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七订婚。
今天八月十七了。
早就去定制了的对戒被品牌方送到了周家。
工作人员上门。
一般订婚,订婚戒指都是给女方准备的——换到这儿,就是给女方及omega的。但这场订婚虽然是一个alpha一个omega,但也是两个男人,所以定了对戒。
但a款和o款不一样。
上门的品牌方工作人员戴上手套,轻轻打开一对戒指盒,指着左边,“这是周先生您的,”又指右边,“这是您omega未婚夫的。”
周齐看了眼o款,“……挺秀气啊?”
他拿了戒指盒,“粉钻?”
“周先生,不叫粉钻。”工作人员连忙介绍,“它属于彩色蓝宝石的一种,产自斯里兰卡,无烧,宝石有五点七七克拉……”
“嗯,”周齐点头,“但我估计我男朋友看不上。”
定戒指是周家的事。
周齐想插手——但全家人都对这位精神小伙的审美水平抱以极大不信任。
“周先生,它非常珍贵!”
“嗯,但我男朋友不喜欢粉色。”
“……”
两个人都沉默了。
直到工作人员硬着头皮开口,“周先生,如果您是对宝石的颜色不满意……我们是没有手段能够改变天然宝石的颜色的,我们不能染色。”他顿了顿,“我们能紧急处理的,只有一些小细节,譬如您想在内环刻什么字,我们会为您赶时完成。”
“刻字?”
“是的。”
周齐盯着对戒。
工作人员说:“一般选择是刻彼此的姓名首字母,或者有特殊含义的短句。”
“首字母啊,”周齐直了直身,“zf?”
“您想刻zf吗?”
“不想,”周齐摇摇头,“我哥全名简写就zf,刻了好像这戒指给他的似的。”
“……”
这位客户,还想挺周全。
工作人员尴尬地笑了笑,“那您可以倒过来,或者找别的选择。”
“那就不刻首字母了,刻别的吧。”
但刻别的什么啊?
周齐想——要不刻张自画像?
不过要能刻了,这公司也没必要卖戒指了,改行去当传统雕刻手艺人就挺好。
他想了半天,工作人员等了他半天——最后:
“ur7daddy。”
工作人员愣了下,“您再重复一遍?我记下来。”
“u-r-7-d-a-d-d-y。”周齐重复。
工作人员记了下来——这是英文吗?
但英文的话……你爸爸?你7爸爸??
“请问,”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开口,“您方便说一下您刻的这行字的特殊含义吗?”
“没什么特殊含义,”周齐摸了摸鼻子,“就我游戏账号名。”
工作人员:“……”
几百万的戒指,刻个游戏账号?
有钱人的世界?
工作人员委婉地说,“那您未婚夫一定会很惊喜。”
“我也这么想,”周齐就没太有逼数,翘了脚起来,“他肯定特高兴。”
“……”
“那……另一枚戒指呢?”
“另一个啊,”周齐想了下,“就刻个7吧。”
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品牌八月二十四号把刻好的戒指再送到周家来。
戒指本来就不是周齐挑的,他又对项链戒指这种bulingbuling的珠宝丁点儿兴趣也没有,转头就把这事忘到脑后了。
公司注册到现在也有俩月了,还算顺遂。
周齐的事儿都在公司那里,黄毛那边的直播视频也一直在推新人,所以他现在基本就不露脸了,不直播也不拍视频——
但火帝不露面了,江湖上却到处都是火帝的传说。
微博上还专门盖了个超话话题,专门讨论“火帝去哪儿了”。
最后统一认为,火帝已经回周家继承亿万家产去了。
显然是胡说八道。
周齐没有亿万家产要继承,他只有一场订婚仪式要彩排——
订婚彩排,周齐是第一次听见这个说法。
订婚还要彩排。
这是小学元旦节汇报演出?
“二少,”alex翻着流程表,边翻边对周齐说,“二十七号晚上七点半,你先从这个门进。戒指到时候会放在你西装左襟,摄像机镜头的角度都是调好的,所以你不要乱动。到八点,媒体会……”
周齐突然瞧他,插了句话:“alex,你能闭上眼数三十个数吗?”
alex:“?”
alex:“为什么?”
周齐说:“捉迷藏。”
“……?”
周齐颇理所当然,说:“彩排太累了,我要玩游戏。”
“??”
周齐抬手挡住他的眼睛,“快闭上眼,数三十个数。”
alex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周齐说:“数完找我。”
alex:“……”
周齐又说:“你不闭眼,不数数,不找我,我就不彩排了。”
alex:“……”
alex常常怀疑,这位周家二公子大脑中的水分含量。
可能超过99.9%,约等于纯水。
“……”
长久沉默,alex向老板势力低头了。
“一,二,三,四……”
“……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
alex睁眼。
但他没有去找周齐,只是拉了个布置场景的雇工,问:“你看见周齐先生躲哪儿了吗?”
雇工被他逮住,犹犹豫豫地,概括出了两个字——
“跑了。”
alex:“?”
alex:“什么??”
雇工无辜地指了指门口,“周先生出门拦了辆出租车就跑了。”
alex:“……”
周齐上了出租车。
这边地段繁华,一楼出门的街段出租车来来往往,随手招就能招到。
出租车师傅调了调计价表,“小伙子,去哪啊?”
“还没想好,你从这儿开吧,等我想好了再跟你说。”周齐说。
“?”
出租车司机师傅惊奇地扭头瞧了他一眼,“你确定?我拉你可是按路程数收费的。”
“没事,开吧,”周齐耸耸肩,“就是出来逛逛。”
师傅啧啧,转了头回去开车了,“你是北城人?”
周齐想了想,“算是吧。”
“我听你口音不像啊,普通话说挺标准,”师傅特健谈,边开车边闲聊,“像北城人啊,特别是土生土长那些,他们自个儿以为自己说的是普通话,可找别人听听,一听就能听出来……”
师傅在前面叨叨叨叨,周齐就“嗯”“是”“哦”来回倒。
十来分钟,师傅就绕着附近几条街转。
转到他心里都过不太去了。
师傅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周齐,“小伙子,你有对象了没?”
“有了。”
师傅问:“大学同学?”
“不是,”周齐突然笑了声,“高中同学。”
“高中就认识了?”师傅有点惊讶,“那你们感情得特别好吧?”
周齐笑问:“高中同学跟感情好还有关系?”
“当然有啊!”师傅提了提声音,“高中毕业上大学,大学毕业去工作——大学和工作里你对象得认识多少人了,都没有遇见过比你这个高中同学更让他喜欢的,这还不能算是感情好?”
周齐挑眉,“还能这么算?”
师傅:“怎么不能这么算?”
“能能能,”周齐笑了,“那就这么算。”
他向窗外看了眼,“我知道去哪了,我先回个家。”
今天是周天。
傅明贽很难得的今天没有工作安排——或者说,他非常准时地给自己放了一天假。
但周齐不知道去哪了。
所以傅明贽心情就不是太好。
如果让别人来评价,傅明贽的生活枯燥到有点儿无聊。反反复复不过是工作,读书,锻炼这几件事。
周齐是傅明贽生活里唯一一个恶习。
抽烟喝酒通宵打游戏的恶习。
中午回到家,傅明贽去洗了个澡,但他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在玄关瞧见了一双陌生的皮鞋。
也不是说随脚一蹬,踢得东一只西一只。但就成对儿放在那儿,总有一只鞋是歪的,不放整齐——周齐每次都这么放。
傅明贽抬眼,隔着远远的玻璃门,他在露台上看见了鞋主人。
靠在露台的玻璃围栏上,眯着眼也同样瞧着他。
今早溜出去的时候穿的还是t恤运动裤,现在却换成了formalshirt和西装裤,不知道出去干了件什么事。
傅明贽先去把鞋摆成了两条平行线,才抬脚向露台走过去了。
八月中,连风都是炙热的。
周齐靠在边上,被阳光照得睁不开眼。
“回来了?”
“傅明贽,你说你上个世界为什么要瞒着我不告诉我你想起我来了的事啊?”
两个人同时开口。
周齐顿了会儿,不太情愿地先吱声,“嗯,外面太无聊了,没你有意思。”
傅明贽捏了捏他的手,“那你还出去?”
周齐皱眉毛,“该你了。”
“该我什么?”
周齐:“该你回答我了,你记起我来的这件事为什么一直没跟我说?”
居然一直没说。
那周齐已经不大敢想了——如果傅明贽上个世界就记起来了,那上个世界他又走了,还信誓旦旦提了分手,傅明贽会想什么?
想他是不是个畜生?
傅明贽垂了垂眼睑,有点乖,“不想告诉你。”
周齐:“?”
周齐开口就想问凭什么,但到嘴边又虚成了:“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
周齐不大想半途而废,“不是,小明,以咱们两个的交情,是不是就没有必要你瞒我瞒……”
傅明贽亲了下他额头,“乖。”
“……”
然后:“闭嘴。”
周齐:“??”
周齐闭了一会儿,退了一步,“那你,不能告诉我的事多吗?”
傅明贽垂眼望着他,“挺多的。”
“……?”
“不是什么大事,”傅明贽偏头,亲了亲他嘴角,“只是没必要和你说,你知道了也不会喜欢的事。”
“……”
周齐暂时还想象不出来这种事是什么事。
所以连举个例子问问都举不出来。
——而就算他举出例子了,傅明贽也不会承认。
因为的确没必要说。
没必要说那些最肮脏,野蛮,下流,野兽一样把猎物藏起来再占有的念头。也没必要说那些引诱着猎物自己靠近,却无人察觉的圈套。
傅明贽隐秘地转移了重点,云淡风轻地说:“你不也有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吗?”
周齐显然被他带着走,“是吗?”
“我认识你前,你所有的事我都不知道。”傅明贽说。
在认识傅明贽前,周齐有什么事呢?
周齐想了好长时间,最后精炼了一句话:“我是个职业选手。”
傅明贽“嗯”了声,然后等周齐下文。
但半分钟,没下文了。
傅明贽:“然后呢?”
“没然后了,”周齐说,“这就是我认识你前的所有事了。”
傅明贽:“……”
周齐掰着指头数,“男朋友没有,女朋友没有,前男友没有,前女友也没有。”他稍稍想了想,“但我有一个艾欧尼亚大号和一个祖安小号,大号800个皮肤,小号777个皮肤,”他补充,“都是王者。”
“……”
傅明贽皮笑肉不笑,“这两个王者号应该就是你没有男朋友的原因。”
周齐:“?”
周齐摸了摸西裤裤兜,想也不想就反嘴,“谁说的?我以前又不喜欢男的,没这俩号我也不可能有男朋友。”他仰头,眯着眼睨傅明贽,“一开始认识你,我没看出来你是gay。”
如果看出来了,他就不可能跟傅明贽走那么近了。
傅明贽轻笑,“你是女孩子,我也会喜欢上你。”
周齐定定地盯了会儿傅明贽,突然想到什么,自己笑了:“不是,兄弟,你觉得有我这样的女的吗?”
“……”
周齐又摸了摸西裤裤兜。
在聊天的时候,周齐一直有一会儿没一会儿的碰裤兜那儿。
鼓起来一小块儿,似乎兜着什么进去。
傅明贽低眼,“口香糖?”
“不是。”周齐喉结滚了几下,他盯着傅明贽,“戒指。”
“嗯?”傅明贽抬眼。
周齐说:“订婚戒指。”
他嘶了口气,笑了笑,“今早我去彩排订婚仪式了,特别没意思。都是给别人看的。”
傅明贽看着他,“嗯。”
周齐心脏忽然跳得特别快。
他紧张了。
“所、所以,”他甚至还结巴了,“我来找你了,我……不是,订婚给你一个人看就行了,我不想有别人在场。”
他手指触到戒指盒,带着体温的温度。
他拿出来,“或者,不应该说订婚,应该说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