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蛟:“二蛟, 这次该你献妖丹了!”三蛟哈哈大笑。
二蛟可不像三蛟好骗, 它凝神细观霁霄片刻,理直气壮道:“不能献!他周身真元暴|动, 此乃满溢之兆,他是吸收了太多力量还没炼化,献丹不是救他是害他!反正他有道侣,等他道侣为他梳理经脉,安抚体内真元,再好生修养一段时间, 自然修为大进!”
大蛟:“唔……好像还真是。算了, 咱们先把他两人, 不,两人一兽送出去。”孟雪里怀中还藏着蜃兽。
阵阵蛟吟在海底回荡, 大蛟俯身, 托起孟雪里和霁霄,向水面浮游。
其余两蛟围绕在它身旁,三条蛟鳞片闪烁灿金光芒, 将黑暗海水照亮。
孟雪里想,它们的妖身真美, 粗壮有力, 威风凛凛,不像我现在细胳膊细腿。霁霄做肖停云时,竟还夸我好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低头看看怀中陷入昏迷、前襟浸血的道侣, 探了探对方的脉,再顾不上拈酸吃醋,满心满眼又只剩霁霄了。
虞绮疏本来正在池边与三条蛟聊天,蛟们莫名没了音讯,他凑近一看,见水面涟漪起伏,漩涡初显,隐约觉得不对劲:
“初兄……不会又要带我飞了吧”
“啪嗒”一声,一只修长白嫩、湿淋淋的手探出漩涡,扒在池塘边。
虞绮疏吓得猛然跳开:“啊啊啊啊——”
孟雪里抱着霁霄,从池塘中一跃而出:“小虞别怕。”
虞绮疏看清来人,惊悚变惊喜:“孟哥,你回来了!”
“说来话长,日后再讲。”话音未落,孟雪里人影已在数十丈外。
虞绮疏追了两步,被池塘里大蛟叫住:“人家道侣的事,你去掺合什么?”
“可是,剑尊好像受伤了……”虞绮疏忧心忡忡。他有很多问题想问,但孟雪里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只对他说了十二个字。
二蛟:“那不叫受伤,傻小子!”
三蛟委屈地抹眼泪:“霁霄还是没有亲眼看到我的付出啊……”
虞绮疏:“我还是去看看吧!”
孟雪里将霁霄抱进“肖停云”的房间,关门前摸出怀中蜃兽,顺手一抛,一道抛物线划过院墙。
“小虞替我照顾它——”
正好赶来的虞绮疏见状,赶忙提气纵身,伸出双手。蜃兽稳稳砸进虞绮疏怀里,与后者大眼瞪小眼。
虞绮疏欲哭无泪:“你又是什么东西啊!”
蜃兽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歪着头,表情比他更茫然无辜:“嗷?”
霁霄“仙逝”前独居静室,和道侣一年难见一面;肖停云住在孟雪里隔壁,两个人只隔一堵院墙,晚上坐在各自房顶,能望见对方月光下的影子,能有一句没一句的谈天、论道。
孟雪里也想抱人回自己床榻上,但那样好像在趁人之危占便宜。
他躺在霁霄身边,收敛思绪,凝神静气,与其额头相抵,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缕神识,试图进入对方识海,为其梳理体内狂暴真元。
这种做法暗含危险,换了别人,会被霁霄强大的神魂反噬,轻则识海震荡,重则失去神智。所幸秘境坍塌前,两人有过神魂交流的经历,霁霄没有排斥他。
孟雪里很小心,他那一丝神识,如风中蛛丝,轻颤颤试探着。方才叩开对方识海边界,瞬间被一道汹涌磅礴的力量吞没,好像暴风雨要绞碎木船。
他“闷哼”一声,做好吃痛的准备,那道恐怖力量却骤然松懈,温柔地包裹着他。
霁霄即使昏迷,也在下意识收敛威压,怕伤到自己。孟雪里意识到这一点,心神大定,徐徐探入更多神识。
若将经脉比作河道,真元比作水流,霁霄体内数道力量对冲,好似江河汹涌涨潮,激荡不休。
孟雪里神识如轻柔春风,先探入细窄的河道,将逆流的河水抚成顺流,再抽身没入下一条,这般逐一梳理,牵引千百条河流汇入大海。
霁霄的气息逐渐趋于平静。
不知过去多久,孟雪里精神高度集中,抵达霁霄识海深处时,已略感力气不济。人族修行,锤炼神识强度是必须,但他才做人短短三年。他过去做妖,更依靠血脉天赋、体魄强劲。
霁霄的识海,是一片落雪的大海。碧波荡漾,薄雪落海即融。
孟雪里觉得自己进入了某个梦境,好奇地四处打量。
一阵风起,纷纷扬扬的雪片被卷起,化作一道人影浮现海边。他看到,或者说感受到了霁霄的神魂
——不是徒弟“肖停云”的模样,是寒门城一见难忘、界外之地救他性命的剑尊。
“神魂可以在识海中显形,看来是真的没事了。”
不待他松一口气,试图退走,对方一道神识如潺潺涓流,有来有往地进入他识海。
霁霄比他熟练得多,两人神魂交融,孟雪里的神识被彻底牵引,神魂也显原形。
那是一只小灵貂,在霁霄识海中,纵身一跳,轻盈跃上剑尊肩膀,活波地磨蹭他脖颈。
霁霄将灵貂抱在怀里,手中拈来名作“厌雨”的木梳。梳齿细密,从脖颈一路梳到腰背,力道刚刚好。
小灵貂舒服的喟叹,翻身露出柔软肚皮。
他什么都不愿想,只想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与此同时,孟雪里忍不住□□,识海深处被对方探索侵入,这种微妙感觉直接冲击神魂,温柔而汹涌,一浪又一浪,令他筋骨尽软,招架不得。
不知过去多久,他好像回到秘境山洞里、水潭边,又好像回到做妖时,亲密地依偎在霁霄怀中,迷迷糊糊睡着了。
深夜,孟雪里悠悠转醒。看见照进花窗的银色月光,映在白墙的婆娑树影,看见霁霄近在咫尺的沉静眉眼,不由心神荡漾。
他仰起脖颈,对霁霄闭合的双眼轻轻吹气。
长春峰中,天心月圆,银辉普照草木,春风吹开桃花。
长春峰之外,风起云涌,夏夜暴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