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是一片的白,滴落在上的血,就显得格外刺目。
映在白上的一抹红,触目惊心,直晃入眼。而在月光下反射着冷光的长刀,在空中划过一个锋锐的弧度,被主人提在右手。
黑色的斗篷在夜风的吹动下发出簌簌声,犹如一双张开的黑翼,在这个夜晚悄悄地见证着什么。
唐恪辛收刀,在他脚下,一个头颅和身躯分开的尸体正颓然倒着。
那颗被一刀砍下的头颅还瞪大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死不瞑目。或许他是想不明白为何自己的行踪会暴露,或许他是惊讶于骤然到来的死亡。
不过人都已经死了,他曾经想过什么也都不再重要了。
这桩血案发生在村子外围的一角,干净利落,并没有引起人注意。
“啧啧,场面弄的这么盛大,一会可不好收拾啊。”
老幺不知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看着地上溅出去的一道血渍,忿忿不平道:“你们战斗组干活的时候就不知道收敛一点吗?爽的是你们,吃亏的可是我们。”
唐恪辛看了他一眼,没有惊讶于这个家伙的突然出现。
“刚才是什么声音?”他问。
“什么声音?村子里只有那小子一个人在,你问我不如去问他。”老幺做着善后工作,从怀中拿出了一包不知什么粉末,小心翼翼地倾倒在雪地上。
神奇地是,不出几十秒,那血迹就完全被粉末腐蚀得一干二净,雪地上又是一片洁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老幺蹲在地上,查看着那具无头尸体。
“恩,这是什么?”
他看见尸体某处隐隐发光的物质,用手沾了一些,细细一捻。
“竟然是――!”老幺先是一惊,随后笑了,抬头看向村子。“这下子可热闹了。”
村里闹鬼了。
这个消息就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片刻间就在村子里传开。
村长巡夜从放尸体的灵堂回来,被吓得魂不守舍。听人说,他是遇见诈尸了!
几个听到喊声后赶到,把村长抬回家的年轻人绘声绘色地表述着当时的场面。
“哎呦,当时那可吓人了!”
一个后生手舞足蹈地说着,“一赶过去就看见老主任和村长脸对脸,哥俩好,那手还搭在村长的肩膀上,那眼珠就直直地瞪着村长,瞪得大大的,都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了。”
“村长那时候都快喘不过气。也是,换做是谁被一个死人这么搭着,都会吓掉半条命吧。真是见鬼。”
“会不会是谁家的小孩恶作剧?”有不信鬼神的人质疑道:“这世上哪来的鬼不鬼的。”
“嘘,你可别这么说!如果是小孩恶作剧,那老主任的尸体会这么直挺挺地站在门口,它简直就像是自己坐起来,然后走过去的!”
“是呀是呀,路边有没有脚印,活人走路哪里不留痕迹啊!肯定是闹鬼啊!”
大晚上的发生这么一件惊心动魄的事,再加上前晚上刚死的莫名其妙的村主任,一时间村里整个人心惶惶。甚至有人说村主任死的那么稀奇古怪,肯定也是撞鬼被吓死了!
一时之间,关于鬼怪幽灵的恐怖气氛渲染得更加浓烈。
马顺呵着气,在门口等着,不一会门从里面被打开,村长的老婆探出个头,对他道:“醒了,醒了,你进来吧。”
“哎。”马顺连忙进屋,一进屋就看见村长正躺在炕上,半闭半睁着眼。
“嫂子,这是?”
“唉,人醒了脑子还没清醒。一直在说胡话,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村长老婆搓了搓手,道:“我出去烧点水,你先在这坐着啊。”
“恩,好叻。”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村长两人后,马顺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轻声呼唤。
“刘村,刘村?”
村长只是含含糊糊应了几声,看样子是真的意识不清楚。马顺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
“不,不!不要!”
炕上的人突然大声喊了起来。
“不要作怪!不要来找我!不不不,不是我,不是我!”
像是梦到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躺在炕上的村长脸色青白,呼天号地地喊了起来。身体都在一阵阵的颤抖,似乎是处在极度的恐怖中。
这时,村长老婆连忙提着热水进屋。“怎么,怎么?又发癫了?”
马顺连忙让开位子,让她挤着热毛巾给满头冷汗的村长擦一餐。
“这一会老是说胡话,谁也不知道他在喊什么。跟中邪了似的。”
这是真的被吓蒙了吧。
马顺看村长神智不清,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只能先告辞离开。临走前,炕上那发癫一样的人还在大喊。
“别找我,别来找我!”
“怪你……都怪你自己!说好的……”
剩下的话已经听不清了,马顺摇了摇头,推门离开。他一出屋子,就被屋外等着的其他人给团团围住了。
“怎么,老村长说了什么没有?”
“清醒了吗?”
马顺连连摇头,“没有,现在说个话都颠三倒四的,看样子真像是中了邪。”
“还真见鬼了?”有人议论纷纷。
“说起来,我早上也在海边见到一个黑影子,可是走过去就不见人了。”马顺突然提道:“这几天实在是有些古怪。我说,大家最近几天就不要乱走动,在家里好生待着吧。”
“的确,走在路上乱逛,说不定下一个见鬼的就是我们了。呸,呸,乌鸦嘴,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余人纷纷点头,不一会便全都散去了。
月光下,这个孤岛小村,开始被抹上不祥的阴影。
而此时,始作俑者,众人畏惧的幽灵陈霖,才悄悄离开了村子。他躲在暗处,将一切都看尽了眼里,心下有了些计较。
凌晨一点多,陈霖赶到事先约定的地点与老幺汇合。意外地,在那里也看见了唐恪辛。
此时老幺已经将尸体和血迹全都清除干净,只是无聊地等着陈霖。
“终于来了!”一看见人影,老幺立马站起来。“说说吧,刚才村里这么热闹,是不是你搞的鬼?”
陈霖笑了笑,“不是我搞的鬼,是他们自己心里有鬼。”
他看见站在一边的唐恪辛,问:“你怎么也在这,不是去东海岸查探了吗?”
“东边已经没有人了。”唐恪辛摇了摇头,道:“我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只有一个空巢。”
“看样子他们是提前得到情报,撤退了。”老幺也在一旁道:“不过退得不够利索,刚刚还被逮到了一只漏网之鱼。”
“人呢?”陈霖问。
老幺白他一眼。
陈霖立马改口。“尸体呢?”
“留着干嘛?当然是废物利用后处理掉了。”老幺道。“别说这个,先说刚才的事,你究竟做了什么?”
陈霖将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语毕道:“我看那个人死的有些蹊跷,像是被熟人所害。所以摆了个疑魂阵,看看村里的人都有什么反应。”
“身体上没有一丝伤痕,有哪些手法可以这么杀人?”他又问。
“手法可多了。”老幺道:“不过却不是一个普通村子里的渔民可以办到的。肯定是有熟人出面引他出来,然后专业人士下的手,就不知道这可怜鬼是知道了什么内情,被人这样害死。”
“村里有内奸,与外面勾结。”唐恪辛说:“应该也是这个内奸放出情报,所以那帮人才撤退得那么快。”
“肉还没有咬到嘴里就这么急着溜走,看来是十分害怕啊。”老幺也跟着冷笑,“就这胆子也敢在我们地头上犯事。那啥,没本事又要死凑热闹,一般怎么说来着?”
“犯贱。”唐恪辛淡淡道。
“哈哈,对,就是这个!”
看着这两个一唱一和,陈霖实在是一团糊涂。
“等等,等等,我有一点不明白!”
“你们刚才说,和我们作对的那帮家伙已经撤退了?我想知道的是,这帮人究竟是谁,他们到这岛上是为了什么,还有为什么一旦得知被我们发现就这么急着走?”陈霖问:“作为任务的一员,我应该有权知道一些内情吧。”
唐恪辛和老幺彼此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老幺开口道:“这几个问题其实很简单。我先回答你第一个,这帮人不管是谁,总之是我们的敌人。数来数去,还就是那么几家老对手,具体是哪几家,等回去以后给你补课。”
“第二,他们来这里的目的。”老幺突然一笑,伸出一根手指。“看见这个没有?”
陈霖可不会以为老幺会没事伸根手指出来耍他,他仔细看着老幺的手指,似乎粘着什么微小的颗粒,突然一惊。
“金矿!”
“正解。”老幺满意地笑道:“这是在刚才那个倒霉鬼身上发现的残留痕迹。这里应该有富足的金矿,他们就是为此而来。”
一般海底火山附近会有一些硫磺矿,金矿却不多见,但是一旦发现就是一笔意外之财。难免会有些人或者是一些组织,会盯上这些肥肉。
陈霖点点头,表示理解。
“至于他们为什么要跑?”老幺看了眼唐恪辛,笑道。“地下的幽鬼都上来了。不跑,等死吗?”
陈霖也回头盯着唐恪辛,肃然起敬。“被你吓跑的?”
唐恪辛不置可否,月色下,他手拿长刀而立,很有一派武林高人的气势。
“不是被他吓跑。当然,那帮人要是知道这次出任务的是他,估计会溜得更快。”老幺又解释道:“关键是很少有活人有这个胆量,敢直接面对来自地下的幽灵。他们撤退得快,是明智的。”
“尤其是晚上。”老幺缓缓道:“夜晚是属于我们的。”
只是一句话,陈霖却在里面听到了满满的自信与嚣张,唐恪辛虽然没有出声附和,但是他的眼里的傲意只多不少。
来自地下世界的幽灵们似乎都很乐意称霸夜晚,他们还有更多陈霖所不知道的秘密。不过他还是有些遗憾,这些未曾露面的敌人退得太过利索,都没有机会与之交锋。
然而现在他暂且不去关心这些。
“接下来该怎么做?”
陈霖问:“主要对手都已经撤退,难道我们该收手了?”
为金矿而来的敌对组织已经落荒而逃,他们在这里的任务似乎也就此告一段落。
“收手,你要收手吗?”老幺问他。
陈霖摇摇头,“不想。”
“哦,为什么?”
陈霖回头看向村庄。
“今晚正是闹鬼的好时候,作为主角,怎么能先退走呢?”
老幺桀桀笑了起来,唐恪辛也看向村庄,长刀在月光下映出一道白芒。
还有好戏上场。
有时候,内鬼比鬼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