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流愣神, 想到自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看, 的确非常不妥, 连忙背过身去, 结结巴巴道,“姑娘, 失、失礼了, 我,我会负责的。”
负责?想得美。谈衣的勾起衣服披上,这一牵动,腹部又一阵刺痛传来, 他的额头忍不住冒出几滴冷汗。
沈流僵硬着身子,听到背后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知道“姑娘”想必在穿衣服,脑中便不自觉地回忆起方才的旖旎,不由得更加面红耳热。但回忆到“她”最后回眸时那冷厉的一眼,沈流顿时醒悟过来,暗暗骂自己龌龊下流。
这么一个冰清玉洁的姑娘,被自己这么贸然看去了身子, 此时必定羞愤难当,他怎么能再这样想她?“她”若是知道他这么想“她”,岂不是要更加生气?沈流反复唾弃了自己好几回, 赶紧将那些旖旎全都驱除脑海,再不敢有什么不恭敬的想法,背部挺得笔直。
他等了一会儿, 觉得后面的人似乎穿好了衣服,犹豫地问,“姑娘,你好了吗?”
身后没有回应,但沈流能感觉到身后的人已经慢慢站了起来,此时恰逢一滴水珠从船舱顶落下,滴到他的皮肤上,让他的心忍不住颤了颤。
“姑娘……”沈流轻声叫“她”,船舱顶被雨点打得噼里啪啦作响,他像是等待着什么审判似的,紧张地浑身僵硬。即使面对实力远超过他的劲敌之时,他都不曾这么紧张过。
“姑娘”在他身后站定,沈流正想“她”要对他说什么,忽然感觉后颈一阵劲风扫过,沈流急急避开,三枚银针贴着他的发丝飞过,牢牢钉入船侧木板中,木板瞬时发黑。
若是刚刚被刺中的是他,恐怕立时就会毙命!沈流轻皱眉头。
再转头去看那“姑娘”,却见他皓腕轻转,正在缓缓收起折扇。泼墨的山水在雪白的扇面上悄然隐去,动作是说不出的优雅好看。这么看着,沈流的气竟然就消下去了一大半,觉得好像就这么死在他的毒针之下似乎也不错。
可不是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沈流舔舔牙侧,“哼”了一声。
沈流从小无父无母,在市井中摸黑滚打地长大,其实根本就和正人君子沾不到边。谈衣那三针没吓住他,反而激起了他心底的痞气与邪性。
命都差点要没了,不讨点好处补补怎么成。
谈衣这次的武器是把经过改装的折扇,因为原主使毒,所以每处扇骨处都藏有毒针,只要在挥扇时按动机关,就能将它们发射出来。
谈衣一直都想试试,机会来了当然不会放过。
【系统:好玩吗?(想玩.jpg)】
【谈衣:好玩,但是不给你玩。^^】
【系统:!!】
收好折扇,谈衣想,这么一来,沈流应该老实了。
但他的判断错了,下一刻,他就感觉到一具身体贴近他的背后,紧接着他感到手腕一酸,折扇就被身后之人夺去,然后身上的穴道也被点中,整个人动弹不得。
沈流从背后绕过来,微微俯下身,轻佻地勾起谈衣的下巴,不出意外地看到谈衣怒气勃发的双目,黑漆漆的眼眸深处燃烧着两团火焰,好像要把面前的人烧成灰烬。
这么生着气,好像更好看了。沈流心想,仔仔细细地端详起谈衣的脸。
此时,他当然已经知道谈衣不是什么姑娘,而是个真真切切的男人。既然是男人,他更加不用再克制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沈流问道。
谈衣冷冷地斜睨他一眼,闭上眼睛,并不回答。
“不说?”沈流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手指渐渐下滑,忽地在某处按了一下,顿时有一阵酥麻传来,谈衣的冷脸再也绷不住,控制不住地笑起来。
“……我……哈哈……我要杀了你……”谈衣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威胁也根本像玩笑话似的,沈流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他原本是想教训教训这小子,让他以后不敢再随便以毒针伤人。可是此时,看到谈衣的笑脸,他心底最后那一点气也没有了。
明明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却有着最最出尘的外表,笑起来时又像个小孩子。他这样子,反而就像是在欺负他似的。
沈流再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谈衣不理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沈流道,“告诉我,就解了你的穴道。”
谈衣只能说,“我……哈哈哈……我叫谈衣……”
谈衣。沈流咀嚼着这两个字,忽然觉得很是适合他,手上在谈衣胸口点了几下,谈衣就不笑了,身体也能够再动。
穴道解开,谈衣的眼中就露出阴狠之意,他将手探入怀中,摸索毒针。
沈流虽然早知会这样,还是不免有些气闷,抱着剑立在船的另一头,想看谈衣这次还要使什么毒计。但谈衣却忽地眉头一皱,嘴角骤然涌出一大口血,紧接着,就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沈流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去接,温软的身体落入怀中,好像就此没有了生气。沈流的心蓦然被惊慌占据,叫了谈衣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只闻到一阵越来越浓郁的血腥气。他这才发现,谈衣的腹部竟然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他连忙把谈衣的衣服撩开,只见他的腹部上乱七八糟地绑着一堆绷带,根本毫无章法,本来就是伤上加伤,再加上被他刺激,伤口才终于裂开了。
沈流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懊悔不已,他竟然没看出谈衣受伤了,还那么气他。估计也是因为身受重伤,所以谈衣才会如此警惕,甚至不惜对来人狠下毒手。
他蹲下身,把谈衣的绷带解开,这么一下,他又是不甚唏嘘。因为谈衣的包扎实在潦草,但凡稍微把自己的身体当身体看,都不会包成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
沈流连连叹气,手上动作却不停。他把随身携带的草药小心地撒到谈衣的伤口上,然后再用绷带将谈衣的伤口仔细包好。
行走江湖,受伤在所难免,但沈流还是第一次这么小心翼翼地处理别人的伤口。手上的人好像极其脆弱,他总是怕稍微重一点,就要把他弄碎了。这么细细的一套流程下来,等到他完全包扎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船家早已将船划出几里外,此时正停在一处河中央。
沈流坐在谈衣旁边,头一点一点地顿着。忽然一阵冷风吹进舱内,沈流蓦然惊醒,皮肤感到一阵寒意。他立刻想到,谈衣也就穿了一件薄衫,想必也会很冷,于是便脱下衣服,给谈衣严严实实地盖上,然后才继续闭上眼睛。
夜晚慢慢过去,天边渐渐翻出鱼肚白。
谈衣悠悠转醒,腹部的刺痛已经几乎完全消除了,伤口被很仔细地包扎好,有丝丝暖意从包好的伤口处传递出来。他轻轻坐起,身上滑下一件黑色外袍,依稀有点眼熟。
船头有人在低声说话。
船家道,“公子还是快回舱里去,看这天色,想必又要下雨了。”
沈流满不在乎地回应,“里面那位受着伤,看到我估计伤口又要复发,我还是在这里待着就好。”
谈衣轻轻撩开船帘,看到沈流穿着一件单衣盘腿坐在船头,时不时摩挲一下自己的手臂。
清晨是最冷的时候,而他把自己的衣服给了他。
沈流好像是觉察到身后的目光,突然回过头来,正看到谈衣在身后不远看着他。他的脸色还很苍白,但比昨天已经好了许多。因为刚刚睡醒,他的眼里带着几缕朦胧的水汽,与向他发射毒针时的狠辣全然不同,仿佛一个无辜的邻家少年。
沈流忍不住冲他笑了笑,刚想打声招呼,谈衣就已经放下帘子。
沈流有些怅然若失地收回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落。
好像是契合他的心境,头顶沉积了一晚上的阴云忽然落下雨点,雨越下越大,竟然丝毫不比昨日他刚上船时小。
船夫穿着绿蓑衣倒也还好,沈流却只有一件单衣,眼看就要被淋得湿透。
这时,小船正好驶过一片荷花池,沈流顺手摘了一片荷叶顶在头上,但根本无济于事。看到满池地莲叶,他倒是想起了谈衣还没吃饭,于是顺手摘了好几个莲蓬,放到了船舱内。
这些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做完了沈流才意识到,谈衣估计根本不会领情,那几个莲蓬可能很快就会被重新扔出来。
他忐忐忑忑地等了一会儿,船帘果然被人掀了起来,但没有莲蓬扔出来。帘内递出一把伞,伞的另一头被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握着。
沈流没想到谈衣会给他递伞,短暂的惊讶过后,心内不由得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他轻声问,“你担心我淋雨?”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知谈衣听不到了没有,他没回答,但手一直没有收进去。沈流虽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接过雨伞,打了开来。
一幅泼墨的山水画缓缓展开,与谈衣折扇上的画极为相似,显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沈流的嘴角弯了弯。
船在江上慢慢地漂流,谈衣隔着一道帘子坐在船内,身上披着一件黑袍,手里抱着一个莲蓬,久久没有动作。
半晌,他掰开绿色的的外皮,将一颗莲子放到口中。
作者有话要说: 【系统:莲子好吃吗?】
【谈衣:好吃啊,但是不给你吃。^^】
【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