简单自然是好……嗯……也不好。”
钟情心底发冷,说:“侯爷为何这么无情?能接了郑小姐、崔小姐、李小姐回府去,便是不能……是情儿身份不配吗?”
魏无忌说:“是没心情。”
身在此处,也不觉安乐,魏无忌便起身来要离开,钟情也留不住他,正要下楼,却下楼下有人叽哩咕噜叫嚷着。
却是一帮吐蕃使臣在这里叫嚷着要姑娘,但见那带头的正是桑姆,是吐蕃的王弟。
“叫你们这里最漂亮的姑娘都出来,陪本王喝酒!还有中原的歌舞都跳起来唱起来!”那桑姆叫嚣着,身边的人都身材健硕,皮肤黝黑。
老鸨说:“这位客人,听香楼现在还没有开业,姑娘们都在睡觉,请你晚些时候来。”
一个吐蕃汉子用生硬的汉话说:“岂有此理,你们中原人胆敢怠慢我们王爷?!”
便有其他随从武士要拔刀威胁老鸨,魏无忌也不能见吐蕃人在中原这么猖狂。吐蕃在本时空隋朝时就经常不守信约,兵犯长安,到分裂十国时期,长安也一度被吐蕃洗劫。便是正史上,文成公主和亲只是历史课的挑选并美化的,事实上唐和吐蕃也是连年征战,吐蕃在正史上也进犯长安。
魏无忌步下雕花扶手的楼梯,笑道:“桑姆王爷,真是巧呀!”
桑姆一看,笑道:“原来是武英侯呀,真是与本王英雄惜英雄呀!”
这桑姆王爷虽会说汉语,但是有些成语或者彦语是用不好的,汉语太过复杂了。
魏无忌听到来逛花楼还能说成“英雄惜英雄”暗自好笑,说:“你们央金王子呢?没一起来?”
桑姆道:“王子应该是去见你们皇帝了,想必是想娶一位才貌具佳的汉人公主,这才要和你们皇帝好好分说。我就不一样了,公主有什么好的,我才不求着要,早听说长安美人多,我来一趟总要见识一下。”
魏无忌笑道:“王爷说的很是,不过,这听香楼教坊是个销金窟,王爷钱带得可够,不然到时可失了面子。”
桑姆道:“我是吐蕃人,是你们朝廷的贵客,也要钱?”
魏无忌道:“王爷有所不知,中原可赊欠的东西不是没有,但是有一样东西是绝不赊欠的,就是嫖/妓的钱。在中原,睡女人不给钱是男人无能的象征。王爷如此英雄,莫叫中原美女轻看了你,再说教坊流言匪语多,很快传出江湖,大原朝百姓不都要背后笑话你堂堂王爷是个穷鬼?”
桑姆怒道:“谁敢说本王没钱?!本王就是不给钱怎么了?!”
周围的少数民族政权奉行的多是劫掠而不是创造,平民女人尚且要抢,这教坊之中睡一晚还要付钱的,他们当然多有不乐意。特别是桑姆,素来是个霸道狠厉的性子。
魏无忌呵呵,说:“那她们告到长安府,事情就大了。”
桑姆道:“她们敢!”
魏无忌肃然道:“王爷,这里是西都,是大原朝,入乡随俗,也得守这里的王法。你此次来是与大原交好的,还是要挑起战争?”
桑姆道:“你们朝廷还要为了几个妓/女与吐蕃开战吗?”
魏无忌道:“不是为了妓/女,还是为了王法的尊严。不吐蕃人还是回纥人,在大原没有特权!”
桑姆也恼了,说:“武英侯是专门要和本王过不去呀,区区小事也要刁难,本王还怕你不成?”
说着,手一挥,几个吐蕃武士就磨刀霍霍冲向魏无忌,一个武士的拳手正要打到他,忽然门外如疾风吹劝草一般冲出一个身材健硕的大汉,他一下就撞飞一个吐蕃武士,然后左右开弓打退四五个吐蕃武士,站在了武无忌身前。
桑姆暗惊,心想这人武艺不下于吐蕃一流武士,今天就带了几个心腹护卫,魏无忌挟此人之威,他现未必讨得了好。
“阿刁,不得对王爷无礼。”
这个汉子肤色黝黑,头发卷曲,不似中原人,正是魏无忌贴身的昆仑奴。
桑姆道:“武英侯今日无礼于我们吐蕃使臣,明日本王可要向你们皇帝要个说法。”
说着,便领人离去,老鸨忙要过来巴结,但魏无忌头也不回离去,钟情要追已经来不及了。
那桑姆果然次日便去轩辕凌恒那索要美女,并且说了魏无忌的无礼,这让轩辕凌恒也心中暗怒。
魏无忌虽然狂了一点,但是现在到底是大原朝的贵族公子,但桑姆那种一副大原人就一定要给他好处的态度让他这个皇帝感到污辱。
此时不宜与吐蕃闹翻,轩辕凌横面上保持了君王的风度涵养,但打发了人离开,脸色却阴沉下来。
花弄影就是这样见着皇帝,前两天他一夜宿在丽贵妃那,一夜是依灵夫人那里。
其实这时候他去傅秋璃那会更好,因为花弄影不是男人的解语花,不过轩辕凌恒心中不知不觉更念着她。
现在她倒没有看书,只是在院子中练剑。不过,她毫无内力,也没有剑,折了树枝舞着。
其实依灵夫人和丽贵妃都会些武艺,从她们跳舞的功底中,花弄影也瞧出来了。因此,花弄影也觉得在后宫会武,未必是忌讳,但是她在这里舞着树枝,别人看了还是很震撼的。
花弄影随意地舞完几个杀招,剑招潇洒之极,绝不算平庸,但是没有劲气。
花弄影却停顿下来,伫立苦思,她不能修习内力,是以一些招式也有些模糊了。
她轻轻蹙眉思考,直到感觉有人,蓦然回首,佳人如诗如画,无法言喻,她神如明月,美进了骨子里。
轩辕凌恒心中像是被猛得撞击了一下,比之他第一次见到她、第一次拥有她、与她红袖添香,甚至之前中秋白天小宴时她音律上的惊才绝艳给他的触动还要大。
她也没有被惊着,没有欢喜无限,只按礼参拜,轩辕凌恒走过去扶起她,说:“爱妃也爱武吗?小时候学过武吗?”
花弄影道:“倒曾见过大哥哥和弟弟习武。”
轩辕凌恒道:“但朕瞧你招式有模有样的,剑法像是很高明,不知是何剑法?”
花弄影道:“相传春秋战国时越女青青能从白猿身上悟出一道剑法,传授于越王勾践的士兵,然后助力勾践灭吴。我是越女,青青姑娘能做的事,我自问才智不低,为何不能做?我若能悟出一套不需要高深内力的实用功夫,传授于大原不会修习内力的普通士兵,那么陛下所有士兵武艺都强了。”
内功什么的毕竟只是小部分人能练,普通人只是操练一些外功,练这种功夫不能无敌天下,但是也总比原来强。
轩辕凌恒不禁好笑,这女子性子十分高傲,连春秋时期的传说中的越女也要一较高低。
轩辕凌恒笑道:“那么爱妃是要去当将军不成?哪位将军像爱妃这样娇滴滴的?”
花弄影见他未生气,暗想:果然是丽贵妃和依灵夫人都会武功,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花弄影淡笑道:“臣妾一片忠心,皇上却来笑话于臣妾。”
轩辕凌恒听她这么说,心情也甚好,揽了她要回去休息,见她额间微有香汗,还小心替她拭去。
轩辕凌恒说明日要起程去围场,到时有几方高手的大比武,只怕正在悟剑法的她会有兴趣。
花弄影果然甚是感兴趣,说:“皇上也会让臣妾去瞧吗?”
轩辕凌恒调笑道:“见识了天下高手,看你这个越女能不能追上前人。”
花弄影叹道:“夫妻之情我不能和皇后比,少年轻狂时的轰轰烈烈回忆我不能和丽贵妃、依灵夫人比;父兄贤良,我也不如珍淑仪。纵使皇上偏心她们,也是常理。我只盼将来能像越女青青一样帮到皇上,皇上心底也会多念我几分。”
轩辕凌恒不禁怔住,她还是这副直肠子,她天性灵秀,能看出别人的优势,却是情感迟顿,不懂如何爱。她也看不到,其实他心里一直念着的是她。
花弄影不过是为自己的出格行为找个理由,好让轩辕凌恒不生厌,如果他出言反对,自然会退一步,若是他不反对,她就慢慢进一步。
她是没有内力不能成为高手,但是现代军队谁又会内力了,不照样拼刺刀?军中操练是千锤百炼出来的,对于普通士兵一定会实用。若真能接触这方面,或者军中真能采用一点她“悟出的招式”,她在军中就有了名气威信。她一心研究这个,轩辕凌恒慢慢的就会和她谈点武功和军事的话题,接触权力一角。
轩辕凌恒搂着她的腰,说:“朕自然多念你,你别多想。”
花弄影转开头去,似是很失意,轩辕凌恒转开话题,道:“爱妃为朕抚一曲,如何?”
花弄影见还顺利,也就拿出点职业素养来,取来他令人送来的秦筝,弹奏一曲《战台风》。
轩辕凌恒身为皇子,位列四郎,也是有品味道,且不说此曲丰富多变的技法,那种激越不屈的无畏英雄气势也不禁和他心底某根弦相通,久不能回神。
他与她谈些诗书音律,很快半日过去,晚上自然就宿在杏云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