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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逃兵】

童希贝瞪着阿岳,起先还是扬着脑袋气势汹汹的,渐渐的,她的肩膀垮了下来,低着头,垂着眼睛,人也疲惫地靠到了餐桌上。

“阿岳。”她幽幽开口,“你别不说话。”

阿岳站了一会儿,终于轻轻地抬起手,手指微弯,往前探寻着。

童希贝拉住了他的手。

阿岳握紧了她的手,手指与她纠缠,手心有薄薄的汗。

童希贝叹了口气,说:“阿岳,我说真的,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阿岳又沉默了一会,终于开口:“这些天我仔细想过了,希贝,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童希贝傻傻地看着他,不知怎么的,脑子里就想起了那年冬天,寒风凛冽的街头,杜翔站在她面前,冷静地说:“希贝,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22岁的童希贝仰着脸大哭起来:“为什么?”

“我马上要出国了,不知几年才会回来,可能再也不回来了,所以,我们分手吧。”

“杜翔!”童希贝扑到杜翔怀里,死死地抱着他,“我不要!我不要!我会在这里等你的!我不要分手!”

好像在演一出琼瑶剧。

最后,杜翔还是甩开了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一次,听到类似的话语,童希贝居然只是有些愣神,她眨眨眼睛,低头看着自己仍旧与阿岳牵着的手,低声问:“你是说,咱们这就算是,结束了?”

阿岳的唇抿得很紧,童希贝看着他的脸,发现从云南回来后,他似乎没有刮过胡子,只是修了下头发,现在的样子看着又是一副沧桑。

阿岳长时间地不说话,童希贝等待着他的回答,也没有松开手,两个人僵持了许久,阿岳才低下头,说:“对,我们结束了。”

“哈!”童希贝一把甩开阿岳的手,冷冷地说,“岳明亮,你有种。”

还有什么好说的呀!难道要哭哭啼啼地拉着他,大声嚷嚷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你怎么可以亲了我又说我们结束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啊!

多没意思。

阿岳的心思,童希贝怎么会不懂?

他们面前的路布满荆棘,前程堪忧,趁着现在什么都没发生,及早了断,的确是最明智的选择。

也许会有延续几年的拉锯战,童希贝本来已经做好应战准备了,阿岳却做了逃兵。

她无话可说。

仔细想想,阿岳对她做了什么了吗?

没有。

他许过承诺吗?

算是有吧,给她泡手工研磨咖啡,带她再游云南,给她看他以前拍的照片,考虑将来要做什么工作,其他……似乎就没有了。

这些都不算什么的。他们并没有确定过彼此的关系,他与她,离男女朋友还相差很远。

童希贝依旧对阿岳知之甚少,本来还想着回来后慢慢了解,卢静这一闹,两个人一昔回到了解放前。

可是,心里总是有不甘的。

因为阿岳的吻。

童希贝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嘴唇,心里酸楚又有些怨愤。她自嘲地想,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在酒吧里刚认识的男女打个kiss都是稀松平常,何况是在云南那种遍地艳遇的地方。

童希贝觉得自己对阿岳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同样的,他岳明亮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了不起!

她垂着脑袋走到门口,想了想,说:“阿岳,我不小气,以后还会去shiningcoffee的,我们继续做朋友吧。还有,你该找份工作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对我说。”

阿岳没有回应。

童希贝开门出去,关门前,她又看了那男人一眼,阿岳还是背对着她,身影单薄却挺拔,透着一些落寞。童希贝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终于带上了门。

走在冬日的街头,她没有哭。

只是觉得好笑。

男人……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变幻莫测。童希贝耸耸肩,居然觉得有些轻松。

晚上,她想找人去酒吧喝酒,打了许多电话都没人有空。苏晓娜要照顾孩子,英英要陪男朋友过周末,同事米米和老公去了武义泡温泉,就连单身的小吕都有相亲约会。

“你才23你相毛线亲啊!”童希贝摔掉电话滚到床上,心里堵得难受,决定去客厅偷酒。

没有找到红酒,她干脆拿了一**童大林的小糊涂仙,偷偷地回了房。

一直到周日中午,卢静见童希贝还不起床,才去她房里看她,发现自己的女儿真的变成了一个糊糊涂涂的酒仙,醉歪歪地赖在床上。

童希贝足足有一个月没去shiningcoffee。

她很努力地工作,接了两个大单子。

有一个单子是前一年的10月就开始接洽的,当时童希贝只是给对方做了初步方案,后来因为对方主体工程的延误,辅助的隔音工程就没了下文,直到过了春节,对方才把这个事儿又拿上了议程。

童希贝终于带着技术员去看了施工现场,那是在西湖边的美术馆,因为大型的空调室外机组噪音很大,影响到了相隔不远的省军区宿舍,那些房子里住的可都是有头有脸的老干部,投诉噪声骚扰直接让省厅重视,于是美术馆只得请童希贝任职的公司来做降噪处理。

童希贝手脚并用地爬上2米多高的围墙,晃晃悠悠地走了一圈,拍了照,和技术员讨论许久后,才去找业主单位的联系人。

那是个慈祥的中年男人,姓方,看到童希贝后就笑呵呵地叫她:“童工,看过现场啦?”

童希贝一头汗,每次听到别人喊自己“童工”都会令她嘴角抽搐,只得笑着说:“方主任,您喊我小童吧。”

方主任哈哈大笑,应承下来,与童希贝探讨起施工方案。

结束工作时已是下午3点,童希贝与技术员离开美术馆,两个人分开后,童希贝独自往公交车站走去。

无意间一转头,童希贝发现西湖边的桃花似乎开了,她走进美术馆对面临湖的长桥公园,沿着曲折的小桥走走停停,清风拂面,她终于意识到,春天来了。

三月是杭州最美的季节,西湖边粉桃扑面,柳芽抽枝,还夹着未谢的晚梅,初绽的白樱,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在长桥上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了片刻,童希贝看着脚下幽静的湖水,水面上碧蓝的天空,沿湖不绝的绿意,还有远处连绵的山,心情也轻快了许多。

她记得阿岳的话,他说,他喜欢有生命力的东西,童希贝试着闭上眼睛感受一切,闻着花香,听着鸟鸣,还有鼻息间清新的青草香,她似乎感受到了阿岳话中的含义。

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时节,身在这如画美景中,真的能令人感受到那蓬勃的生命气息。

只是这些景象,阿岳再也无法看见。

童希贝叹了口气,又睁开了眼睛。

望着远处的雷峰塔,她的脑子里快速地想起几个经典爱情故事,都与这桥、这塔有关。

许仙与白娘子,不用多说。

梁山伯与祝英台在万松书院读书时,祝英台被家人招回家,两个人就是在这长桥分别,演绎了经典的十八相送,只是他们还不知,这一生离,即是死别。

还有南宋布衣王宣教与陶师儿相恋,被陶师儿后母所阻,两人在长桥荷花池头双双殉情。

想着想着,童希贝就有些无语了。

父母棒打鸳鸯自古就有,只是时光到了21世纪,这样的苦情戏码居然还在上演。

封建社会各种简单啊,扛不住压力就一死了之,还能变成千古绝唱,换成现在要是爱得死去活来,只会被人骂一句傻叉。

童希贝拍拍屁股站起来,垂头丧气地往公车站走去。

她自然是惦记着阿岳的。空下来的时候会想,阿岳最近在干什么,是不是和以前一样,每天都赖在咖啡馆的沙发上无聊地发呆?他有没有去找工作?像自己说的那样考虑在唐飞的店里打工,或是练习一门技艺?初春乍暖还寒,他有没有记得在早晚添衣?唐飞有没有忽略他的饮食,让他饿肚子?他有没有研究新的调制咖啡,或是在店里无人时,再弹起一首优美的乐曲?

童希贝知道自己不该再去惦记他,她与阿岳,已经变成了人生旅途中擦肩而过的陌生人,童希贝记得自己与他在咖啡馆里并肩而坐时,两个人调笑互损的情景,也记得自己与他在运河公园牵手而行时,静谧默契的时光,还有在云南的那些片段,时间久了,童希贝已经不太记得自己身体不适时的感觉,却清晰地记得自己靠在阿岳身上时,那安心又温暖的瞬间。

她留恋他掌心的温度,留恋他唇间的气息,童希贝知道,自己还没有忘记。

卢静对于童希贝与阿岳的疏远非常满意。一开始,看着女儿下班后乖乖回家,她很高兴,过了一个月,她发现童希贝的社交似乎越来越少,每晚在家里上网看美剧不算,连着周末都不再出门,她又开始着急,心思也活络了起来。

卢静又开始找人给童希贝相亲,童希贝却统统拒绝,她一点儿也提不起劲。

直到卢静又一次把一个相亲男的电话交到童希贝手里,强硬地命令她必须去见面时,童希贝才说出自己的条件:“见面可以,我还是选在shiningcoffee。”

卢静气结,童希贝瞟她一眼:“不答应,我就不去。”

“行,随你!”卢静认准了童希贝已经对阿岳死了心,咬咬牙就答应下来。

三月底的一天,童希贝又一次走进了咖啡馆。

冬天已经过去了,连着shiningcoffee都有了春天的气息,咖啡馆外的花坛上开出了大株大株的茶花,坐在窗边往外望,还能看见路边的樱花开得正盛。

童希贝抬起头看对面的男人,男人看着挺年轻,长相普通,脸上一直带着笑。

童希贝的注意力却只在他身后的那张沙发上。

阿岳就如前一年的六月,她初见他时一样,手上握着一个酒**子,懒懒地躺在那里。

只是他的衣服已经轻薄了许多,只是穿着一件深蓝色的套头t恤,宽松的牛仔裤,看着很休闲,却显得身形越发瘦削。

童希贝痴痴地看着他,直到相亲男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两个人随意地聊了几句,相亲男问到了童希贝的工作和收入,童希贝决定往低里说:“年薪8万。”

“啊?”相亲男大惊,“这、这么高啊!”

童希贝迷惑地说:“不算高吧。”

“很高了。我……我年薪只有4万。”男人垂下头,“我的前女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和我分的手,哦,还有属相问题。”

“呃?”

“我属鸡,她属狗,她说我和她在一起会鸡飞狗跳,鸡犬不宁。”

“……”

“童小姐,你也是属狗吧?”

“我属猪。”

“咦?介绍人说你28了,我以为是属狗。”

“属猪。”

“啊……”相亲男似乎松了口气,“本来我想着你属狗的,一直在担心呢,原来你是猪,那我是鸡啊,挺配的呢,呵呵,呵呵。”

你才是猪呢!童希贝快要疯了。

坐了20分钟,两个人就散了。

相亲男已经离开,童希贝却依旧坐在沙发上,转着杯子盯着阿岳看。

她是故意的,故意坐在他边上,让他听听她与第十一号先生的相亲经过。

童希贝确定阿岳都听到了,但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反应。

唐飞和弯弯没有来与童希贝说话,又坐了20分钟,童希贝起身离开。

那之后的半个月,童希贝当着阿岳的面,与第十二号先生、十三号先生、十四号先生见了面。

她没有与阿岳说过一句话。

每次都是大声地聊天,大声地笑。

阿岳一直都没有反应,他似乎又变成了一棵盆栽,默默地长在咖啡馆里,只是,死气沉沉,连着脸上也是毫无表情。

四月中旬,当童希贝去shiningcoffee见第十五号先生时,她阿岳不见了。

她并没有多想,觉得阿岳也许在楼上。

可是当相亲结束,她要走出咖啡馆时,唐飞叫住了她。

“希贝,你过来一下。”

童希贝走到吧台边,唐飞犹豫了一会儿,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纸盒子递给她:“喏,阿岳给你的。”

“?”童希贝疑惑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下子就愣住了。

纸盒里是她送给阿岳的手机,另外还有一个移动硬盘,和一个很小的盒子。

她问:“什么意思?”

唐飞说:“阿岳这段时间不在杭州,他叫我把这个给你。”

“他去哪儿了?”

“这你就别问了,他叮嘱我不要告诉你。”

童希贝板着脸把盒子往吧台一丢:“他把手机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别问我。”唐飞语气低落,“你们俩的事,我并不清楚,阿岳没有和我说,只是叫我把这些东西给你。”

童希贝扭头就走。

唐飞捧着盒子追了出来:“希贝,希贝!”

他拉住童希贝,把盒子塞到她手里:“你先拿回去看看,要丢要留,随你。”

“……”

童希贝气得要命,思考片刻后,还是把盒子抱回了家。

晚上,她躲在房间,打开了那个更小的盒子,发现里面是一串手链。

手链是软陶和翡翠珠子相间做成的,翡翠珠子碧绿通透,看着就是上好的货色,但是童希贝的注意力却只在那些软陶上。

那些软陶做成了一颗颗很小的贝壳形状,湖绿色的,并不精致,却很可爱。

童希贝拿在手里反复看,觉得这像是一件手工制品。

她在心里打了一个问号。

再把移动硬盘连上电脑,看着屏幕里的内容,童希贝低呼一声,捂住了嘴。

那是数不清的照片。

按年份分成了许多文件夹,每个文件夹里还都注明了拍摄地。

那个男人的足迹,几乎遍布全中国,甚至去到了欧洲、非洲、美洲、大洋洲……

童希贝滑动鼠标,翻着一张张照片,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那是他曾经走过的地方,是他曾经看过的世界。

有衣着鄙陋的小孩,用脏兮兮的小手捧着番薯在啃,番薯上冒着热气,孩子的眼睛黑亮晶莹;

有成群结队的斑马,在草原上纵情驰骋,场面壮观,震撼人心;

有海上的日出,太阳只在海平面上露出了半个脸,极致的光芒却似乎照射到人的心里;

有小小的甲虫匍匐在嫩绿的叶片上,伸着小小的触角,憨态可掬。

太多太多的照片……

童希贝机械地翻着下一张,早已泪流满面。

她不知道,阿岳究竟是什么意思,阿岳,他究竟去了哪里。

一个星期后,童希贝打开自己写字台下的柜子,把多年前与杜翔有关的东西都翻了出来,她打包整理,又放进27岁生日时杜翔送她的手表,最后,把一箱东西快递到了杜翔家里。

然后,她把阿岳给她的手链、在大理为她买的耳坠、移动硬盘,还有他们在云南拍的合影,仔仔细细地放进盒子里,塞到了柜子角落。

唐飞不肯告诉她阿岳去了哪里,连弯弯都不肯说,童希贝追问不得,终于泄了气。

她知道,这是阿岳在与她告别。

也许,这辈子,他们都不会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很重要的公告,大家看过来!!!

在这里向大家请假一星期,目的是为了完结隔壁的《青春》。

本周含含特地没有申请阿岳的榜单,只为集中全部精神把《青春》写完。

追思远的姑娘应该还记得,思远6月冲完结时,青春是为思远让道的,几乎停更了一个月,那现在,路总也应该享受下这个待遇。《青春》是我很用心写的文,60万字,关于结尾,我想认真写,也已经酝酿很久,所以请大家体谅,并原谅。

不管路总一个星期能否冲完结局,阿岳的下一次更新是下周五(10月12日晚上或10月13日凌晨)。

再次对大家说一声抱歉!深深地鞠躬,尤其是对那些只追阿岳的姑娘,请相信含含,阿岳很快会回来。

于是,明天,我们在路总那儿见!

感谢一直留言的姑娘,还有用各种雷啊炮啊砸我的姑娘,还有默默霸王的姑娘,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