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衣垂着头, 听到一阵脚步声从外面踏进来, 抬头就看到慕容绯一身血衣出现在他面前。
刘凯吓得差点连鞭子都快拿不住, 什么旖旎都不敢再有。
圣火教中谁不知道, 最心狠手辣的人莫过于慕容绯。当年他上位之时,所有反对他的势力, 无论是各堂长老还是微末下属, 全都被处以极刑,那时场面之惨烈,他虽然没有见过,但仅仅是耳闻, 就已经寒毛直竖。
慕容绯平时绝不会到邢训堂,今天他却特意来了,他如何能不怕?
慕容绯看到谈衣身上可怖的伤口,目光再从伤口移到刘凯手上的长鞭上,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到他缓缓道,“本座记得,邢训堂的刑鞭似乎与你手上这只不太一样?”
刘凯膝盖一软, 直接就跪了下来,哆哆嗦嗦地想为自己辩解几句,但他还没说, 谈衣就开口了,“教主,刘堂主是为属下着想, 才会用他的逆刺鞭的。”
“哦?”慕容绯转头去看谈衣。
此时的他不能说不狼狈,刘凯的一鞭没有半点留情,鞭上倒刺直接在划开的皮肤上把血肉再搅成一团,再加上他本来就有伤在身,这一鞭几乎抵得过普通刑鞭的十鞭。此时他微微仰着头,还有几滴鲜血从苍白的脸侧滑下。
但尽管如此,他却没有露出半点痛苦的神色,眉宇间一派清风朗月。
刘凯惊诧地朝谈衣望去,心中却非常不安,谈衣竟然会为他说话?他心神不定,总觉得没有什么好事。
果然,谈衣又继续道,“刘堂主说,护法受刑,必定与旁人不同。为了不辱没属下的身份,所以才……咳咳咳……”谈衣轻声咳嗽,好像十分虚弱,脸色愈发苍白。
刘凯听到谈衣的话,整颗心都凉了。他还要辩解,忽然一阵劲风扫过。
也不见慕容绯有什么动作,他的脸颊就一阵剧痛,紧接着整个人都翻过身去,耳朵嗡嗡直响。他颤巍巍地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的血,差点骇地昏过去。
然而更让他心惊胆战的是慕容绯接下来的话,怪异的音调隔着面具传出来,不怒自威,“刘凯,你大胆!”
“教主……”刘凯从地上爬起来,但也不敢去拉慕容绯的衣服,只敢畏畏缩缩地跪着,“教主,属下……”
“自去领二十鞭。”阴森森的声音回荡在刑室里,即使是炎炎夏日,依然让人浑身发麻。
刘凯虽然被慕容绯的声音吓个半死,不过却暗暗松了一口气。二十鞭,还好。
就在他小心翼翼地要告退去领罚时,谈衣又说话了,竟然是为他求情,“教主,刘堂主想必也是为了严正教内等级,在刑具上就将堂主护法与普通教众分开,情有可缘。”
刘凯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忽然,慕容绯阴沉沉的冷笑响起,只听他道,“刘堂主既然这么想,我也不能不嘉奖你。那二十鞭,就用你的逆刺鞭行刑吧。”
用逆刺鞭打二十下,就是绝世高手也得去半条命!
刘凯几乎崩溃,什么也顾不上就跪倒在慕容绯脚边,大叫教主饶命,结果被慕容绯万分嫌弃地踢到一边,瘦骨嶙峋的身体像火柴棍似的,在稻草堆里滚了几个圈。
刘凯被这一脚踢得五脏翻滚,从枯草中抬起脸的时候,却看到谈衣正满脸不赞同地看着他,“刘堂主,升级刑法分明是教主对你的嘉奖,说明在教主心中,你与普通教众并不相同。你为何要露出这种表情,难道你觉得,教主的奖励对你来说也什么都不是吗?”
慕容绯闻言,立马冷冷地看向他。
红面獠牙的鬼脸在光线不明的刑室里显得比平常更狰狞数倍。刘凯背后冷汗直冒,心中的愤恨几乎要喷射出来,但他只能诚惶诚恐地说,“当然不是,属下实在感激不尽。”
慕容绯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让人把刘凯拖下去了。
【系统:啪啪啪,为宿主鼓掌。】
【谈衣:巧言令色,是魔教护法的优秀美德。】
刘凯没了,刑室里只剩下慕容绯与谈衣两个人。
慕容绯上前几步,走近谈衣,忽然用手轻轻托起谈衣的下巴。
谈衣心中警惕,面上一派淡然,只有眼睛里涌动着点点激动之色,仿佛为与教主亲密接触而十分喜悦。
慕容绯低下头来,细细端详了谈衣半晌,才调笑一般说道,“本座今日才发现,左护法的样貌倒是十分出挑。”
【系统:主人,这位教主虽然有点丑,但是是个有品位的人呢!】
【谈衣:说不定人家只是单纯变态呢?等到我遍体鳞伤才来说这种话,说不定其实是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系统:!!(警惕.jpg)】
谈衣有点不好意思地垂眸,脸颊爬上两抹淡淡的晕红,“属下,属下……”因为被最最崇敬之人夸奖,谈衣似乎喜不自胜,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慕容绯又笑了两声,然后冷不丁问道,“不过,本座从前怎么不知道,护法竟对本座有这种感情?”
谈衣仿佛没有发现慕容绯语气中的试探,更不好意思地看着地面,“属下平日里也不敢表现出来,怕亵渎了教主。但今日刘堂主竟然污蔑属下的真心,属下气昏了头,才忍耐不住……唉,既然教主已经知晓,属下也就不必再每日每夜地苦苦忍耐,辛苦隐瞒了。”
这话说得情深意切,仿佛谈衣真的默默隐忍着自己的感情长达数十年,他的脸上流露出怀念之色,好像只要想到教主,浑身的伤痛都不值一提,拳拳真心令人动容。
慕容绯也不知信了没有,轻笑一声放开他。
谈衣一面警惕一面维持着表情,过了一会儿,慕容绯道,“护法此行是被一名黑衣剑客阻挠?”
谈衣点点头。
慕容绯道,“本座已经知晓,那人名叫沈流,教中有多人也曾在他手上吃亏。本座现在就命你再去中原,取了那名剑客的项上人头来见本座。”
谈衣的心一咯噔,缓慢地点点头,面色不变,只是声音有点干涩,“属下……遵命。”
传完命令,慕容绯忽然捂住心口,手指猛地紧抓起来,青筋直露,似乎十分痛苦。
今天是十五。
慕容绯练的邪功,似乎每到十五就会感觉如烈火焚身,而这一日也他的功力最为薄弱的时候。
如果要报仇,每月十五是最好的机会。
谈衣的眸中闪过一丝暗芒,“教主,可要属下扶你回去?”
“不必了!”慕容绯直接拒绝,血红色的衣摆在谈衣面前扫过,隐隐带着烈焰之气。再看时,慕容绯已经不见了。
千鹤楼上,沈流坐在窗边的位置,一条腿曲起踩在凳上,一个人在自斟自饮。桌角边横七竖八地滚着一堆酒坛,然而他的面色依然如常,郎朗星目中一片清明。
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不知怎么的,平常饮酒,他总要对着坛口喝才觉得爽快。可是自从收了一把伞,他偶尔就会忍不住想要附庸下风雅。每日念几句诗,似乎也品出了几分滋味。
他想起伞上的诗,望着酒杯中的倒影,目光渐渐悠远,嘴里缓缓念道,“青山隐隐……”,他顿了顿,没说下去,轻嗤一声,抓起酒杯,打算把酒喝尽。
就在这时,门口却出现了一名白衣公子,手里摇着折扇,扇面上一副泼墨的山水。他轻声接道,“流水迢迢。”
沈流听闻人声,望了过去,就看到谈衣正缓步向他走来,然后坐在了他对面。与那日的苍白不同,谈衣今天面色已经好转,也不像那天在船中一样凶狠冷漠。几乎可以入画的眉眼舒展开来,呈现一派温润之色,微微勾起的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流的酒杯啪嗒掉在桌上,酒水全都洒了出来,他匆匆忙忙地要去擦,心中暗骂自己平时脑袋也算灵光,怎么今天这么笨手笨脚。
在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擦桌子的时候,谈衣轻声笑了。
不知为何,沈流心中的不快忽然就没了,心底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又隐隐滋生。他抬眸一看,只见谈衣正斜睨着眼看他,眸中隐含戏谑,似乎是在取笑,却没有半分恶意。
这一笑似乎把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了,沈流也不再拘束,拉着谈衣开始喝酒。
酒过三巡,谈衣望向窗外,感叹道,“江南风景比起塞外,实在是好太多了。”
沈流自己就是江南人,听到谈衣赞扬,自然欣喜,“喜欢的话,我可以带你到处看看。”
谈衣轻轻点头,动作自然地收起折扇,却在沈流不注意的时候在他酒杯里洒下了一些药粉。
看完风景,两个人继续喝酒,谈衣亲自给沈流倒了一杯酒,沈流没有怀疑。
他和谈衣如数家珍地谈起江南的风景名胜,谈衣听得频频点头。
谈衣迟迟不喝酒,谈衣等得不耐,正要劝酒,忽然看到桌旁沈流的包袱没有扎好,里面露出半把伞身,依稀有水墨丹青的痕迹。
他心里一动,忍不住问,“这把伞,你一直带着?”
“那是当然,你送的,我怎么会丢。”沈流说得顺遂无比,说出来才发觉似乎有点怪怪的,干咳一声,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一口喝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祝高考的大家考试顺利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