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暴车到点启动, 明显的超管高层局标志在出城的时候甚至不用接受排查。几个人坐在宽松的后座，贺茂深时上下打量了陈安心一眼，然后问：“那卷古画, 你没有带出来吗？”
陈安心正在给怀里的两个小孩撕咖啡布丁的包装, 闻言看向贺茂深时：“嗯。”想了想, 又补充了一句，“她说她画里还有很多事情, 就算到了地方可能也没时间出来。不过她把地址画给我了，你放心吧。”
贺茂深时愣了一下，似乎想不到眼前的青年竟然会在他没有提问的情况下主动解释，忍不住笑了笑。
镇暴车在这时候猛地刹住, 所有人都不受控制地往前倾了一下。齐木楠雄两只小手捧着那个比他手掌还要大的布丁刚要往嘴里送，就啪一声从旁边滑出来掉在了陈安心脚边。
齐木楠雄：......
驾驶座上的何威龙要开车窗探出身, 对前面忽然停住的车大喊：“搞什么啊！想追尾吗？！”
车上的队员立刻走下车小跑过来：“抱歉，队长。”说完解释道，“是前面有一个女人拦在路中央想让我们送她。”
“哈？”何威龙工作到现在，还从来没听过哪里有人敢拦超管局的镇暴车，“什么女人？”
看着汇报的队员嗫嚅了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脸还有点红，何威龙“嘿”了一声：“这不是找事嘛。”说完推开车门下了车, 走到前一辆镇暴车车前。
路中央果然站了一个女人, 身材高挑，面容冷艳一头黑色长发柔顺及腰，嘴唇很红, 五官深邃，就是打扮有些怪异，浑身被黑布包裹得严严实实，曲线玲珑。
漂亮得就是何威龙看到也愣了一下。但作为有家室的人，何队长只愣了不到半秒就皱眉道：“这是超管局出勤镇暴车队，私自拦车是要负刑事责任的，你清不清楚。”
出乎意料地，女人笑了笑：“我当然清楚，何队长。”
何威龙作为超管局名列前百高挂总部官网的a级英雄，会被一眼认出来也不奇怪。
她的声音不似一般女人那样柔和，很沉，带着点烟酒气的沙哑，压低着说话时带着另类的性感。眸光闪动间，又接着道：“我也是去辽斎市，但我只有一个人，怕路上遇见什么麻烦。所以，能不能让我搭个便车？”
镇暴车后座，三个大人往车窗前面看，康娜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伸手把地上的布丁捞了起来，放回齐木楠雄手中的空塑料杯里，手在他衣服上擦了擦。
经常因为抢遥控器被陈安心捧着幼儿品德手册教育互相谦让互相帮助的康娜：“吃吧。”
小婴儿楠雄瞪着一双死鱼眼：......
谢小星在旁边揉了揉右眼皮，贺茂深时注意到他的动作，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谢小星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刚才起右眼皮就一直跳。”
镇暴车队前头在这时跟何威龙并肩走来一个黑衣女人，贺茂深时看着她一路走到这辆车的副驾驶座上打开门，坐上来，何威龙也没阻止，眉头不由皱成川字。
北城支队队长重新系上安全带，还贴心地帮女人也系上了，然后才扭头向贺茂深时解释道：“她也是去辽斎市的，反正顺路，送她一程。毕竟这么远，她自己一个人也不安全。”
贺茂深时的视线在女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收了回来，扭头看向车窗外。
陈安心看到齐木楠雄手上捧着的还没动过的布丁，这才像刚想起来一样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透明的塑料勺子，挖了一勺递到小婴儿嘴边：“喏。”
齐木楠雄：......
镇暴车队重新往前，都是男人的车里忽然多了个女人，按理来说就算不会因为她的脸生出别的心思气氛也多少会活跃一点，但一路上何威龙专心开车，贺茂深时看着窗外的风景，谢小星低头玩手机，陈安心专心顾着膝盖上的两个孩子。
女人几度开口，都被后座坐在最中央的青年一个“嗯”或者“哦”堵了回去，只有那个坐在青年膝盖上的女孩一直盯着她，那双宝蓝色的眼睛看得人心里发毛。
女人不得不放弃了搭讪的意思，安安分分地坐在副驾上，不说话了。
谢小星在这时候忽然凑到陈安心耳边：“安心，我听说那个彼岸花花期很短的，要不要准备点什么东西？我这里有师父给的储物袋。”
前座的女人听到彼岸花三个字，皱了皱眉。
陈安心摇头：“不用，我摘到了直接送回去就行。”
“这样啊...”
中心市距离辽斎市有一天两夜的路程，这意味着路上需要找个地方留宿。镇暴车队在天黑前按时赶到了计划中的镇子，镇子很小，行人也很少，家家户户的窗门都紧闭着，在听见车声以后，房间里的人都靠到窗边警惕地看着车队。
陈安心透过车窗看着那些房子窗户里的镇民们，皱了皱眉。
周围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一种枯木腐朽后的气息。
陈安心提着行李下了车，何威龙的手下递给他一张黑色房卡。大概是受北城支队支队长的直男审美影响，何威龙的手下大多是跟他一样身高一米八朝上浑身肌肉虬结的猛男，大冬天穿着黑色背心和半长的裤子，露出迎风招展的腿毛，就谢小星的话来说，看着十分油腻。
“我们队长说这个小镇不太对劲，让你们今天晚上都待在房间里，最好不要出来。”那个队员看着陈安心，复述着何威龙的嘱咐，“普通人跟着支队行动就要严守支队纪律，不要拖支队后腿。”
陈安心接过房卡：“嗯。”
“贺茂晚上要跟何队去办点事情，都不知道几点能回来。”谢小星跟陈安心并肩走进酒店，语气失落。经过酒店走廊一扇大开的窗户时，鼻翼扇了扇，“什么味道？”
通风口处腐朽的气息更重了，谢小星探头出去，刚要仔细遍寻，气味又重消失不见。他咦了一声：“奇怪，怎么味道又不见了......”
陈安心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房卡上的层数：“走吧。”
谢小星又嗅了一会，确认味道确实莫名其妙又消失了以后，才转身跟上陈安心。两人刚走上楼梯，那个穿着黑衣服的女人正巧从楼上下来。
女人看到陈安心，笑着打了声招呼。青年随意地点了点头，刚要往前走，女人忽然说：“说起来，你们知不知道这座小镇叫什么名字？”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足够勾起人的好奇心。然而眼前的青年就像完全没有好奇心一样，连脚步都没有停顿地往上走，女人无法，只好看向谢小星。
出于礼貌，谢小星只好停下脚步，挠了挠头：“地图上不是叫坎水镇吗？”
“那是现在的名字。以前啊，这个小镇......”女人笑着走到谢小星身边，她站在阶梯高的一层，微微弯下腰，小声道，“叫酆都。”
谢小星愣了一下：“酆都？那不是——”千年前就已经消失的，传说连接阴曹地府的古都吗？
就这个看起来这么落后的小镇？
谢小星哑然，面前的女人站在楼道口，身后是大开的窗户。她逆着光，嘴唇愈发红，脸色愈发白，身后的光打在她耳廓，照得她的皮肤几近透明。
他咽了口唾沫，头上在这时候传来陈安心的声音：“不走吗？”
谢小星像是被忽然惊醒一样猛地抬头，看着楼上探出半个脑袋面无表情的青年：“来、来了！”说完跟旁边的女人擦身而过，“抱歉。”
娃娃脸少年提着袍角蹭蹭跑上来，陈安心走之前看了楼道上的女人一眼，女人也在看他。
殷红的嘴唇微张，漆黑的眸子像画笔点上去的一样。
等两人消失在楼道以后，女人收起笑容，轻哼了一声。
麻烦的家伙。
酒店房间很小，似乎是很久没住过人，满屋子都是潮湿的霉味，但床是新铺的，被子也刚晒过，似乎是顾及到陈安心还带了两个小孩的原因何威龙还特意交代酒店工作人员给陈安心拼了一张床，又加了两层毛毯，看着粗枝大叶的样子，结果细心得令人意外。
陈安心放好行李，回头发现谢小星还没走：“怎么了？”
谢小星忽然凑近，后知后觉地神秘兮兮道：“安心，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女人很不对劲？”
才发现吗？陈安心面无表情地抻了抻被子：“她身上气息很弱。”
谢小星顿了一下。他现在失去了所有能力和灵力感知，这方面还真不好评论什么，不过：“刚才她站在楼道口的时候，光照在她的耳朵上，我看到——”
“她没有血管。”
谢小星说着，先把自己吓得一抖，接着声音有些发颤：“我听说辽斎市很早之前，是一座鬼城来的......”
陈安心联系了一下他在电视新闻里看到的有关茅山市的报导：“你们不就是抓鬼的吗？”
“抓鬼的怎么了。”谢小星哭丧着一张脸，“我抓鬼的我也怕鬼啊，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鬼呢，我连小鬼都没养过。”说着说着又话锋一转，“不过也不对啊，她站在阳光底下都没什么事......”
陈安心看着坐在他刚铺好的床上碎碎念的小道士，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谢小星后背一僵，双手扒在床沿，扭捏道：“安心，贺茂他晚上可能不回来，我我我晚上能不能——”
陈安心斩钉截铁：“不能。”
于是谢小星被拎着领子像鸡仔一样委屈巴巴的被青年丢到了走廊。
冬天天色沉得很快，入夜，小镇很安静，街道上空无一人，窗外传来虫鸣和偶尔几声远方的狗叫。
酒店房间灯开着，青年靠坐在床头，一边拍着旁边小婴儿的背一边拿着书给康娜念幼儿行为规范道德教育守则。墙上的挂钟停在七点整，酒店下面传来打更的声音。窗户就在床的旁边，陈安心伸长脖子往下看了一眼。
小镇看建筑风格是现代化的，但不知道为什么依旧保持着打更的习俗。打更人穿着一身短打，是个坡脚，一瘸一拐地往前走。察觉到身后的目光，他偏过头，准确无比地往陈安心的方向看过来。
是个老人。他看向陈安心时表情不如那些镇民一样警惕，整张脸的脸皮耷拉着，笑了笑，露出掉光了牙的牙龈，眼睛微微眯起，清亮又诡异。
陈安心抬头看了一眼小镇领空，黑云密布，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给人感觉十分压抑。他重新坐回床上，想了想，还是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避开熟睡的齐木楠雄下了床。
“安心？”身后，康娜小声地问他，“你去哪？”
“我去趟隔壁。”他换好裤子穿上鞋，嘱咐道，“你照顾一下楠雄，我一会就回来。”
康娜点头。陈安心走到玄关，手刚摸上门把，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顺手按下接听，那里传来谢小星的声音，声音有些颤抖：“安、安心...你能不能来隔壁一趟，我、我这里好像不太对...”
陈安心皱了皱眉，直接挂断电话走出房间，关上门以后停在谢小星的门前，伸手敲了敲。
里面隔着门板传来谢小星有些模糊的声音：“你进来吧，我没锁门。”
陈安心于是推开门，房间里灯大开着，谢小星穿着睡衣缩在床头，身上披着被子，就露出个领子和脑袋。
陈安心走进房间关上门：“怎么了？”
看到陈安心以后，谢小星表情一松，接着又紧张道：“安心，我刚刚玩手机的时候听见了奇怪的声音，好像、好像有人在笑......”
一个笑字刚脱口，房间的灯啪一下，暗了下来。
谢小星哇地一声重新钻回了被子里，这回连脑袋也一起蒙住，一边在里面大喊：“怎么了，怎么了，停电了吗？！”
陈安心把手机调到最亮，走到谢小星床边，四周看了看，最后踢了踢床脚。
“你没发现吗？”
谢小星哆哆嗦嗦伸出头：“什么？”
“你床下底下有东西。”
话音刚落，耳边又响起一阵阴恻恻的笑声。
一只惨白的手从床底伸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副本是个小副本，两章就完了，摸摸。
晚点来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