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那郎君果然在半个时辰内赶了回来, 红通通的脸冲着周不疑作一揖,“凤雏先生说, 能见周郡守一面三生有幸, 已在城外的往西处的清风亭等候周郡守。”
“很好。”周不疑听闻如此一叹, 小郞君看着周不疑道:“周郡守何时动身?”
“不急。”周不疑这般地说,郎君不解,周不疑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此时下人端了茶上来,周不疑请那郎君道:“你一路奔波, 坐下休息喝碗茶吧。”
“多谢周郡守, 只是不知, 我们何时起程?”小郎君虽然年轻,心眼却是不少, 面对周不疑让人端上来的茶,动也不动, 只是催促地问了周不疑时间。
周不疑再次道:“不急, 时间还早。”
说是不急, 那真是不急, 小郎君不敢喝他的茶, 周不疑轻呷一口,尝着那苦中带甜的味,一如他的人生。
“可是,周郡守适才不是说, 想要立刻见到凤雏先生吗?”小郎君苦思冥想,只想让周不疑赶紧的跟他走这一趟。
“你也道了是适才,如今我改了主意不可?”周不疑说着一眼看向小郎君,平静的面容却透着一股锐利。
在周不疑的地盘,小郎君的小命就是捏在了周不疑的手上,小郎君哪里敢说不可。
故而,再不敢作声,只是看着周不疑在那儿不急不慢地喝着茶,小郎君瞧着周不疑的举止,不得不感叹这人呐,果然有优劣之分,便只是区区喝茶的动作,有人喝得粗鲁,有的人却喝得优雅叫人一眼都舍不得挪开。
周不疑一喝茶便喝了一个下午,天都快黑了,周不疑才道:“走吧!”
那站了一下午,腿都直打哆嗦了,听到周不疑这话惊得回过了神来,“走,走?”
“不想走你可以留下。”周不疑这般说来,小郎君一下子缓过来 ,“走,走,周郡守,你快请,快请。”
巴不得周不疑走啊,终于是要走了。
周不疑让人备马,只带了四名侍卫,周不疑就往城去。
只是这近于黄昏了,守卫是认得周不疑的,见了与周不疑见礼,周不疑嘱咐道:“我出城一趟,城中之事,尽可报于秦郎君与墨先生。”
“诺!” 曹盼不在,早有吩咐事情交给秦无与墨问,后来周不疑回来,成了他们上庸郡名正言顺的郡守,庶务他们也都习惯了去问周不疑。
小郎君在周不疑停于城门前抖了抖,眼中流露出了一丝惧意。听到周不疑的话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平常的一句叮嘱而已,真是吓着他了。
暗松一口气之时,周不疑扫了他一眼,“此时才恐惧?”
小郎君被问个正着,不知该不该答时,周不疑却已再次扬鞭策马,奔城门而去,小郎君也顾不上,赶紧的追去。
这会儿小郎君也不确定,庞统是不是还在?
但周不疑却没有这样的担心的,城外的这处清风亭,周不疑也曾出去,那是一片平地之处所坐落的一处凉亭,专供往来的行人休息纳凉。因是一望无际,清风无阻,而以名清风亭。
庞统选了这个地方也是极有技巧,因是一眼可望,便无法安排杀人埋伏,当然也防着有人偷听。
周不疑从听到这个地方的名字开始就会心一笑,真是个不错的地方。
至于没有立刻奔去,想必对于这一点,庞统根本不会需要周不疑来解释,而庞统也一定会等着周不疑的。
果然不出周不疑所料,到了清风亭时,只见一个庞统,身侧还有一个儒雅的郎君相陪。
虽然那人看着儒雅,身姿站立却是一个将士,周不疑立刻明白了此人的身份,赵云赵子龙。
“元直能来,统心甚悦。”庞统迎着周元直而来,满脸喜色。
周不疑与之作一揖,“庞先生。”
“元直不必如此拘礼,快,快请坐。”赶紧的请着周不疑入凉亭之内,周不疑微微颔首,与他一道入内。
庞统高兴地请周不坐下,“我坐在此间,一直在担心元直会不来,如今看到了元直,心里的大石总算是落下了。”
“元直神童之名,早已天下名扬,昔年险些惨死于曹操之手,万幸元直逃过此劫,而有今之仙人之姿,天下之幸也。”夸赞于周元直的话不要钱的脱口而出。
周不疑听着,脸上并无波动,最后只淡淡地与庞统抱拳,“庞先生过奖了。”
两人相较,庞统热情,周不疑冷淡,赵云一直在打量周不疑,不确定庞统究竟能不能说服周不疑,跟他们一起回去。
想到来时诸葛亮叮嘱他的话,赵云心下盘算着,究竟该怎么样才能完成他们来此的首要任务。
“元直如此客气,难道是还没有下决定?”庞统这样轻声地问,周不疑刚要回答,却听见一阵打斗声起,赵云扬声地问道:“何事?”
“将军,发现有几个人暗里跟着,似是想要打探消息。”四处一片空旷是没办法埋伏没错,但是,眼睛看不到的地方,藏着什么人,周不疑也不知道。
“什么人?”庞统这般问,赵子龙也看向了远处,因刚刚是喊声回报,而打斗声也慢慢地静了下来。
接着,有人拖着一个暗卫来,那服饰,周不疑一眼就认出来了,眼孔放大,赵云立刻察觉到了,问道:“周郡守认得此人?”
“此乃丞相府的暗卫。”周不疑曾与曹冲交好,又为曹盼手下的得力之人,曹操身边的暗卫是什么模样,他当然认得。
果然那被重伤的暗卫冲着周不疑道:“周不疑,你竟与刘备勾结,欲叛娘子,丞相绝不会饶过你的。我已经将你与刘备的人见面的消息传出去,周不疑,你必死无疑。”
周不疑看着他道:“你是丞相的人?”
“是!”那人有力地回答周不疑,周不疑看着他道:“我哪怕表明了态度,一辈子对小娘子尽忠,丞相依然不信我,依然防我?”
那暗卫冷笑道:“多亏了丞相有先见之明,否则,岂知你竟包藏祸心。”
“闭嘴!”周不疑斥了一声,并不喜欢这样说法,但是那暗卫道:“用不了多久,丞相的暗卫就会赶来,周不疑,你们,你们都逃不掉。”
这一个个你们,既是周不疑他们,也是指的庞统与赵云他们。
周不疑的脸色黑得可怕,庞统却趁机与周不疑道:“元直,你也看到了,曹操一直对你多有防备,长此以往,恐怕你再没有之前的好运气,能够逃过一次又一次的死劫。正好我们主公相请,你便随我们一道回去,我与你保证,主公必对你以礼相待,敬为上宾。”
周不疑没有说话,依然看着暗卫,“丞相要杀我,那小娘子呢?”
这一句话问出来,赵云也看向了周不疑,但周不疑却没有注意到,只是再次地追问暗卫,“庞先生与我来信之事,丞相知道了,小娘子可知?”
“知与不知又如何?”暗卫如此反讥而问,周不疑冷声地道:“你只要回答我,她是知还是不知?还有丞相要杀我,她又是知还是不知?”
暗卫冷声地道:“无论小娘子知之不与不知,难道她会为你违抗丞相之命吗?”
会吗?会吗?这一句落在诸人的心间,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答案,只是愿不愿意相信。
“元直,不重要了,走吧,随我走吧。”庞统原还在想该怎么说服周不疑跟他走,没想到啊,曹操的疑心病帮了他一个大忙。
周不疑没有动,庞统道:“难道你觉得曹盼会为了你而违抗父命吗?或者,杀你也有她之意。”
最后的这一句,宛如一把刀扎入周不疑的心口,“丞相连暗卫都给了她,丞相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之后,周不疑沉吟了,庞统焦急地唤了一声元直。
“曹盼虽与你有救命之恩,但你别忘了,曹操几次三番要杀你,一个要杀你,一个又救你,难道这里头不会是他们父女有意主导的一场戏?”
“不要再迟疑了,走吧,跟我走。”庞统充满了蛊惑般的声音响起在周不疑的耳边,但是周不疑却摇了摇头,“我走了,我的父母,舅父都逃不了。”
他的亲人,都在许都啊,所以,他不能逃。
庞统一顿,赵云在一旁道:“只要周先生愿意跟我们走,其他的事情我们会安排好,你的家人,我们一定会尽力救出。”
对此,周不疑冷冷地笑道:“刘备连自己的妻女都救不出,又有什么办法能救我的父母。所以,我不会走了。”
“那你就必死无疑。”庞统还是想再劝他,周不疑却道:“死有何惧。我不能连累家人。”
庞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周不疑道:“庞先生的盛情,不疑铭感五内,在不疑将死之际,若有能让不疑相助之事,只管开口。”
闻听此言,庞统一喜,想要拿到上庸郡的盐,再没有比作为上庸郡的郡守相助更好的事。
庞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确有一事,望元直能相助。”
张口就想将那盐之一事说出,赵云却轻唤一声庞先生,庞统一眼看了回去,赵云道:“此事,急不得。”
“周先生,此人害你,你看该如何处置?”打断了庞统欲出口之言,赵云更是反问了周不疑一句。
周不疑看着那暗卫,“杀了他!”
随着他的话音而落,他身后的侍卫上前拔刀,便往那人的脖子一抹,血流了一地,暗卫死不瞑目。
“没想到多年前我逃过一劫,如今却还是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