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殷遥被他突然变出来的苹果成功地逗笑了, 这什么路数啊?
这人真是……
不按常理出牌。
她故意不接, 肖樾直接拉过她的手,把苹果放到她手里:“给你。”
碰到她手腕时, 他低头看了眼, 有点惊讶,“你戴了这个?”是他送的手链。
“是啊,挺好看的,我为什么不戴?”说完睨他一眼,淡淡说,“不像你, 我送的手表你都不戴。”
肖樾因为这一句愣了下,眉微凝, 没有多想地说:“我想留着。”
“留着干什么,做古董吗?”
“拍戏不方便戴, ”他解释,“片场混乱, 怕弄丢了。”一旦开工就总是在不同的片场辗转,剧组杂物本来就多,经常找不到东西, 每场戏又有专门的服饰要求, 手表一戴一摘的, 他身边没有专门的助理跟着拿东西,确实不好保管。
这个理由殷遥倒是理解,她又想问“那香水怎么不用呢”, 想想又觉得有点没意思,像小学生谈恋爱似的。
记得以前薛逢逢吐槽时说过“谈恋爱降智”,想起刚刚那个无聊幼稚的探班话题,殷遥觉得这话不无道理,她原本也就是想口头上逗逗他玩儿,结果还真把自己逗进去了,上赶着吃一桶老陈醋,与她十七八岁谈恋爱时的样子没差。
可她已经快要二十六了。
殷遥捏了捏手里的平安果,抬头问:“这苹果是剧组发的吗?”
“嗯。”
“你特地留给我的?”
肖樾点头。
殷遥想想也知道这个时间外面应该不好买到,再过一刻钟就不是平安夜了。
不过是剧组免费送的一个平安果,她就抛掉了那个诡异的探班争论,主动去抱肖樾:“好了。”
肖樾一愣,嘴角扬起,脸庞在昏光中棱角清晰。他将她搂紧。
殷遥便听得耳边一串低低的笑,他带着笑音问她:“不生气了?”
“没时间跟你生气。”殷遥脸靠着他的胸口,声音甕甕的,想起他四点要起床的事,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肖樾却不动,“再待一会儿。”
可是这个“一会儿”过得飞快。
殷遥转头看看前面路上,路灯下依然有不少人走过去,拍完夜戏的群演真是一茬又一茬,除了群演,可能还有游客,或者娱乐记者。
她转过头,伸长手臂将肖樾的羽绒服帽子戴上去,宽大的帽檐都快能遮掉他半张脸。
“可以了。”她牵起肖樾的手,“走吧。”
两人从报亭后绕出来,沿着路往前,到了距离酒店大门几十米的地方,殷遥松开手,“我先进去,你等会进来。”
说完,也不等肖樾回答,脚步飞快地走向酒店门口,不忘回身朝他挥一挥手。
肖樾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他独自站了会,心情有一丝复杂。
不知道是不是黄婉盛教了她,她才学会这样生疏又仔细地帮他避着也许对他并不感兴趣的记者。
殷遥第二天没有去片场,就在酒店待着。黄婉盛有半天要拍戏,下午半天空闲,她中午下了戏回来和殷遥吃饭,说起片场的事,忍不住要笑。
“哎,你家那位今天难得来跟我说话了。”
殷遥正在吃一块排骨,有些惊讶地抬头,“说什么了?”
“你猜一下。”
“是不是跟你讨论戏?”
黄婉盛摇头,“不是。”
殷遥思考了一会,“难道跟我有关?”
“嗯。”
“……向你打听我的事吗?”不至于吧。
黄婉盛不卖关子了,告诉她:“我们今天拍的那场是我拿鞭子抽他,拍完了中间休息,他特别突然地过来跟我说谢谢我照顾你。”她越说越想笑,“……就特别一本正经的,你想象一下,还叫黄老师,我以为要说什么,哎,他是不是觉得你是他的人了,向我宣示所有权来了?”
殷遥也被逗笑:“那你跟他争了吗?”
“我需要争吗?昨晚你可是睡在我的床上。”
这话说完,两人一齐笑起来。
笑完,黄婉盛正经了点,给殷遥舀了碗汤,“我还真想象不到你们俩平常相处什么样,他这性格,估计很容易认真吧?”
“是有点。”殷遥说,“不过还挺好玩的,现在跟我熟了,他好像也有些变化。”
至于什么变化,殷遥也说不清楚。
黄婉盛笑问:“是被你带坏了吗?”
殷遥认真点头:“确实有这个趋势。”说完又笑。
黄婉盛很温和地看着她:“你好像确实比以前开心了很多。”
殷遥点头:“是啊。”
这天晚上,殷遥也是和黄婉盛一同吃饭,吃完去她房间拿东西,然后去几百米外的另一个酒店办入住手续。
她将房间号发给肖樾,拿衣服出来,去浴室洗澡。
肖樾七点钟收工,跟剧组的车回去洗了澡,换一身衣服就去找殷遥。
殷遥听到敲门声,头发才吹了一半,她将吹风机丢在床上,过去将门开了道缝,见他站在门外,没穿剧组那件羽绒服,身上是件中长款的连帽外套,她打开门让他进来,肖樾将手里的纸袋放在桌上,扯下帽子。
殷遥一看纸袋上的logo就知道他带了吃的,走过去看了眼,里面是咖啡和蛋糕。
都是她喜欢的。
“我最近可能真的要胖了。”她一边这样说,一边毫不停顿地将东西拿出来,先喝了口咖啡。
肖樾在脱外套,把衣服扔到床上,回头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没胖,还是很瘦。”
“男人的话不能信,你不知道吗?”殷遥靠在桌边,一边喝一边看着他,目光忽然停住,她走过去,隔着很近的距离看他,“眼睛怎么了?”
肖樾顿了下,反应过来,告诉她:“拍了场哭戏。”
“哭戏?”
他点头,“戴着隐形,就这样了。”
“你不是只有轻微近视吗?”
“不是近视才戴的,赵殊……”他耐心解释,“我演的那个角色,不是中原人,是小时候被将军府收养的,眼睛会跟别人不太一样。”
殷遥听懂了,戴隐形是调一下瞳孔颜色,这是很常见的操作,昨天她在片场都没看出来,应该是在近景镜头里会比较清晰地体现。
殷遥皱眉,“所以你整部戏都要戴?”
“嗯。”
殷遥又问:“你用了护眼液吗?”
肖樾摇头,看她有点紧张的样子,他笑了。
“你笑什么?”殷遥抬着头,仔细看他眼睛里明显的红血丝,“好像有点严重。”
“没事,”肖樾不在意地说,“明天就好了,你晚上吃的什么?”
“婉婉带我吃的,一个港式餐厅,菠萝包不错。”殷遥问他,“你呢,剧组盒饭?”
肖樾点头:“不然呢?”
殷遥问:“好吃吗?”
“还行吧,不难吃。”他语气很放松,有一种工作之后的疲惫和懒散,说话时垂着眼,目光随意地落在殷遥脸上,清楚地看到她右边脸颊有一个小小的微肿的红点,并不是多严重,但她皮肤很白,又细腻,对比起来就显得突兀。
肖樾抬手碰了下,“这怎么了?”
“不知道,早上就看到了,可能蚊子咬的吧,”她眉微挑了点,带着笑说,“你们横店也真奇怪,冬天还有蚊子。”
肖樾也笑,声音略有些低,“怎么就只咬你?”
“大概欺负我吧,毕竟我是新来的。”
殷遥往旁边走两步,坐到床上,低头喝一口咖啡,问他,“你今天拍戏怎样?婉婉说,她今天拿鞭子抽了你,你是因为这个哭的吗?”
“不是。”肖樾走过去,将桌边的椅子拉过来,坐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这有什么好哭的?”他停顿一下,声音低缓地说,“是大哥死了。”
殷遥怔了怔,抬起眼。
“战死的。”肖樾表情很淡,略微垂眸,殷遥便感觉到他还没有完全从今天的戏里出来。其实,连她听到这个剧情都惊了一下,明明昨天去片场,他那位“大哥”还好好的,没想到今天就演到这里。
殷遥想安慰他,但在这方面她很拙劣,最后只低声问出一句:“那他今天是杀青了吗?”
肖樾看她一眼,低头笑了,“没有,不是按顺序拍的。”
殷遥点头,表示明白。现在再看他的眼睛,能想象这场哭戏可能拍得并不容易,以至于他的情绪到现在还有些受影响。
她没有再问,将手里那杯咖啡放到床尾的长凳上,起身过去握他的手。
肖樾抱了她。
殷遥是站着的,比他高,她弯腰,安慰地亲一下他的额头。
过了会,她被肖樾拉了一把,坐到他身上。这个姿势,适合接吻。
屋里有半分钟十分安静,然后有渐渐加重的呼吸声。
肖樾的手臂稳稳地抱着殷遥的腰,他们贴得太近,近到殷遥清楚地感觉他身上是怎样起了变化。
直到这个亲吻结束,肖樾依然没有松手,他将人抱到床上,关了房间的大灯,顺手摁亮床头壁灯,起身脱自己的上衣。
殷遥躺在床上看他,恰好他也睇来一眼,漆黑的眉动了下,像在问她看什么。
殷遥不说话,目光渐渐变得很热。
她笑了一下,等肖樾重新过来,她没有给他时间,很果断地将人扑到身下。
“昨天在那儿看到你,就想这样……”她俯身亲他的眉和眼,异常认真,嘴唇触到他柔软的睫毛,肖樾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说话,但最终并没有说出口,任由她这样放肆。
殷遥的身体和他一样热,她有点昏头涨脑,不由自主地乱说话,脸贴着他的肩,声音又低又慢:“你应该穿昨天那身,我替你脱靴子……解腰带,再扯掉你的束发带……”
肖樾的理智因这话彻底乱掉。
他没有耐心受她慢慢折磨,翻个身将主动权拿了回来。
殷遥是典型的嘴巴厉害,实战一般,前半程还勉强凑合,到后面就完全没有了招架之力,全由着他,她被肖樾抱着,脸埋在枕间,眼睛潮湿,气息混乱,又不想让他停,弄到最后,迷迷糊糊中生出一点后悔之心。
不该乱说话。
也不知道折腾了多久,殷遥完全没有时间概念。
等一切都缓下来,意识渐渐回复,她趴在被子里,手指不安分地碰肖樾的眉,“你不是拍了一天戏吗,怎么还这么……”
后半句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她深切地意识到男人和女人的力气悬殊。
肖樾侧眸看了她一眼,将她汗湿的额发往旁边拨开一点,“累坏了?”
殷遥不太愿意承认,“还好,没那么严重。”
肖樾没有戳穿她,视线落在她唇上,那里被亲得有些红,他轻轻将人搂到怀里,低哑的声音道歉:“我今天,有点控制不住。”
殷遥嗯了声,他今天确实有点……
但她也要担下一半的责任:“是我先招惹你的。”
她仍然玩他的眉,有点轻松地与他说话:“赵殊,这名字好听。”她又问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你在这戏里谈恋爱了吗?”
肖樾摇头:“没有。”
“应该有人喜欢赵小将军吧?”
他点头。
“他不喜欢人家?”
“嗯。”肖樾说,“他喜欢公主。”
“公主不喜欢他?”
他又点头。
“……”殷遥真有点忍不住,笑了好一会,揉一下他的脸,“可怜。”
怎么老演这种爱而不得的角色呢。
肖樾显然并不在意这些,目光温温地看着她,“我在这戏里,会抱公主一下,大概后天拍。”
殷遥一愣之后明白了。他曾经答应,有亲密戏要提前告诉她。
他把她的玩笑当真了。
殷遥心头陡然一热,怎么这么傻啊。
难怪婉婉说,他这样的性格,很容易认真。
肖樾态度这样好,殷遥也不想再告诉他那时候她是随口瞎说的,她点点头,应一声:“好,准了。”
这样在床上瞎聊了半小时,殷遥又起来洗澡,她洗完坐回桌边吃蛋糕,肖樾独自躺了几分钟,也起来洗澡。
殷遥想了想,觉得还是要下去给他买支滴眼露。
刚刚看,他眼睛好像更红了。
殷遥穿了外套,趁着肖樾洗澡的时间下楼跑了一趟,酒店左边一百米内就有药店,她根据药店医生的推荐,买了眼药水和护眼液。
刚进酒店大厅,就接到肖樾打来的电话,他洗完澡出来,没看到她。
“我上来了,在楼下呢。”她接通回答了一句,笑道,“你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跑。”
殷遥敲门时,肖樾在穿衣服,长袖t恤套了一半,他一边穿袖子,一边过去开门,殷遥走进来把买的东西递给他。
肖樾将袋子提起来看看,愣了下,“你去哪里买的?”
“旁边就有药店,很近。”殷遥说,“你用下试试,可能会舒服点。”
她走去床边,脱了外套,又坐回去继续吃蛋糕,回头看他一眼,催促:“快去用一下。”
肖樾点头,拿着东西去卫生间。
过了会,他出来了,走去殷遥身边,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殷遥问:“你感觉怎么样?”
“挺舒服。”
“那以后拍戏带着吧。”殷遥从纸袋里摸出另一个小勺,递给他,“要不要吃?”说完一看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对演员来说,这个点吃东西十分罪恶。
不过肖樾没有拒绝,陪她吃了一点。
殷遥沉默了会,转头对他说:“我明天要走了。”
肖樾抬眸,“明天什么时候?”
“十点钟走,你还是要早起拍戏对吧。”殷遥说,“你不要操心,婉婉的司机会送我,不过后面我可能就没机会再来了,你是不是一月份杀青?”
“一月中旬。”肖樾说,“我拍完就会回去,年底之前应该不会有新戏开了。”
“好。”殷遥笑着看他,“那我在北京等你,不过我年底会有一点点忙,可能要去趟美国,所以也不一定有很多时间能和你在一起,所以你一回来就赶紧找我,好不好?”
肖樾当然说好。
两人就这样约定了。
第二天殷遥睡醒时,身边是空的,肖樾早已经走了。殷遥知道他今天依然是四点起床去化妆,她昨晚想着要和他道别一下,但睡得太沉了,根本没有醒,闹钟应该响过,但肯定是被肖樾关掉了。
殷遥摸到手机,看到微信上有他留的两条消息。
“对不起,不能送你。”
“路上小心。”
殷遥昨晚就看出他因此自责,一直到睡觉情绪都不太高。但她其实特别理解他们这种职业,时间不是自己的,一个人掉链子会影响很多人,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对他不满。
她回复了他:没事,不要放在心上,再见。
殷遥这趟回北京不是很顺利,天气不好,飞机延误,折腾到傍晚才落地。她下飞机后本想先回家一趟,换身衣服,但现在一看时间紧张,只好直接赶去谢云洲那儿。
因为前几天答应了,要去他那吃晚饭。
路上堵车严重,殷遥打他家的座机电话,是家里的方姨接的,只说谢先生在书房忙。殷遥赶过去,已经迟到了四十分钟,过了饭点。
她拖着箱子,一脸风尘仆仆地进门,方姨过来接她手里的包:“哎,遥遥小姐,这是从哪儿来?”
“出了趟远门,刚回来。”殷遥笑笑,“飞机延误了,所以弄到这么晚,就直接过来了,我哥呢?”
“还在楼上呢。”方姨说话还是那样温温柔柔 ,“谢先生最近忙得很,天天都要挺晚才休息,刚刚倒是下来问了我,知道您还没来,叫我把菜热着,再等等。”
殷遥顿时愧疚更甚,“我上楼去叫他吧。”
她将外套脱了,理了理头发,上楼去谢云洲的书房。她当然不敢贸然闯进去,在门外先敲两下门,听到他声音,才推开门。
谢云洲在讲电话,殷遥没打搅,进去就坐在沙发上,等他讲完,才说:“对不起啊,让你等久了。”
谢云洲没追究什么,他似乎脸色有些疲倦,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手指着旁边书柜最底下的一层,“看看那里,是不都是你的东西?”
殷遥走过去,看到有个挺大的正方形纸盒,她蹲下来,伸手将盒子打来一看,愣住了。几秒后,转头,声音冷了,“这哪儿来的,怎么会在你这里?”
“靳绍拿来的。”谢云洲按了按眉心,声音也不大高兴,“说是梁津南结婚前给他的,让他还给你,他送我这儿来了。”
已经在这放了几个月,他一直没跟殷遥说,今天她来了,他才提起。
“如果你还要,就拿走。”谢云洲说,“不要,我就处理了。”
殷遥没有说话,脸又转回去,看了看最上面那个软毛小猴,那是她妈妈送的,旁边有个零钱罐,那是小姨送的。她那年回国,寄了一堆东西回来,地址写的是梁津南住处,后来两人崩得太突然,她再也没去过他家,东西也不要了。
现在都过去三年多了。
殷遥一件件将东西往外拿,全都是熟悉的,看了一半,她没再往底下翻,又将东西都放回去,最后将盖子盖上,转身说:“等会吃完饭,我会带走。”
谢云洲点点头,沉默了半晌,到底是说了一句:“听靳绍那小子说,梁津南今天办离婚手续。”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想停更一天,调整作息和更新时间,但没决定,看情况,也许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