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安静。
粉红色的桃子味大泡泡破在周齐嘴上,粘了小半张脸。显得他像个呆逼。
周齐也很呆逼地看了看周复,又看了看傅明贽,自觉地把堆在胸前五颜六色的小纸盒子都拿到手里,再别到身后,“……老舅,来了啊?”
周复猜也猜得出,他这个弟弟拿着的那几个纸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说:“周齐,你先上楼去洗个脸。”
傅明贽抬了抬眼帘,却说:“周齐,过来。”
周齐:“……”
周复很温文地向傅明贽笑了笑,说:“表叔,先让周齐去把脸洗了吧。”
傅明贽轻笑,起身,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衣服:“好,那我和他一起去。”
周复:“周齐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洗脸这种小事,表叔大可放心周齐一个人也能把脸洗干净。”明明是十分礼貌又柔和的语气,偏偏让人听出一种讥诮来,“即使周齐洗脸都洗不干净,周家还有佣人可以帮忙,就不用劳烦表叔了。”
周齐:“……”
这两个人他妈在说什么。
他能不能洗干净脸吗?
傅明贽站着,低眼望周复,嘴角带笑,仿佛出于一种故意的恶意,他说:“他当然可以自己把脸洗干净。但这和我想和他独处,有什么关联吗?”
周复表情未变,只是“表叔”两个字念得格外清晰:“表叔,恐怕这不合适吧?”
傅明贽轻笑了声,稍稍俯身,声音只周复一个人听得见:“周复,我是你的表叔,不是周齐的。我和周齐是伴侣关系,行为不合适的人,是你。”
周复眼神冷了冷,笑意也冷下来:“周齐是我弟弟,我让居心叵测的人离他远一点,有什么不合适的……”
话没说完,周复猛地一刹车。
因为周齐走过来了,从桌子上抽了张湿巾擦了擦脸上的泡泡糖,自然而然地丢过来一个粉红色的纸盒子,一个黄绿色的纸盒子,还有一个紫荧光色的纸盒子都丢在了周复腿上。
周齐的表情也很自然:“哥,东西我给你买回来了。”
周复:“?”
周复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
两盒泡泡糖,一盒套。
泡泡糖是蜜桃味和青柠味的,避孕套直径23mm,omega用,特小号。
周齐行为十分恶劣,板板正正地坐到周复身边,认真地说:“哥,我去超市找了,beta用里没你的号,所以我给你买了omega用的。”
周复:“……”
他指了指纸盒上的“直径23mm”,说:“这个是特小号,直径23毫米,我觉得你肯定合适。反正你不是跟我说过吗,只要不在发情期,用哪种都一样,所以你也不用气馁,反正beta没有发情期,你一直用着这个号也不耽误事,对吧?”
周齐没有留停顿时间,一挥手,嚣张得不行:“哥,我听你的,先回房间洗脸了,待会儿见。”
让你他妈的损我。
谁短。
你才短。
周复:“……”
傅明贽一直在旁整理衣袖,似乎在听,也似乎没在听。直到周齐上楼了,他才垂下手,不紧不慢地问:“omega用23毫米,不是omega双性人群的病理性型号吗?”
“……是啊,”周复起身,皮笑肉不笑道,“还真是让您,见笑了。”
周齐回房间把藏在裤兜里的alpha用扔到床上,去洗了个脸。
三五分钟,门敲响了。
规律,不轻不重。
周齐去开门,“谁啊?”
门还没开。男人的声音,很低,带着点儿笑意,“打扫卫生的。”
周齐愣了下,开门,一笑,重复了一遍男人的话:“打扫卫生的?”
是傅明贽。
衣冠楚楚,语气里带着笑,脸上却没笑,正正经经,一副很正派的样子。眼睑微垂,到周齐开门,抬眼:“嗯。我能进去吗?”
周齐看了他一会儿,舔了下嘴唇,“那我能抱你吗?”
“你想怎么抱?”
门“哐”地一下被合上。周齐肩膀抵在傅明贽肩上。两人身高不过差三四厘米。
他侧着脸,沿着傅明贽下颌线亲下来。
傅明贽被周齐按在门上,房间灯没开,窗帘半合,阴阴沉沉的只看得见另一个人的轮廓线,光线弱化,气息、体温、嗓音被无限放大。
周齐小狗儿似的,拨开傅明贽西装衣领,没轻没重地咬在他肩颈上。
傅明贽好像很乖驯,站着不动让周齐到处乱咬。
omega的临时标记在右后颈,
周齐在傅明贽的右肩窝舔了一口,嗅了嗅,“傅明贽,你是看上我哪儿了啊?”
傅明贽捏了捏他腰侧。周齐看不见傅明贽的神情,只听他说:“听话。”
“放屁。”
傅明贽:“不许说脏话。”
“就不。”周齐松了松傅明贽,眯着眼看过去,他也不知道他是在问傅明贽还是在问自己,“傅明贽,你真记不得我了吗?”
没人回答。
周齐自言自语似的说:“你又不记得我了,也不喜欢我了,跟我结婚干什么呢?和一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你不难受吗?”
光线很暗,傅明贽淡淡地问:“你不是也一样吗?”
“哪一样了?”
“你不喜欢我,你却也答应了和我结婚。”
周齐一停,说不上话来。好半天,他低声说:“除了你,谁他妈还能干得出跟陌生人结婚的这种事。”别过脸想了好一会儿,“我是不想看见你跟别人结婚。”
傅明贽手指动了动,扣住了周齐的手。“是吗?”
周齐叹气。“可能是亲情吧。”
“……”
傅明贽不说话了,周齐又想了想,问:“一个未婚的omega,和一个alpha共处一室,是不是不太好啊?”
傅明贽垂着眼,把周齐的手和他的手细致地扣到一起。“哪儿不好?”
周齐又一想:“万一出什么事呢?”
“出什么事?”
踌躇了一小会儿,周齐说:“万一我没忍住,把你终身标记了怎么办?”
傅明贽很低地笑了声,捏了捏周齐的手,说:“不总会有这天的吗?”他嘴唇摩挲过周齐耳垂,声音很轻,“我是你的。”
周齐深吸进一口气,深呼出一句“操”。
他盯着傅明贽,“……你的意思是,什么时候都可以?”
“嗯。”傅明贽在他耳边低语,“什么时候,都可以。”
火一下子烧烧燎燎地起来了。
周齐把嘴闭上了。
他嘴上不把门,再张嘴,他怕控制不住自己。
不能,乱来。
不能。
绝对不能。
他要是现在就把傅明贽在这里标记了,周平松先生今天晚上就能把他赶出周家去。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这太没牌面了。
可——
真的忍不住。
周齐站了半晌,最后挤出一句话:“那……你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傅明贽倒不急,握着周齐的手抬上来,亲了亲他指尖。“你想什么时候?”
周齐徘徊了两三秒,最后说了实话:“越早越好。”
指腹碰触到一点温热的湿润。室内光很弱,他只看得清傅明贽的眼眉,垂着眼,冷冷淡淡又慢条斯理的样子,却说着勾引人似的话,问:“那如果你标记了我,又不要我了怎么办?”
“……干这种事,那我还是个人吗?”
傅明贽轻笑了声。“不太像。”
周齐:“……”
傅明贽咬了一下他手指,亲上他手背,向上慢慢地亲吻过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换了主导方。周齐的肩胛抵在墙边,他似乎嗅到一种很淡的气息。无端地有点儿压迫人。
是雪松气味,压着檀香,和极淡的生烟草的味道。
周齐仰了仰脖颈,嘴唇湿漉漉地擦过另一个人嘴角。相错开来。
“老舅,你再亲我,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傅明贽指尖揩过他下唇,呢喃似的问:“你说越早越好,那现在不可以吗?”
周齐愣了愣:“……你想现在吗?”
“我说过,都可以。”两人贴得很近,他听见傅明贽声音很低地笑道,“你感受不出来我想不想吗?”
周齐没说出话。
说不出来了。说不出来“不行”,“不想”,“不可以”。这都是放屁的话。
但要真说“行”,“想”,“可以”,又很不切实际。周复在楼下,过一二十分钟,周平松先生也到家了。
真不行。
周齐没说话。
傅明贽抬手开了房间的灯。单束灯光打下来,面容错进阴影里。
周齐看见傅明贽又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好像一点点皱褶凌乱都不能忍受。可他走到周齐床前,又侧身,不疾不徐地脱了外套,解了领带,只留一件单衬衫,从后颈到腰眼,笔挺而自然微曲的线条。
他一粒粒地解着衣袖的纽扣,侧脸望向周齐,说:“现在不到六点十分,还有二十分钟。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周齐喉结动了动:“……帮我做什么?”
傅明贽微笑不语。
六点二十五。
周齐下楼了。
周复瞥了他这个不太靠得住的弟弟一眼。弟弟换了套衣服。
是正常人的衣服,没有穿他弟弟身为火家军火帝,鬼火之王的王服。
唯一醒目的是,周齐嘴角被咬破了一点。
还有后面跟着表叔。衣冠齐整,一向的强迫症似的一丝不苟。
表叔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周复似乎嗅到一种熟悉的,甜柠檬的味道。
周复立刻想起了这味道是什么,猛地抬头,正好,不知有意无意,表叔也恰好低头,冷冷淡淡地同他四目相对。
然后慢慢露出一个彬彬有礼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