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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微微捏着手里的血统证明书,半天回不了神。这是一本黄色的小本本,页面上印着帝国的雄鹰以及纳粹的万字标志,惊心动魄的大字ahnenpass。一共10页,第一页是申请人的姓名、出生年月之类,第二第三页是《纽伦堡法案》、《帝国公民法》的节选,以及希特勒龙飞凤舞的签字。第九页开始是申请人祖、父三代的详细消息,内容详尽的几乎让人吐血。德国果然是世界上最官僚的国家呀,名副其实!(>_
这本血统证书简直是重如千斤,纳粹简简单单的六个图章,划开了她与佩特他们的距离。虽然鲁道夫认为,她不该再和这些人挤在一起,但林微微也有自己的打算。一方面,她不想再回里宾家;另一方面,现在的老板克莱是个好人,在他那里工作很有保障。没错,住在这里条件是很差,可至少人是自由的,没有卖身契牵制着,可以随时离开。
这段插曲她隐瞒了下来,没有告诉任何人,不想刺激别人,也不想让别人触景生情,做人要低调~~~~
嘴里不说,心里还是轻松的,尤其是当她在马路上看到那些穿着ss制服的帅锅锅们,再不必跟老鼠见了猫,大可以昂首挺胸地走过去,偶然还能抛个媚眼神马的。哦哈哈哈-_-!
这种感觉啊,怎么说呢,就像一个便秘了n年的人,突然一根肠子通到底地舒畅了。\(^o^)/~~~
微微所居住的地方是贫民窟,来这里租房的大多数都是被迫下岗的犹太人,她们和佩特一样,白天去工厂工作,晚上回来睡觉。因为大家都是同病相怜的难友,邻里的关系向来都不错,可自从被鲁道夫找到了她的根据地后……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
他平时在部队操练,每两个星期允许回一次家,而逮到空闲时间,就要去找她。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那黑色的ss制服呐,实在太晃眼。周围的邻居不明事理的,都以为他们家招惹上了党卫军,以至于三天两头被骚扰。时间一长,都自动自觉地和他们一家撇清关系,弄得他们四个都亚历山大。尤其是佩特小姐啊,一看到穿着纳粹制服的鲁道夫,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跳了半杖高,红着眼睛,恨不得冲上去撕了他。
为了不引起民愤,微微只好和他商量,你要么便衣来,要么别来。否则就像一只猫,冲进了老鼠窝里,就算猫现在不想捉老鼠,老鼠也不能不自乱阵脚。
鲁道夫听罢后,只是扯了下嘴角,一副要笑不笑的模样,道,我做我的,与他人何干?
好吧,大少爷是**,向来我行我素惯了,说不动他,也就只好随他去。不过,话又说回来啊,这党卫军的制服真心帅到掉渣。那小蛮腰收得……还有那帽子,斜斜地带在一边儿。别说是像鲁道夫这样的大帅锅,就是某个秃顶大叔,再怎么猥琐,一旦穿上了这身制服,也变得人模人样起来。谁让设计这制服的是hugoboss爷爷,后世买一套他的西装,都要上千呢~~~~
看见她愣愣地望着自己发呆,鲁道夫不禁露出了个笑容。微微不知道,他之所以每次来找她都穿着制服,主要是因为他知道她是个制服控的小花痴啊。同在一个屋檐下相处了好几年,她的这些小兴趣,他还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这是一个美丽的午后,二月虽然还是很冷,可已经有了初春的迹象。眨眼,又到了狂欢节。
两人在大街上散步,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只见游行的车队在身边过。回想起四年前,曾和海因里希他们一起驾着坦克车去游街的情景,她的笑容不由一僵。
时间过得好快啊,眨眼已是四年,你我在一天天成长……可是,马上就要战乱了,只怕华发未生,容颜未老,我们就已经去见上帝了。==
见她有些沉默,他不语,几步挤进人群。车队上天女散花似的洒下一大堆的糖果,鲁道夫伸手一接,他人高手又大,自然就接到了一大把。而在他身后的小孩子,一颗也没抢到,不由地哇哇大叫。
他当作没看到,转身又走了回来。
“你怎么和小孩抢糖?”微微不可思议地看他,有木有搞错啊?
他无所谓地耸肩,将一大把糖果塞在她手里,道,“给你。”
“谢谢。”可是我不吃糖诶,看着他的脸,她没好意思说。
将糖塞入口袋中,决定回家给贝雅,那丫头可是甜食专业户,还吃不胖的体质,真叫人羡慕。
“简妮。”
正想着,就听他在耳边呼唤,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忽然被他猛地一拉,她一个站不稳,就投怀送抱地掉进了他温暖的怀抱中。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他吃豆腐,但她还是觉得不妥,急忙挣扎想摆脱他。他收紧手臂,在她耳边道,
“别动,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好。”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莫名一痛,突然就不想挣扎了。任他抱着,任他亲热……他对自己的情意,就像她对亲王的情意,都是无望的。明知不可能,可心却还在动,还在思念,哪怕只能获得一点点的小甜蜜都如获至宝般,可以回味半刻。没人来成全她的爱情,那她至少可以成全他的。也许吧。
唉,做人为什么会那么压抑呢?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双手揽住她的腰,多少年的思念,才能换来这一刻的拥抱?
她有些犹豫,要不要作为礼节性地也抱抱他?手才刚碰到他的腰,就见前方有状况发生,马路上冲出来一群孩子。一个年龄较小的在前方跑着,一群大孩子在后面追,一边跑,还一边向他扔石头,嘴里叫嚣着‘犹太人滚开’之类的话。
这些小屁孩才几岁啊?就知道围攻、群殴了,长大了还了得?那个犹太小男孩也实在是可怜,被他们推倒在地上,竟然还有人要掏出小**对着他撒尿。
卧槽!!!!
尼玛还讲不讲卫生!注意市容啊~~~小弟弟们。==
于是,微微沸腾了,一把推开鲁道夫,几步走上去。
“你们干嘛欺负他?”她将那个犹太小男孩护在身后,然后一手指着那个准备要尿尿的男孩,道,“不要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拉上你的裤子!”
几个大男孩十来岁左右,被她这么一说,都有些窘迫。其中一个不服气,站出来说,“你是谁?凭什么阻止我们?他不过是个犹太人,是害虫,为什么不能打他?”
“就是就是,犹太人不是人,是狗,是害虫,是老鼠,是蟑螂!人人可以除之。”
“不管是犹太人还是日耳曼人,总之你们不可以欺负他,不然会被上帝抛弃的。”微微双手叉腰,强调道。
“上帝?老师说,我们现在唯一相信的是元首,他就是我们的信仰。”
“对,对,我们不相信上帝。”
“你走开,不然我们对着你一起尿。”
“……”
嘿呀,你们才几岁,还跟姐叫起板了。微微怒了,丫的我就不信了,我还摆不平你们这群混小孩。
孩子们显然不服她,带头的一个真的就拉下裤子,准备对她尿。见过耍泼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耍泼的,当众秀小**,有木有?
那孩子才做了个动作,就被人从背后拎了起来。他挣扎着,回头一看,看见穿着党卫军制服的鲁道夫,顿时懵了。然后,就见他神色变换的那个快,厌恶变成了崇拜,双眼看着鲁道夫帽子上的骷髅标志,简直要冒出红心了。
在战争前期,加入党卫军是一件何其光荣的事,尤其是武装党卫军,那个骷髅标志,骷髅戒指,在孩子们中简直是神物啊~~~而鲁道夫制服上士官的领徽,对他们而言,更是神一样的崇拜。
唉,果然都是纳粹统领下的一丘之貉,不可言,不可言呐。见鲁道夫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她忙转头将被欺负的小男孩拉起来,替他拍了拍灰尘。
“快回去,不要一个人到街上来乱跑。”
小男孩估计是吓坏了,也不记得要道谢,转身就跑了。
出了一段小插曲,鲁道夫打发了几个孩子,几步追上她,低声道,“以后不可以这么鲁莽。”
“你认为这是鲁莽,我却把这叫做良心。”
“良心?简妮,我不认为你有替人出头的资本。幸好这次出现在眼前的只是几个孩子,如果是党卫军和盖世太保,死的人就是你。而你不会每次都那么好运,有人来替你善尾。”
微微被他堵得一怔,知道他说的话没错,句句在理。可是她仍是忍不住在想,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难道连帮一个受欺负的小孩都变成了一件错事么?
“简妮,我不管你心中是怎么想的,总之,要在这个社会里生存下去,就必须遵守游戏规则。到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为什么要遵守?我和你们不一样的。”
“不一样?”闻言,他挑眉露出一笑,“你倒说说看,究竟是哪里不一样?”
“我……”我的三观和你们不一样!算了,和你们说不清楚,我们有代沟!还是让我独自郁闷去吧。
他叹了一口,伸手拉住她,满脸无奈,“简妮,我这是在担心你。”
她也跟着叹气,放软了口气道,“有些事情眼不见也就心不烦,可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欺负他,我就是做不到坐视不理。从小我是受着做人要正义的教育长大的……你懂吗?”
“我懂不懂,这无关紧要。只不过,你必须要知道,有些人可以帮,有些人却不能帮。尤其是……”他十分严肃地看着她,强调道,“犹太人。他们必亡。”
“必亡?”她突然想到了党卫军对600万犹太人的残忍屠杀,不由叫道,“难道你要杀了他们吗?那都是一条条生命啊!”
“如果这是元首的命令,我必然执行。”他说的很平静,不带一丝感情,那声音坚定地令人心寒。
听他这么冷酷地说出来,她只觉无比地刺耳,不仅刺耳,而且刺心。她忍不住反驳,“可我身体里也有犹太人的血液,难道你也要灭了我吗?”
“你不一样。你不是犹太人,你是日耳曼-犹太人混血。”
“如果我是……”
他冷硬地打断她,道,“没有如果,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如果。”
她觉得他不可理喻,看着他刀削般的侧脸,突然想起了纳粹党卫军如何对待集中营的犹太人,心中油然升起了一种畏惧,不禁退后一步。
“我累了,我想回家。”微微道。
他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好,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走。”她几步越过他。
鲁道夫没吭声,但还是走在她身旁。两人都没说话,默默地走了几条大街,路过一个街心花园的时候,一片枯叶随风飘零,落在微微的头顶。
他一把拉住她,伸手拂开那片叶子。
她挥了挥手,想挡开他的触碰,却被他一把捉住肩膀。
“我刚才的态度有些生硬,为此我向你道歉。”鲁道夫。
“我没有生气,只是惊讶我们俩人的思想不一致。”微微。
闻言,他微微一笑,道,“这样最好。”
他拂开她脸上的碎发,凑近吻了下,温热的嘴唇印在额头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迷惑了,刚才是自己矫情了么?生存在这个年代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一个是活在当下的日耳曼-犹太混血儿简妮,一个是来自于新社会的林微微,她究竟应该站在谁的角度去看这个世界,或者,更正确的说,哪一个角度能让她更理智、更容易地生存下去?
抿着嘴看向鲁道夫,生在这个集体失常的纳粹国家,无疑他的想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何必要和他去整个脸红耳赤呢,见仁见智,难道还要妄想说服这个从小被洗脑的人接受众生平等的道理吗?
林微微叹了口气,心乱,于是就更不愿再去细想这个问题。抬头,不经意瞄见站在远处树下,有一个漂亮的金发姑娘在看他们。本来她是没注意,但这姑娘的怨念实在太强大,令人不注目都不行。
于是,她推了推鲁道夫,下巴朝那个方向点了下,问道,“你认识她?她一直在看你诶。”
听她这么说,他转头望去,然后一怔,眼中有不喜的冷芒闪过。
“不认识。”
不认识?那人家干吗这样看你?哎约,小样儿你不会是对人家始乱终弃,可为毛她连带我也一起怨恨地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