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炷香之后,李寻欢委婉的说出了实情,而梅二先生得知向他报恩的是一只公狗,心碎了一地。
他消沉了一整夜,第二天又精神起来了,觉得收个小弟也不错,于是对狼犬越发和善,并翻阅典籍,给它起了一个颇威风的名字,叫做“迦楼罗”。m.
小姮娥一脸茫然,幸亏新系统见多识广,一下就拆穿了梅二先生的小心思,道:“迦楼罗吃龙。”
小姮娥:“……”
她摸了一下迦楼罗的狗头,跑去洗漱,一出门就见到龙小云圆乎乎的小包子脸儿,身后还跟了七八个小侍女,手中不是铜盆清水、就是鲜花柳枝。
一见到她,龙小云不耐烦的神色消失了,玉雪可爱的面庞神采飞扬,很是期待的叫道:“阿月!”
一大清早,见到的不是李寻欢俊美的脸,而是个十三四岁的小追求者,刑啊,这日子真有判头。
小姮娥的态度十分冷淡,道:“你来做什么?”
龙小云被泼了冷水,眸中有几分阴郁之色,可又不舍得对她生气,只能哼了一声,说道:“别忘了这里可是兴云庄,在自己家中有哪里去不得?”
一旁的小侍女望了他一眼,生怕他动气,忙打圆场道:“姑娘,少爷一清早就起来了,忙里忙外的准备一切,还特意采了花露,生怕您不喜欢……”
龙小云矜持的抬起下颌,等待少女的夸奖,这本是一个十分傲慢无礼的动作,可惜被未褪的婴儿肥破坏的十分彻底,只剩下少年人的期待与自得。
如果不知他的本性,实在很容易被蒙骗过去。
小姮娥有心叫龙小云改过,就不会让他如此得意,才要开口,就见梅二先生从一旁的房间走了出来,挑剔的看了一眼龙小云,道:“神气什么?无非是吩咐一下侍女罢了,根本不需要劳神费力,这种事连傻瓜也做得到,也值得拿出来说一说吗?”
龙小云被说中了,一瞬间脸上阴云密布,用看死人的目光看梅二先生,道:“需要你多管闲事?”
他本欲动手,就算杀不了人,也要叫对方吃个苦头,然而才要对手,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煞气忽的充斥在四面八方,来源赫然是一只威风的狼犬。
梅二先生牵着迦楼罗,心里特别有底,人仗狗势的抬起下巴,特别欠揍的道:“有本事你打我?”
“……”
龙小云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作为兴云庄的少庄主,有李寻欢庇护的他一向顺风顺水,少有遇上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时候,偏偏如今又奈何他不得。
他的习武天分极高,尽管有林仙儿这等美色与暗器、毒药等旁门左道分心,在同龄人之中也算得上佼佼者,自然看得出这狼犬非同寻常,一身煞气已与人类真气无异,可算得上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也不知道这死酒鬼哪来如此奇遇,不过一夜未见,竟忽的多出了一只这样一只威风强悍的爱宠。
梅二先生见他不说话,自认更胜一筹,于是趾高气扬的用侍女手中的清水净面,还打湿了帕子给迦楼罗擦了一下毛,道:“谢谢,辛苦各位姑娘!”
小姮娥:“……”
她算是发现了,一旦有了迦楼罗撑腰,梅二先生对龙小云简直越发大呼小叫、加倍阴阳怪气了。
龙小云拂袖而去,考虑到林诗音的心疾,气得用一整个早膳的时间才压下了对梅二先生的杀意。
早膳之后,李寻欢去见林诗音,而龙啸云一早就不见了人影,听一旁的小侍女说,林姑娘一早身体不适,不能见客,遂去冷香小筑陪美人用膳了。
小姮娥笑了一下,心知“身体不适”不过是借口罢了,她昨日来兴云庄的阵势可不小,林仙儿体内的魅妖一定有所察觉,是一时不愿与她交锋罢了。
系统十分不解,道:“既然成功组队,又得知魅妖的所在,为何还浪费时间不去收回妖灵呢?”
“不必急于一时,我对李寻欢说的话,你不是听到了吗?怎么也要给他做个样子,有始有终。”
她吃下最后一口花糕,在意识中道:“经历的任务越多,我就越不着急了,怎么也要安排好来历和说辞,不然太对不住付出信任的气运之子了。”
系统沉默了一下,知晓了大概的原因,不过它的情感模块不像4870一样发达,只能保持沉默。
在系统的沉寂之中,小姮娥用过了早膳,本打算悄悄去冷香小筑看一下,不想又被龙小云截在了庭院中,这一次他的身后是巴英和一匹神骏的马。
“又是你?”
小姮娥惊讶于他的阴魂不散,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少年脸皮很薄,被梅二先生下了面子,怎么也要消停个一两日,怎么才一顿饭的功夫就又……
龙小云站在庭下,道:“阿月,快来看”
他的神色看起来有几分得意,大眼明亮,伸手抚了一下巴英牵来的马儿,那是一匹汗血马,通体赤红没有一根杂毛,性烈如火,对主人很不服气。
马儿打了个响鼻,不耐的踱步,见小姮娥好奇的看过来,龙小云扬眉,好不得意的道:“它叫什伐赤,是波斯的商人从西域运来的良驹,价值八百两金,十来个好手用尽全力,才勉强驯服了它。”
“什伐赤?”
小姮娥伸出一只小手,雪白娇嫩,如玉兰花一样似乎一碰就碎,对龙小云招了下手,道:“过来。”
这个动作有一丝轻慢,不过由她做来,就十分娇气可爱,龙小云来不及生气,甚至有一点受宠若惊,下一秒,他手中的缰绳忽的被大力挣脱了去。
“吁“
什伐赤嘶鸣了一声,小跑到少女的身边,一点也不见在兴云庄时的暴烈性子,昂着头,驯服的用鬃毛去蹭她柔软的手掌,乖顺的像是家养的犬。
龙小云神色愕然,说不出话来:“你……你!”
小姮娥抚了一下马儿柔软的鬃毛,想起在另一个世界骑过的塔克拉玛干,那也是一匹神骏的汗血马,缎子一样的皮毛十分柔美,还有同行的寇仲。
她看向龙小云,道:“它不是你驯服的,自然不会听你的话。倘若你想得到什么东西,就不要靠你的父亲,你的家仆,要靠你自己去做才可以。”
“同样,想让别人对你改观,让侍女做一做样子可不行。”
龙小云一时说不出话来,神色之中有一丝久违的茫然,一日里接连受挫两次,让他忍不住在心中生出暗恨,却又不理解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
他面上强撑起倨傲之色,道:“有的人生来卑贱,就该在尘土中活下去,我既拥有这样的权利与财富,凭什么跟平头小民一样,非要自己去做?”
龙啸云醉心名利,林诗音则常年自怨自艾,对儿子一味溺爱,从未认真教导,所以养成他如今恶劣的品行,好在他又坏又恶毒,却并非无药可救。
“你当然可以这么想,这跟我可没有关系。”
小姮娥松开了缰绳,把什伐赤交给巴英,语气冷淡的道:“你叫李大哥一声叔父,我才这样告诉你,不然你这样恶毒的人,我才不会看一眼。”
对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这个威胁可比什么都有用,一下就让龙小云白了脸色,也笑不出来了。
小姮娥离开之后,他在园子里转了几圈,阴晴不定的样子吓得侍女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惹了龙小少爷生气,被他抽上几鞭子,至少得修养半个月。
旁观了一切巴英犹豫了一下,一时吃不准该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安抚道:“龙……龙小少爷,女人大多口是心非,您不必在意,放眼望去,江湖上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谁又比得上您年少有为?”
龙小云烦躁的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
这样的恭维,他从前已经听过许多,也一直自认如此,可是小姮娥也会这么想吗?恐怕不见得。
左思右想之下,龙小云把巴英留在了原地,向林诗音所在的小院走去,今日一早,梅二先生就去给林诗音看诊了,也不知母亲的心疾该如何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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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梅二先生收起了诊脉的帕子,一身长衫也换洗过了,沉思之时,居然看不出一点醉倒在梅庐中的潦倒醉鬼样子,也有几分名医的气派了。
“龙夫人,心为人脏腑之大主,情志畅达,人身才会康健,若情志不疏,气机郁滞,闭阻胸中,则会神志不宁,久而久之生出心疾,常年闷痛。”
梅二先生看了一眼一边的李寻欢,道:“这病么,倒是和小李探花的咳疾有几分相似,都是一口气郁结于心,久久不散,小李探花长年饮酒,故而才引发肺痨,积而成疾,夫人病在表里,所以才只闷痛头晕,吃几服药下去调理一下即可,只是……”
李寻欢一听这话,就知道表妹与龙啸云成亲之后,过得不会太好,心中愧疚,道:“只是什么?”
梅二先生吹胡子瞪眼,道:“只是什么,你还不知道么?这心病还须得心药医,若再如此忧思多虑,劳神伤身,神仙来了你俩也得一块下地狱。”
他写了一张方子,交给林诗音,一边收拾看诊的东西,一边道:“奇也怪哉,这龙夫人病了叫我来看诊,她丈夫还没着急呢,你在这着急什么?”
林诗音目光如水,幽幽的看了一眼李寻欢。
她见李寻欢不说话,心中更是刺痛,柔美的面庞上浮现一抹哀色,轻声道:“先生说笑了,到底在未嫁之时,也叫过一句表哥的,想来小李探花还念着当年的兄妹之情,故而才多关切几分罢了。”
李寻欢心中一痛,忍不住道:“诗音……”
梅二先生火上浇油:“只是兄妹之情啊”
他的小算盘打的飞快,作为一个护花使者,梅二先生看李寻欢和龙小云都不怎么顺眼,一个毛没长齐的小屁孩,一个病的要死的肺痨鬼,都爬开!
除却小姮娥的原因之外,李寻欢还是个不怎么听话的病人,他的肺痨让梅二先生操碎了心,为了解开病人的心结,他这点小算盘也是为了李寻欢。
一句话,让林诗音和李寻欢同时陷入沉默的梅二先生开心的哼起了小调,临走之前,他忽的想起了一件事,被过身对李寻欢道:“对了,有件事提醒你一下,这位龙夫人恐怕独守空房有几年了。”
李寻欢正人君子,哪听得了这个,更何况梅二先生脸上跃跃欲试的表情也太过明显,令他无奈。
“昨日一见龙啸云,就知他耽于酒色,疏于习武,不知节制,早就被女色掏空了身体,如今只是外强中干罢了,说不得行房还得用药,你这表妹已为人母,却还如花似玉年轻的很,我觉得不行。”
梅二先生委婉的道:“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住隔壁我姓王,兄可放心去矣,汝妻子吾必养之!”
李寻欢:“……”
梅二先生放浪形骸、不拘小节,这江湖上都是早就流传过的,从昨夜那句“给我变”开始,李寻欢就知道这位名医不走寻常路,可还是有被震惊到。
他心中已有助表妹和离之意,可毕竟二人已有一子龙小云,有十几年前的教训在先,李寻欢已下定决心,绝不再为林诗音做任何决定,一切都看表妹自己的意思,因此还未问过她,就也不曾表露。
眼见梅二先生神色期待,他沉默了一下,实在不好对外人多说,遂道:“这就不劳先生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