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亲王府的小阿哥满月没多久,前线传来好消息,吴三桂投靠了清军,打开了山海关,八旗一路扫到北京,赶走了闯王李自成,于是清军入关了。
虽然历史上的清军入关只是那么几句话的事儿,但实际操作起来,婉瑜深刻的体会到了其中的复杂。谁家跟着去北京,谁家留在沈阳,这是首先要考虑的。
这时候满洲上层亲贵的意见自然分化了,有人想留下有人想跟去。毕竟在满人的意识里,白山黑水之间才是他们的归宿,是龙脉的所在地。以前虽然看着中原好,可如今真的打过去了,大家又充满了不确定感。当然人人都想占据明朝这块温度适宜、物产丰富、土壤肥沃的土地,但毕竟那是汉人的地方。汉人那么多,万一他们反扑了,那跟去岂不是要倒霉?于是在这种矛盾的心理中,贵族们各自动用关系。
佟府作为有关系的,这时也在为这事儿纠结。佟图赖刚刚得胜归来,正抱着闺女满足的笑着呢。半年没见,闺女又漂亮了。
“瑜儿想不想阿玛。”粗犷的汉子期待的问着。
“想。”糯糯的像汤圆的声音很肯定的回答。
佟图赖黝黑布满胡子的脸立刻笑成了一朵波斯菊,“瑜儿想不想去北京看看?”
“想!”婉瑜毫不犹豫的回答,她知道后世历史,所以并没有满族亲贵的彷徨。
“为什么想去?”
“瑜儿想去阿玛去过的地方。”
说完她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阿玛,眼里露出崇拜之情。
这崇拜倒是真心实意,前世婉瑜生活在和平年代,但是特别崇拜英雄,无奈那些商场精英哪能有佟图赖这种在死人堆里练出来的杀伐之气。来到清朝后,两相比较,婉瑜觉得还是阿玛看着好,比那些白斩鸡好多了。
佟图赖看到女儿那信赖的眼神,满心飘飘然的,什么都不想了。
“既然瑜儿喜欢看,阿玛就带你去看北京城。”
刚答应完就有些后悔,毕竟额娘嘱咐过他再等等看看。可是想到他抱着女儿,指着北京城给她看,然后女儿满足的甜甜喊他阿玛,他就觉得一切都值了。
“阿玛最好了,你是瑜儿最喜欢的阿玛。”婉瑜在佟图赖腿上站起来,看着他满是胡子的脸,无奈之下只好亲了一口鼻子。
“妹妹最喜欢的不是哥哥么?”佟国纲刚好进来,听到妹妹对着阿玛大献殷勤,可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不用他想,旁边的佟国维已经问了出来了。
“你们也是瑜儿最喜欢的哥哥。”婉瑜从佟图赖怀里跳下来,跑到哥哥身边,手背带坑的小肉手抓着他的小拇指。
怀抱一空的佟图赖狠狠地瞪着两个儿子,刚回来就跟他抢女儿。
两兄弟这时候倒是一致对外,妹妹只有一个,任何时候都要抢。更何况阿玛每次抱起妹妹来,就会忘记时间。
“瑜儿喜欢阿玛、喜欢额娘、也喜欢哥哥,你们都是瑜儿最喜欢的人。”
听完这话,父子三人都笑了起来,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儿/妹妹,怎么能不招人爱。
刚好端着水果进来的淑贞看到这一幕,嘴角也弯起了幸福的弧度。由于快要离开盛京了,这日婉瑜以还没好好看过一次盛京为由,要出门逛逛。舒穆禄氏还有些不同意,但佟图赖看到女儿那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心里早就软化了。于是没等福晋开口,他就抢先答应了,“阿玛这几日没空,让你哥哥陪你逛逛。”
婉瑜跳起来,跑过去让阿玛抱起她,在阿玛已经变得光洁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瑜儿一定会给阿玛挑礼物的。”然后看到面色不善的额娘,她示意阿玛放她下来,规规矩矩的走过去。
“额娘放心,女儿一定会听哥哥的话,按时回来。”
挑了个日头好的日子,佟国纲和佟国维请了假,一起陪妹妹出去玩。兄弟俩在谁骑马带妹妹的问题上产生了激烈的争议,婉瑜看着平日大咧咧的大哥和温文尔雅的二哥,此时像额娘身边的团嬷嬷那样说话,只觉得满脸黑线。本来以她这个年纪可以骑小马驹了,阿玛也早就给她准备好了千里良驹,可无奈她老是不长个头,如今四周岁的年纪,竟然比同龄人矮一截。
看到两人大有争论个天荒地老的趋势,婉瑜适时的打断了他们。
“哥哥,我要坐马车!”
兄弟俩傻眼了,瑜儿平素不是最喜欢被他带着骑马么,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妹妹,真的是最幸福最开心的事情了。但今日这是闹哪样啊?
“听说阿玛命人新作了一辆马车,听说是汉人工匠的独门手艺,瑜儿想看看。”
管家于柳站在一旁,很有眼色的命人去套马车。虽然这马车全府只有一辆,可比起小格格来那真不算什么,毕竟小格格多瞟一眼什么,爷就会立马命人寻来,用以讨好女儿。
“那二哥也看看这汉人工匠做的马车怎么样。”
佟国维在为人处事方面很有一套,自然马上寻得了与妹妹同乘的机会。
“大哥抱着瑜儿坐车,那车夫若是技术不红,转弯的时候马车不稳怎么办。”
事关妹妹,拥有直爽的武将性子的佟国纲,立马脑子飞速运转。虽然比不上狡猾如狐的佟国维,但比起他平日的中二,那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
“大哥你在认识的人多,在外面别人自然不敢冲撞我们的马车,我看着瑜儿就行了。”
“二弟你那小身板,难免照顾不周,还是哥哥来。再说二弟这盛京城中谁不认识你,你走在外面,保管没有那不张眼色的凑上来。”
婉瑜有些哭笑不得,这两个哥哥骑术一流,平素出门从来是骑马的,今日怎么为这点平素避之不及的事情争论起来了。不过她听着心里温暖,哥哥们这是喜欢她呢。看着管家派人把马车拉过来,婉瑜拉起两个哥哥的手:
“哥哥也没坐过这种马车吧,要不一起陪妹妹看看吧。”
妹妹亲自邀请,两人自然非常高兴。佟国纲常年习武,身体反应快,率先抱起婉瑜,用身子灵活的挡住身后的弟弟,把婉瑜放进车内,然后自己一跨进去。
佟国维此时也只能无奈了,他的确对拳脚功夫不在行,大哥一看就会的东西,他练个百八十遍才勉强凑合。
“瑜儿想去哪?”
“瑜儿想去热闹的地方。”
婉瑜自穿越以来,还是第一次可以自在的出门。以前虽然额娘会经常带她出门拜访,但盛京城中的贵族的宅院都是连在一片的,出了佟府过几条相似的街道和几座差不多的院子,就到了目的地。所以平常人的生活是怎样,她根本就无从得知,但偏偏她又对着好奇的紧。
佟国纲和佟国维对视一眼,明白了妹妹的想法,可想起那脏污的市场,妹妹从小金尊玉贵,哪能去那里。
“前面那条街上有些铺子,我们去那吧。”
佟国维想了想,前面的街处于贵族区和平民区的分割线上,住的平民也是比较富裕的,这条街的商铺大多数为各府服务,自然很整洁。
婉瑜对盛京城一无所知,自然听哥哥的话。车夫驾着马车,想到大阿哥临走前那威胁他的眼神,他是要发挥正常水准呢,还是故意来点小失误?就这么纠结着,前方突然快速驶过一架马车,那么快的速度车夫根本无法平稳的躲开,只能勒住缰绳把车往边上靠。车中突然一阵晃荡,佟国纲抱着一小团的妹妹,心里暗暗给车夫加了几分,这车晃得太及时了。可很快他就知道事情不对,因为外面传来嚷嚷声。
“你知不知道这车里面是谁?”那声音无比嚣张,仿佛他就是那车里面坐着的贵人。
车夫也一下被他的态度弄懵了,莫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可看这马车的规格也不像啊。
这种事情发生,佟国维也不跟哥哥计较谁抱着妹妹的问题了,掀开帘子跳下车,“哦,敢问可否相告,车里坐的是谁?”
对面的车夫看车里下来的人衣着普通,且态度如此谦卑,心里想着这必定不是什么大人物,于是他更加猖狂了。
“告诉你也无妨,这里面可是鄂硕大人家的侧福晋和小格格。”
那车夫看都没看佟国维的表情,鼻孔朝天的继续说道:“知道鄂硕大人是谁吧,那可是豫亲王身边的,从龙入关的大人物!”
且不说佟国维心中怎么想,听到一切的婉瑜顿时呆住了:
鄂硕家的格格大都已经嫁人了,如今剩下的,只有那日后大名鼎鼎的董鄂妃,而且她的额娘正是凭借汉女身份尽得鄂硕宠爱,甚至日后被抬为福晋的那位侧福晋。
也就是说,历史上佟妃二分之一悲惨命运的造就者,如今只与她隔着两道车厢,不足两米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