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好的去吃十三香小龙虾,小龙虾没吃多少,喝趴下两个。
周齐刚到店,看见小黄毛跟孤岛两个人,各坐桌子一边,各一只脚踩在地上盘成高高一坨的红鞭炮,一只脚踩在餐馆长凳上。
这俩人满面红光,店老板在前台后面跟收银小妹俩人脸色煞白。一动不敢动。
这哪是来吃饭的?这别是来炸店的?
直到小黄毛一看见周齐就上头,直接拉着周齐要去门口放鞭炮,甚至打火机都掏出来了,店老板才过来,客客气气地问,小龙虾点两斤送一斤,鞭炮能不能别放了?
于是两捆红鞭炮,换了一斤小龙虾。
三斤小龙虾还没吃完,郑冲跟李文成两个人已经喝趴下了。
作为社会精神小伙的优秀代表,周齐看这俩人每天说起词来一套又一套,没想到居然这么不耐操。
李文成三瓶啤酒倒,横尸长凳,生死不明,小黄毛比他还强点,吹了两瓶啤酒,零点五倍速又喝了两瓶啤酒,零点二五倍速又又喝了两瓶啤酒——就开始撒酒疯了。
小黄毛“噗通”一下自己把自己掀翻到地上,跪在周齐脚边,搂着他小腿,嚷嚷:“帝哥,这酒没味,一点劲儿都没有!你看我喝了半箱,一点事没有!走,咱去酒吧喝来劲的洋酒!”
周齐慢腾腾地剥了个虾,瞧了小黄毛一眼:“那不还有半箱吗?你把剩下半箱喝完了,再和我说去酒吧。”
小黄毛脖子撑不住头,摇摇晃晃了一会儿,“这有什么难的?我马上就能吹完……帝哥,哥……我怎么没看见你喝多少啊?”
“啤酒喝多了容易上厕所。”周齐抽出张纸,擦了擦手,“行了,结账回家吧。”
小黄毛抱着周齐的腿,迟缓地想了两秒,抓住了重点:“不!不回家!去酒吧,不醉不归!”
周齐瞥了他一眼:“兄弟,不怕酒精中毒?”
小黄毛也不知道听没听见,就知道抱着周齐腿,嘿嘿嘿地笑,颠三倒四地说:“我要去酒吧……帝哥,走,咱去酒吧……酒吧有女人,漂亮女人!哪怕是alpha……看一眼也值了!”
周齐抽了抽腿。
没抽动。
“帝哥,去酒吧!现在就去酒吧!”
现在下午三点。
周齐:“……”
周齐打了辆车,把李文成送回家了。他还想把郑冲送回家,结果郑冲离出租车还有三四米,心有所感,趴在地上,死死掰着马路牙子边儿,干嚎:“我不回家!我要去酒吧!!”
像是要被倒卖进深山的不幸妇女。
周齐骗他:“起来,就是去酒吧,打车去。别趴地上,你丢不丢人?”
“我不坐车!”郑冲头也不回,“我不坐别人的车!男人就应该开自己的车!”
下午三点多了,小学一年级放学。
附近正好有个小学,爸爸妈妈,爷爷奶奶领着小朋友们纷纷侧目。
周齐别了别脸,想装不认识这人。
但他忍住了,忍住了踹郑冲的冲动,插兜问:“黄毛,你他妈哪来的车?你有驾驶证吗,张口就来?”
黄毛说没醉不可能,说他醉了,可他又把人话听得门儿清。
他一个踉跄,跳起身来,手远远一指:“车停那儿了!”他塞进周齐手里一把钥匙,“这是钥匙,帝哥,咱走!”
周齐顺着一看,自行车区。
格格不入地停着一辆五花鬼火电瓶车。
周齐:“……”
上路。周齐坐前面。郑冲坐后面。
两人还是背靠背。
黄毛美名其曰给他帝哥放风,观察路况,充当人肉后视镜。
一个红灯,停车。非机动车道,出于某种默契,周齐和一位小学生父亲四目相对。
黄毛和一位电瓶车反坐得如出一辙的小学生四目相对。
“爸爸,他们也是父子嘛?”
爸爸:“……”
黄毛摇头晃脑:“去酒吧,去酒吧,去酒吧!我是今晚最靓的dj!”
周齐:“……”
周齐手机导航了十公里内唯一一家下午四点就开始营业的酒吧。
然后开了个卡座,把黄毛扔进去了。
这个世界的身份证上都标着alpha,omega或者beta。拿身份证进场,客人都要发个会发光的手环,alpha是红色的,beta是蓝色的,omega是白色的。
酒吧里除了工作人员就三两个人,稀稀拉拉,也特别安静。
小黄毛刚坐进卡座没两分钟,居然倒头睡着了。
这条街上有个网咖,周齐丢了黄毛进去,就去了网咖。
第三个世界跟前两个世界都不太一样。
各方面的,特别是游戏——
居然没有lol。
也没有3d即时百人跳伞模拟游戏。
周齐比较熟的几款pc端的多人连线竞技**,这个世界都没有,这个世界有的,周齐都没玩过。
倒是一些单机游戏,非竞技**,还有不少熟悉的。
比如闪耀暖暖,恋与xx人。
就冲这一点,周齐就觉得他在这个世界不可能呆太久——半年顶天。
真熬不住。
周齐开了个单人包间,在steam上逛了一圈,最后在手机上下了个恋与xx人,充了六块钱,玩了四个多小时,终于手机打进来一个电话——
周齐如释重负。
黄毛刚睡醒,脑子还是懵的,特别是发现帝哥没了以后更懵了:“帝哥,你人呢?”
周齐卸载了恋与xx人。
然后说:“在外面散步。”
黄毛那边已经特别吵了,杂音多到快听不见黄毛说话了,黄毛一直在朝他吼:“酒吧这么嗨,这大半夜的,你去外面遛弯干啥?今天有跳舞的,你快过来啊!”
“……哦,几分钟就到了。”周齐同时删除了下载的闪耀暖暖。
酒吧光线不强,人影流动。
每个人手上都带着个手环,在酒吧的暗环境里,发着荧亮的光。绝大部分都是蓝色的beta手环。
偶尔会看见一两个红色的alpha手环。
但白色的omega手环,倒一个都没有看见——可能是omega跟人干架的身体素质太差了,还要把第一次留给未婚夫,来喝酒就很不安全。
黄毛去找dj探讨职业问题了,周齐一个人,闲得慌,去了吧台。
他坐下,旁边的那男的习惯性地看了他一眼。
过了两秒,又看了一眼。
又过两秒,那男的又看了一眼——
看了好几眼,那男的不太确定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那个,那个傻逼……不是,说错了,就是那个拍啤酒浇头被警察抓走了的那个网红啊?”
周齐:“……”
那大兄弟又认认真真地好好想了想:“叫什么名来着……诶哟,我不太上网,给忘了,叫什么来着?”
想了好半天,终于一拍大腿,声音特大,兴奋得不行:“哦!火帝!火家军,火帝!”
一圈人转头看过来。
周齐:“……”
周齐站了起来:“我去上个厕所。”
周齐去厕所洗了个脸。
洗脸冷静。
要不是这哥们儿提醒,他还忘了他也是上过社会民生新闻的公众人物。
像他这样的公众人物,不能乱出门,出门呢,就要戴口罩戴墨镜戴帽子。不然会被认出来,认出来他就是火家军火帝。
出了洗手间,周齐远远地听见一点儿骚动的声音。酒吧本来就很吵,但似乎更吵了,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洗手间外面是条走廊,入口在酒吧角落里,光线很暗,也没什么人走动。
刚走出几步,走廊拐角窜进来一人,看不清男女,周齐光看见这人喝高了似的扶着墙往前跑,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最后在撞到他之前,周齐侧了侧身,给人让道。
于是这人就撞到了墙上。
周齐多瞧了这人一眼,男的,比他矮点儿,长得挺好看的——哪种好看,形容不上来,有点儿像洋娃娃,特别精致。跟女孩子似的。
周齐不认识这哥们儿,但他没走。
因为他闻到了一种香味——似乎是花香。
但不是香水味。
因为没有任何一种香水,能让人有这样的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一个忍不住,就会发生很糟糕的事情。
周齐转身,准备走。
如果没猜错,这应该就是信息素,这哥们儿是个omega。
手上没戴手环。摘掉了。
其实这是酒吧、夜店里的一件默认的事——只是周齐不知道。
戴一个发光手环太引人注目了,所以omega一般都不会戴手环。所以周齐才没看见一个戴白色手环的omega。
但他又被拉住了,那人快哭了似的:“别走……帮帮我好吗?”周齐扭头看了看他,看见他眼神都涣散了,似乎已经没理智了,一味地说,“带我出去,求求你了……我感觉到了,你是alpha对吗?”
周齐按了几下指关节,咔吧几声。“是啊,有眼光。”
黄毛跟这间酒吧的dj相谈甚欢,虽然黄毛看上去很土,但他对dj行业是真心热爱——
但他还没和dj小哥聊完天,酒吧角落突然一阵骚动,吵吵起来了。
黄毛好看热闹,连忙问:“那边咋了?发生啥事了,有人打架了??”
dj也一脸懵,问了周围几个人,才问着一个正准备过去疏散客人的内保:“要是打架倒好了……有个omega客人到了发情期,得强制疏散所有客人了,不然有alpha做出什么事,不好处理。”
黄毛一惊,当即站了起来:“omega发情了???这哪个不要脸的,公共场合进发情期??他发情,我哥岂不是有危险??”
“……”dj沉默了一会儿,“你哥是alpha?”
“是啊!!不聊了,我得去找我哥了,兄弟不能让他出事……”黄毛火烧眉毛,急匆匆走了,“拜拜,以后再来找你……”
黄毛去了吧台,没找到帝哥。
黄毛又去了卡座,也没找到帝哥。
帝哥打着电话,一路冲向了男厕所——每个门,空的推进去看看,有人的敲敲门听个声——挨了两顿臭骂,但他帝哥不在厕所。
第一个电话没人接。
黄毛彻底慌神了。
虽然一个alpha和一个发情的omega要发生什么,显然是omega血亏。
但黄毛屁股歪得不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万一一个又老又丑又残疾又不孕不育的进了发情期的omega老男人对我帝哥死缠烂打,用尽手段,把我帝哥骗上床,然后以负责为由威胁我帝哥结婚怎么办”。
这,这怎么想,都是他帝哥血亏啊!!
于是黄毛一通电话,直接打给了周家。
还很心机地打给了周复——黄毛是这么想的,他给帝哥他爹打电话,这不就相当于刚上床就见家长,这不是帮了那个omega的忙了吗?
很巧,周复和表叔在一块儿。
是表叔找的他。来问问周齐的事。
正好周复也有要问明野的事。
周复笑了笑,问:“表叔,你说你和周齐结婚是因为喜欢他……那你喜欢他什么呢?”
明野还没来得及开口,周复手机忽然震了震,他看了一眼——是弟弟的朋友打过来的。
周复挂掉了。
但又锲而不舍地打过来第二遍。
这是周齐的朋友第一次联系他,是有什么紧急的事吗?
周复皱了下眉,抬眼时有点儿歉意的笑:“是周齐的朋友,我接个电话。”
表叔表情很淡,看了一眼周复的手机,却说:“既然是周齐的朋友,可以开免提吗?”
周复愣了愣。
黄毛心急如焚,打了两遍,电话一通,就叽里呱啦一顿说。帝哥刚刚回周家,其实那些有钱人根本瞧不上他们这些泥腿子,所以黄毛怕周复觉得他浪费时间,就一句话全总结出来了,顺便再说得稍微严重一点,好引人重视,赶紧去找帝哥,别真出事:
“不好了,我帝……周齐遇害,被一个omega睡了!!”
黄毛嗓门特别大,开着免提,在寂静的餐厅单间余音绕梁。
与之对应,电话对面,死一样地安静。
黄毛没听见帝哥他大哥的声音,倒听见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不熟悉,冷得发沉:“周齐现在在哪?”
黄毛下意识地声音小了,还结巴了:“不、不知道。”
“那你是在哪见到他的?”
“不是……”黄毛又急又结巴,“是,是我跟帝哥一起去了酒吧……然后,谁知道呢,那酒吧有个omega发情了……然后、然后我就找不着,也联系不上我帝哥了!!”
那边倒一直冷静到了极致,只是语气也到了冰点。“哪间酒吧?”
“六、六芒星!”
电话挂断了。
周复的手机在傅明贽手里。
傅明贽已经利落地起身,没多说:“我先去酒吧了。”
“……”周复沉默了一会儿,直到表叔已经走到门前了,他才拿手机起身,“表叔,我和你一起去找他。”
表叔驾驶位,周复副驾驶。
傅明贽看不出喜怒,没多少表情,发动引擎,淡淡道:“你给周齐打个电话,看能不能打通。”
打了一个,没人接。
傅明贽没再说什么,但周复又打了遍——
特别出乎意料的,居然第二遍就通了。
开着免提,周齐的声音,懒洋洋地:“哥?有事?”
“你现在在哪?”周复问。
周齐那边有水声,似乎在接水,或者洗什么:“酒店,现在才不到九点,家里还有门禁啊?”
周复下意识地看了眼表叔。
几乎同时。
周复问:“你去酒店干什么?”
傅明贽停了车,在路边,问:“他去酒店干什么?”
周齐那边顿了一会儿,似乎走了段路,声音压低了:“哥,我可能犯事要去拘留所了。”
“什么?”
“碰见一omega,到发情期了,”周齐难以言喻地停了停,“他想让我标记他,我怕自己按捺不住,就把他打了一顿。”
周复:“……??”
周齐洗了洗手,手上有血,叹了口气:“也是我的错,进了局子我也认了。我以为他好歹是个男的,但这他妈也太不抗揍了……先挂了,哥,那哥们儿不想去医院,我去楼下给他买点药涂一涂。”
“……”
周复又看了眼表叔。
表叔盯着车前窗,沉默了一会儿,电话挂了,他才说:“打回去,问周齐,酒店在哪。”
周齐刚刚洗完手,电话又响了。
还是他哥。
“干嘛啊?”
“你现在在在哪家宾馆?”
“好像在太和路上吧,那个叫六芒星的酒吧的东边。”
“房间号呢?”
“6111……你要来找我?”
这次对面挂了。
到6111,去前台取了备用房卡——很巧,这酒店是周家的产业。
推门进去,拐角,到卧房。
周复看见床上有个男人,已经昏过去了,上身没穿衣服,脸上倒是干干净净,身上被揍得一片淤青。
他的弟弟,蹲在床边,望着一塑料袋刚买回来的碘酒纱布直叹气。
周齐听见有人进来了,愣了下,往拐角处瞧。
然后他看见了周复。
还看见了傅明贽。
傅明贽停在拐角,没再向前,冷淡地望他。
周复蹙了蹙眉,走过来,看了看苦哈哈的弟弟,又看了看那个被打了一顿的omega,一时找不着话说,就问:“到底怎么回事?”
周齐:“……不是说过了吗,我把人打了。”
“他到发情期,你就打他?”
“不是,是他骚扰我。非得要我标记他,我让他去找别人,他就拉着我不让我走。”周齐想了想,用了个比喻,“比老年人保健品推销还烦人。”
周复:“……”
傅明贽慢慢地才走过来,简单地打量了一下床上的omega。
事实应该没有周齐说得那么简单——
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强度,对alpha的吸引力可以说是致命的。
傅明贽在那个omega后脖颈左侧,看见了一个很深的咬痕,甚至还在渗血。
他低了低眼,注视着周齐,问:“所以你给他做了临时标记?”
周齐皱眉,抬眼:“我咬的不是左边吗?”
“是左边。”傅明贽轻笑了声,“但临时标记需要咬在右侧。所以你记错了。”
“没记错啊。”周齐眉毛皱得更深了,“咬右边是临时标记,咬左边不就是疼吗?”他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看傅明贽,“说第三遍了,我把这哥们儿给打了一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