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言至觉得贺先生怕不是有病。
午餐的时候,吃的是米饭。
贺先生也不吃菜,就拿筷子夹着那些米饭粒发呆。
夹了两粒米饭,叹了口气,吃掉。
再夹两粒米饭,再叹口气,吃掉。
再夹两粒……
“贺洲,”邱言至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了贺洲的小腿,“你干什么呢你?”
贺洲放下筷子,抬头看向邱言至,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就在想,有人自以为刻骨铭心的暗恋与经历,在某人看来,竟然只是衣服上一颗白饭粒。”
邱言至:“……”
贺洲放下筷子,摇了摇头:“白饭粒也就算了,好歹还是粮食,可这变成蚊子血……哎,实在是太令人痛心了。”
邱言至:“……”
贺洲转头看向窗户,神色有几分哀愁:“而且这十几岁的少年,偷偷摸摸地去看一眼心上人,收集了些有心上人的照片,实在没忍住,也只拍了一张照,而且还是教室里的睡眠照,怎么就被定性为变态呢?哎,变态这个词是不是用得太重了。”
邱言至想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一日是变态,终身是变态。”
“秦贺就算站在我面前,我都不会看他一眼的!秦贺现在在我心里就是白饭粒蚊子血!半点地位都没有!”
邱言至:“……”
……但那时他说这种话。
不是害怕贺洲吃醋嘛。
他怎么知道贺洲是秦贺啊?!
邱言至默默地夹了一块肉放到贺洲的碗里。
“那个……”邱言至小声辩解,“我当时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啊,我都是胡说的。”
“胡说的?”贺洲转头看向邱言至。
“对啊对啊。”邱言至慌忙点头,“我不是害怕你多想嘛,才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你小时候在我心里一直挺重要的,否则我也不会在进入游戏时一眼就挑中和小时候长得那么像的你不是……”
“哦。”贺洲表情变得十分冷酷,“原来你当时心里明明有秦贺,还故意骗我说没有。呵,骗子!”
邱言至:“……”
贺洲冷笑:“呵,如果我不是秦贺,我岂不是就又被你骗到了!”
邱言至忍无可忍,啪地一下把筷子放到桌上,咬牙切齿地说:“贺洲,你他妈有完没完?!”
上一秒还作天作地的贺先生,这一秒就乖得不像话。
他端端正正地坐直身子,十分贤惠地给邱言至碗里夹满了邱言至喜欢吃的菜:“不说了不说了,吃饭吃饭……”
晚上睡觉的时候邱言至洗好澡穿上睡衣钻到贺洲的被窝里,然后仰头看着他,小声说:“贺洲,你还在生气吗?”
贺洲放下手中的书,把邱言至搂到怀里,低头问他:“生什么气?”
邱言至低下头摸上贺洲的手,从食指把玩到拇指,然后说:“就是今天中午的事情啊。”
邱言至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贺洲,很认真地说:“我知道你可能很混乱,想知道我到底喜欢谁,但其实我自己也分不清。原本我还可以确信地说,秦贺只是过去式,我现在只喜欢你,就算你和秦贺同时出现,我也只会选择你。可我现在知道你们其实是一个人之后,自己也常常会陷入混乱……”
贺洲愣了一下:“你今天一下午都在想这件事?”
邱言至眨了眨眼睛,说:“因为我要想好,然后给你一个准确的答复啊,要不然你不是会难过吗。”
贺洲揉了揉邱言至的头发,哭笑不得地说:“邱言至,你以为我真的想得到答复吗,我只是想逗逗你。”
邱言至愣住。
贺洲摸了一下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饭前我正在看游戏策划,里面有一个情节和我们的情况有些类似,然后我就忽然想起来你当时当着我的面说秦贺的那些坏话,就想看看你现在准备怎么收场…”
“贺、洲!”邱言至磨着牙看向贺洲,“你知道我今天一下午什么都没做,就是为了想办法怎么开解你吗?!你竟然说你是逗我的!”
“对不起。”贺洲小声道歉,捞起邱至的手吻了一下,“谢谢你那么在意我的想法,还想方设法地想要开解我。”
邱言至的怒气像开了口的气球一样,嗖地一下就被放了气。
邱言至看着贺洲,然后问:“那你现在一点都不纠结吗?”
“刚开始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是有一点纠结。”贺洲说,“那时候我也会稍稍钻一下牛角尖,一边吃醋原来你和小时候的秦贺有那么深的纠葛,一边却又不平衡小时候秦贺喜欢了那么多年都没追到的人,却几个月就和贺洲心意相通。”
贺洲顿了一下,说:“但我现在知道那种不平衡的,归根结底是我那时还没把秦贺和贺洲当成一个人,但我们确实是一个人。区别只是原来的我和现在的我,如果你更喜欢现在的我,但也对原来的我无法割舍,那你便是两倍的喜欢我。”
邱言至呆呆地点了点头,觉得贺洲说的好有道理。
贺洲温柔地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像是沉了星辉与银河。
“那么,对贺洲有着两倍喜欢的邱先生,愿不愿意同我结婚,并成为我此生唯一的伴侣?”
邱言至愣住。
下一秒,他就看见贺洲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两枚男士素戒。
邱言至鼻子忽然就酸了,他抬头看着贺洲:“求婚这么草率啊。”
贺洲愣了一下,说:“其实我还想过其他别的方案,有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的,有热气球表白的,还有游轮上求婚的,但是我怕你说我俗气。”
邱言至说:“其实我挺喜欢俗气的。”
贺洲认真地说:“那我下次再……”
眼见着贺洲就要把戒指收回去了,邱言至慌忙拦住他,把戒指戴到贺洲手上,又伸出手,让贺洲给他也戴上戒指。
“但是这样我也很喜欢。”邱言至说。
邱言至低头看着手上的戒指,越看越觉得喜欢,唇角都不由自主地弯了又弯,他抬头看向贺洲,说:“贺洲,这里不是游戏,而是现实世界,你知道在我们的国家,同性是不能结婚的吗?”
“我知道。”贺洲说,“但婚姻是双方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建立的契约关系,国家只会为婚姻赋予的法律效益,但婚姻这个契约关系的建立,真正需要的是你我双方。”
贺洲停顿了一下,说:“邱言至,你愿意和我建立这样的契约关系吗?”
邱言至闭上眼睛,吻上贺洲。
他说:“我愿意。”
贺洲第二天就拉着邱言至要带他回老宅,见家长。
邱言至不太想去。
主要是没脸面对贺小晴。
那天早上贺小晴崩溃的表情还清晰可见。
实在是太尴尬了。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贺洲拖着回了家。
也许是因为贺洲提前打了招呼的缘故,贺老先生对自己的继承人要和男人结婚这件事情,表现得还算平静。
甚至还给了邱言至公司的股份作为礼金。
“他心虚。”贺洲和邱言至咬耳朵,“当时要不是他从中做梗,故意给你关于你亲生父亲的资料,咱俩说不定也不会分开那么多年。”
贺老先生看了眼平时乍乍呼呼,此刻却安静得不行的贺小晴,感觉有些意外。
贺小晴翘着二郎腿,一副我早就知道的冷漠表情。
只不过贺洲刚带着邱言至上了楼,就听见贺小晴在那里鬼叫,然后给她的姐妹团们打电话。
贺小晴兴奋地说她老哥太牛逼了,昏迷那么久,一朝醒来就挤走了情敌,还把心心念念的白月光勾到了手。
……贺小晴一直以为贺洲和邱言至之间还有个悲惨的炮灰前任,而她亲爱的哥哥是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才把人弄到了手。
贺洲在楼上的箱子里拿出了一个翡翠玉镯。
贺洲说,这是他妈妈留下的,要送给邱言至。
他十年前就提出,要用这个玉镯换夏远脖子上的玉坠。
夏远当时没换。
十年后,邱言至到底还是把脖子上的玉坠送给了贺洲,并小心翼翼地接过了玉镯。
贺洲给邱言至介绍他曾经住过的地方。
他指着房间那个小窗户,笑着说。
“当时外公说要去孤儿院把你接出来,我就趴在这个小窗户上往外看一下,我手心都在冒汗,但没等到你,反而等到了贺小晴。”
“当时我估计已经被邱弘盛接走了。”邱言至趴着窗户往外看,“不过我当时要是真的被你外公接过来,咱俩就是兄弟了,那我是不是就应该叫你……”
邱言至转头看向贺洲,他弯了唇角,瞳孔中沾染着笑意,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
“……哥哥。”
贺洲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
那天,贺洲逼着邱言至叫了一晚上的哥哥。
他们后来还办了一场婚礼。
特俗气的那种。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
游轮,烟花,热气球。
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别人的耳边全是噼里啪啦的声响,贺洲却听见他的爱人贴着他的耳朵,说:
“贺洲,我好喜欢你啊。”
婚后邱言至送给贺洲的礼物是久久。
那只他们曾经在草丛中救出来的,贺洲想养,却又放弃了的小猫咪。
而贺洲送给邱言至的礼物,是《噬梦》。
耗费了大量资金与人力修复了bug的噬梦游戏,修复了樱桃定时掉落的bug,修复了垃圾桶可以清理npc的bug,也修复了进入游戏后无法退出的bug。
另外,技术组还在不影响游戏本身系统的前提下,更改了一下游戏模式。
改成了可双人进入,无攻略的模式。
“哦,对了。”陈乐思说,“因为垃圾桶bug的事情,游戏中出现了一些暴.乱,好像不法分子利用垃圾桶的bug开始杀人,游戏世界一度出现混乱,所以修补垃圾桶bug之后,我们又把整个游戏世界的进程重置了一遍。”
邱言至点了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怀着有些激动的心情,和贺洲一起躺进了双人游戏仓。
游戏lg散去的时候,邱言至看清了他所处的环境。
是家里的卧室。
与此同时,熟悉的游戏提示音响起。
“欢迎您进入噬梦游戏,希望您在游戏中能够得到全新的游戏体验,该游戏会由非生命体智能辅助机器人大黄为您服务。”
大黄?
邱言至听到熟悉的名字,愣了一下,环绕四周,却没有发现大黄的身影。
邱言至没忘记进入游戏前陈乐思的叮嘱,他打开游戏面板,稍微试了一下其他功能之后,又试了试退出。
邱言至和贺洲一起试了几次,确定退出功能无误后,两人才真正放下心来。
邱言至打量了一眼多久未见的,熟悉的屋子,从床摸到柜子,然后打开了房门。
“妈妈。”邱言至喊了一声。
邱擎苍端着茶杯路过邱言至的房间,说:“喊什么呢,你妈还在睡觉。”
邱言至好久没见到邱擎苍了。
邱言至看着邱擎苍熟悉的面庞,鼻子莫名其妙有些发酸:“爸,和我下一盘棋吧。”
邱擎苍一口答应,但是皱了皱眉:“言言,你眼睛怎么这么红?谁欺负你了?”
……多长时间没长辈这么关心过他了。
邱言至笑了笑,声音却有一些哽咽:“没什么,谁会欺负我啊?”
游戏里的时间依旧是2020年8月中旬,而目前重置之后的场景,和邱言至当时第三次重置游戏后差不多。
但也有改变。
第一个改变,是贺洲,修复了游戏bug,贺洲变得十分健康,并没有残疾。
第二个改变在叶宏远身上。
叶宏远的数据被清理了,但这种清理不是普通的抹杀,而是彻底摘除。
换言之,叶宏远在游戏里的所有痕迹都被清理了,成为了一个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人。
除了贺洲和邱言至,整个游戏世界里,没有一个人记的,世界上曾有一个人,叫做叶同方,后来更名为叶宏远。
而缺失一个人的漏洞,也被游戏机制自动补上了。
叶宏远经常探望的那位孤寡老人由另一位npc照看。
叶明煦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个哥哥,他是独生子。因为父母双亡时年龄尚幼,他由远房亲戚抚养长大,故而性格变得有些阴沉。
井泽宇从来没遇到过那个对他一见钟情,然后一步一步对他展开追求,最后却又伤害了他的男人,他遇到了一个真正温柔的人,并和那人步入了婚礼殿堂。
张煜轩也没有因为井泽宇结婚而发酒疯。
相反,他穿着一身体面的西服参加了学长的婚礼,并送了精心挑选的礼物。
井泽宇结婚后的第二天晚上,张煜轩说要去酒吧。
邱言至害怕他酗酒,慌忙跟着他去了。
没想到张煜轩给邱言至介绍了一个他新认识的朋友。
“言言!他叫柳澄,是调酒师,可厉害了,调的酒特别好喝!”
邱言至看见柳澄,愣了半晌,才缓过神儿来。
邱言至看着柳澄面前调的酒。
蓝紫色的鸡尾酒,上面是浅蓝,下面是深紫,映着酒吧的灯光,像是落了一池繁星。
邱言至问:“这酒叫什么名字?”
柳澄说:“还没来得及起名字。”
柳澄也被重置了,包括记忆。
但他和张煜轩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
他和张煜轩始终形影不离地粘在一起,并在第二年春天向张煜轩告白。
张煜轩红着脸吻了柳澄,说,我也喜欢你。
邱言至虽然不喜欢柳澄,但又不得不承认,张煜轩和柳澄在一起很开心。
张煜轩在婚礼上穿了超大摆的漂亮婚纱,开心得不行。
晚宴的时候,张煜轩举着柳澄调的那杯蓝紫色的鸡尾酒,小声对邱言至说。
“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杯酒的名字,是钦慕。因为澄澄说,这杯酒,是他发现他喜欢我的那一天制成的。”
邱言至愣了一下。
张煜轩又红着脸跑开,和别人说这个秘密去了。
邱言至皱着眉,看了眼不远处那个正在和张煜轩父母说话的柳澄。
“柳澄没失忆。”
一团黄色的东西忽然闪现在邱言至面前,丢下这句话,又很快飞走了。
邱言至站在原地没动,喝完了手中的果汁。
“真的。”
黄色的东西又闪现了一次,丢下两个字,又飞走了。
邱言至把空杯子放到侍应生的托盘里,向柳澄走去。
柳澄也刚好和张煜轩的父母谈完了话,看见邱言至,便走了过去,笑着询问道:“贺先生呢,婚礼的时候还见他在,怎么这会儿就看不见人了?”
“去忙工作了。”邱言至说。
贺洲这段时间有些忙,本来都没有空上游戏,因为张煜轩结婚,他中午特地抽出时间进入游戏,参加了个婚礼,然后就又匆匆下线,继续工作了。
邱言至开门见山:“柳澄,你知道多少?”
柳澄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邱言至:“你不是记得吗。”
柳澄沉默了半响,忽然笑了:“我以为我藏得挺好,但还是被你发现了。”
柳澄没再遮掩,直接开口说:“我知道这是个游戏,你和贺洲的游戏,而我们都是游戏中的npc。”
即使早有准备,但邱言至还是被柳澄的坦荡惊住了,他愣了愣,然后问:“你知道真相之后,难道……不觉得困扰吗?”
叶同方知道这是个游戏世界之后,几欲癫狂。
即使是贺洲,当时也做出了不少过激举动。
而柳澄……却平静得不像话。
“为什么会觉得困扰?”柳澄说,“即使这只是个游戏世界又怎样,我和我喜欢的人依旧是真实存在着的,只要我们的精神和思想可以自我控制,那么所在的环境是真是假,又有什么关系?”
柳澄看着邱言至,忽然笑了。
“我们的世界是一个游戏,但你又如何确保你们的世界绝对真实?”
邱言至沉默了。
出去游戏之后,他将这件事和贺洲说了。
贺洲说,只要柳澄没有毁灭世界与伤害他人的意图,我们就无需去更改他的数据或删除他的记忆。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只需要做游戏世界里的一个旁观者。
邱言至点了点头,觉得贺洲说的在理,便把这件事情放了下去。
邱言至和贺洲经常会登录游戏,但每次上线时间都不会太长。
他们偶尔会使用一些工具卡,但从来都没有使用过人物卡,他们没有再重置过游戏,也没有试图改变过其他npc人物的命运轨迹。
噬梦游戏仅对他们两个人开放,他们会进入这个桃花源,却不允许自己成为破坏者。
哦,对了,邱言至和贺洲也在游戏里结了一次婚。
金婚那一天他们也进入了游戏,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
并没有忘记邀请沈星纬。
作者有话要说:番外结束啦!
再次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鞠躬!
喜欢的小朋友可以给个5星嘛~
这本书签了繁体,含独家番外,进程可关注红口白牙呀
接下来写《26岁才知我是富二代》
(又是一本和题目没有什么关系的书呢,但没想好改什么名字rz)
有缘我们下本书见=^_^=
放个文案:
陈封勤俭又贫穷。
一分钱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每天背心拖鞋大裤衩,结果媳妇跑了,兄弟走了,孩子还被告知不是自己的。
他被10万块钱的欠款逼到要跳楼。
结果他爹扔给他10个亿:
孩子,辛苦你了!咱家其实有点小钱,爸爸这是为了磨练你!
陈封:……人生像童话世界一样美好。
童话世界?
这样说也没错。
黑发红眸的王子懒懒地倚在宝座上,猩红的舌尖舔了舔嘴唇。
他红眸微眯,脸上露出嗜血而诡异的笑容。
陈封。
我要亲眼看着你变成每一个世界里最闪闪发光的存在。
然后——
彻底摧毁你。
——结果,被(哔——)了。
陈封禁锢住王子的双手,镇压住王子身后巨大的黑色羽翼,然后一口咬在他的脸颊上。
留下一个圆圆的齿印。
王子眼睛红红的,鼻子红红的,脸颊红红的,故作凶狠地张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牙齿。
操。
真他妈可爱。
陈封低低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