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氏来不及多想忙对徐妈妈道:“快把门关上,你二人带着惠姐赶紧出府,去汪侍郎府上,找夏姨娘,事不宜迟,快走。“
外间说话,惠姐在里间全听见,她一挑帘子出来,吓得脸色惨白,惊慌望向窗外。
佟氏推她道:“快走,这里有我应付,大门上人问就说去布庄买衣裳料子。”
惠姐外衣都顾不上穿,徐妈妈和芙蓉一左一右扶着她从后门出去。
佟氏望向窗外,吴善保家的已带人进了院子,直奔惠姐住的西稍间去了。
佟氏想尽量拖延下时间,就命挽香把桌子推到门边把门顶上。
不大工夫,吴善保家的带人没搜到惠姐奔正屋来了。
一推正屋门,里面上着闩,叫门道:“那位姐姐在屋里,奴婢奉了太太的命找惠姑娘有话说。”
佟氏在屋里答道:“大娘稍等,我换件衣裳。”
吴善保家的耐着性子等了片刻,还不见动静,使力叩门道:“姨娘先把门打开,奴婢有话问惠姑娘,惠姑娘可在屋里?”
佟氏慢吞吞地道:“原来大娘是来找惠姐的呀?我当太太找我什么事?”
吴善保家的有点急了,口气也变得生硬,道:“姨娘把门打开,误了时候,奴婢可担当不起。”
说罢,叩门的手加大力道。
佟氏还是不慌不忙道:“惠姐身子不爽才睡下了,大娘去回太太,等惠姐醒了在过去不迟。”
吴善保家的真急了,双手砸门,道:“快开开,太太立等惠姑娘回话,奴婢可不敢耽搁。”
佟氏不在言语,吴善保家含着怒气,没好气地朝跟着的众丫鬟婆子道:“都是死人,把门砸开,有事我担着。“
众人一起撞门,不久,就听‘咣当’一声,门被从外撞开,顶门的桌子被大力道推开好远。
吴善保家用力过猛,摔了个大前趴子,吃了个狗啃泥。
挽香想乐,一看情势不对,用帕子捂住嘴,憋了回去。
旁边丫鬟婆子忙扶起吴善保家的,吴善保家的这才看清楚堂屋里就佟姨娘和个丫鬟两个,恼羞成怒道:“给我搜。“
这群人冲去里间,一会出来,道:“没有惠姑娘。“
吴善保家的看着佟氏,皮笑肉不笑地道:“姨娘这是逗奴婢玩呀?惠姑娘姨娘给藏在那里?告诉奴婢,免得奴婢为难。”
佟氏为了争取时间,道:“我跟你去见太太,见了太太我就说惠姐在那里。”
吴善保家的想发作,她又是姨娘不是奴才,只好隐忍下来,冷声道:“好,姨娘跟我回去,奴婢就好交差。雅*文*言*情*首*发”
佟氏边走脑子转着,想着见了王氏怎么说。
在说王氏,正琢磨下手打掉惠姐肚子里的胎儿,想命人暗地里在惠姐的饭菜里下药,可巧,贾成仁晚间回来说出门几日,王氏暗喜。
贾成仁不在,这事就简单多了,一碗药打掉那孽障,即使惠姐有什么不测,对这样一个败坏门风的庶女,贾家也不会说什么,就是官府都不管,通奸罪打死勿论。
佟氏知道主母王氏不会放过贾成仁不在家的机会,贾府无人护惠姐,就是老太太事后知道也不会为个庶女和有家世背景的儿媳闹翻。
王氏待贾成仁前脚刚走,一刻等不得,命吴善保家的带人马上动手。
王氏坐在上房等吴善保家的消息,外面小丫鬟道:“吴大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棉帘子一掀,佟氏却进门来,王氏诧异地看着她,脱口道:“你来做什么?”
佟氏上前,去炕沿两步撩起裙子跪下。
道:“婢妾来有几句话想对太太说。”
王氏看了看吴善保家的,吴善保家的表情很不自然,王氏纳闷,冷脸道:“有什么话快说。”
佟氏满脸愧悔,声儿微颤,道:“婢妾从前年轻,冒犯了太太,如今也知道错了,太太大人大量,饶恕婢妾,斗胆求太太放过惠姐,惠姐自愿做小妾,做奴做婢服侍她姐姐,以她姐姐为尊,不敢与她姐姐争平妻的位置,婢妾母女出身卑贱,怎配和太太和娴姑奶奶比肩,娴姑娘若放惠姐在房中使唤,如产子,也愿意归到她姐姐名下,方家是豪门贵胄,方姑爷将来难免纳妾和通房,既然早晚会有别的女人,自己妹子岂不是更好?”
王氏沉吟半晌,琢磨她这番话,似乎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只对这母女衔恨已深,轻易不肯接纳。
佟氏知道王氏不会因她几句话就消除怨恨,只为拖延时间,起码要等到贾成仁归家。
惠姐压根也没说过生子归在娴姐名下,这只是佟氏顺嘴一说,消弭王氏母女怨恨,到时不定怎样?归不归娴姐养,这要看方家的意思。
王氏冷笑道:“你的嘴倒是能说。”
佟氏一看王氏态度有所缓和,又道:“惠姐若有好歹,方公子日后知道,小夫妻生分,娴姑娘的日子也过不好,若让惠姐嫁过去,方姑爷心愿已了,太太知道男人的心多变,没到手稀罕得跟个宝似的,及至娶到家还不是丢开手,娴姐是当家主母,惠姐是婢是妾,半个奴婢,说出大天来,惠姐还能翻出娴姑娘手心,还不是做小伏低,以她姐姐命是从。”
这番话,王氏听了稍觉顺耳,佟氏看她脸上阴晴不定,又加把火道:“婢妾本不愿惠姐给人做小,这太太也知道,高门大户尚要挑拣,放着正头夫妻不要,却去看人脸色,婢妾打心眼里是一百个不愿,也是没法子,惠姐不争气,婢妾这几日也气得够呛,要知道她也是和我一样做妾的贱命,不如下生就掐死算了。”
王氏听了这番话,心里好过不少,把那怨恨去了五六分。
细琢磨,这佟氏说得对心思,这小贱人如嫁入高门大户做正牌夫人,她才呕死,嫁入方家做妾,和她母亲一样,子女庶出,一世抬不起头做人,她才痛快。
王氏虽恨意没全消,也不似当初听见这事时震怒,恨不得打杀惠姐心都有。
王氏冷哼声道:“惠姐她现在哪里?”
佟氏早已想好说辞,道:“去她舅舅家住几日,我母亲想惠姐一直没回去,让她舅舅来接,我自作主张让她跟去佟家了。
王氏出乎意料,看看吴善保家的,吴善保家的紧张得站在那,心里这个恨,被佟氏耍了。
从王氏上房出来,佟氏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好险,若方才王氏直接派人去大门上问,就会知道惠姐去向,派人去追,惠姐十有八九跑不掉的。
王氏等佟姨娘走了,砸吧一会,不对,惠姐的性子会老实了?像佟氏说的,打死她都不信,这庶女生就的不安分,方珏让她勾得神魂颠倒,把嫡妻娴姐冷落一旁。
后悔方才受了佟氏言语哄骗,忙唤吴善保家的道:“你速去大门问问门上小厮,惠姐可曾出了府门?”
吴善保家的答应一声,忙就去了。
王氏越想越不对劲,若不趁着这机会除掉惠姐,嫁去方家就难办了。
惠姐奉子成婚,嫁入方家,娴姐必以礼相待,不敢公然苛待妾室,只能背地里做些手脚,不慎若揭出来,她难逃恶妇之名,即便不被休掉,也好不过哪去,事关方家子嗣,不说方珏就是方老爷夫人也不答应。
所以惠姐一定在贾府解决掉。
王氏隐隐不安,少时,吴善保家的回来,道:“回太太,方才惠姑娘和徐妈妈出府去了,大门上小厮说惠姑娘说去布庄买衣裳料子,走得匆忙,像是很着急的样子。”
王氏心往下沉,捏紧手里的绣帕,暗恨佟氏狡猾,一不做二不休,道:“你多带些人去佟府就说她母亲佟氏病了,接她快回来。”
吴善保家的不敢耽搁,带着家下婆子小厮套车去佟府。
佟氏回房,松口气,猜想惠姐大概已到了汪府,方才一阵心慌,此刻才平静下来。
佟氏紧张劲过去,浑身绵软,躺在竹塌上小憩。
梦中纷乱,王氏和娴姐张着血盆大口,要把惠姐吞下肚,佟氏惊吓醒了。
恍惚中听外间小丫鬟说话声,一个小丫鬟道:“我才去大门上找门上的小厮捎点东西,见吴妈妈带着群人,出府门,听见像是说往佟府接惠姑娘去了。
佟氏在里间听了,暗自庆幸,可又担起心来,王氏找不到人,去娘家搅闹。
在说吴善保家的带着人去佟家,其中有跟佟氏去过佟家的知道路,就快马加鞭,不一时便到了。
叫开门,佟家小厮听说贾府来人,只道是姑奶奶派人来,忙进去禀报。
今个巧了,佟大爷在家,一听门外来了贾府中人,就迎了出来。
佟大爷去贾府找妹子和吴善保家的照过面,知道是太太心腹,跟前说上话的人,忙就热情招呼浑家胡氏道:“快请大娘屋里坐。“
吴善保家的不敢张狂,客气地道:”佟家大爷大奶奶,是这么回事,惠姐她母亲病了,想惠姐,太太让接惠姐回去。“
佟大爷一听,忙道:“妹子病了,严重吗?“
吴善保家的忙赔笑道:“佟姨娘就是受凉了,头重,吃了剂药,发了汗,好些了,说惦记惠姐,太太让接惠姐回去贾府。“
胡氏诧异道:“惠姐没来我家。“
吴善保家的一愣,想这佟家定是把惠姐隐匿起来不说,硬扯出几分笑容,道:“佟家舅爷,老奴来时我家太太吩咐了,务必带了惠姐回去,惠姐不回去,奴婢吃罪不起,佟舅爷舅太太可怜奴婢,行行好,让奴婢把惠姑娘带回去。”
佟大爷不禁狐疑,道:“甥女真没来我家,不知大娘从哪里听说的?”
吴善保家的一急,脱口道:“她母亲说来舅家。”
胡氏急了道:“我府上有一二年没见甥女的影,节下都不来,这时来做什么?不信你们去屋里翻。”
佟大爷不觉多心,问:“你贾家是出什么事了吗?”
吴善保家的看二人表情不像装的,一脚门里,朝院子里张了张,也没见有什么小轿,门口也空空的,不像惠姐来过。
怕佟大爷起疑,忙遮掩道:“是奴婢一时心急,想是听错了,惠姐没在府上,那就叨扰亲家爷和奶奶了,我等就不进去了。”
说罢,带人匆匆走了,吴善保家的一走,佟大爷犯了寻思,对他浑家胡氏道:“妹子不是在贾家出什么事了,我后晌吃了中饭去看看。”
他浑家胡氏道:“能有什么事,不过看看也好。”
心想去了也不空手回来,就撺掇让男人去。
这一去又多出许多波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