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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狸尾巴】
孙得忠带了人直去梅婷宫,说的上是一肚子心思。没料到到了梅婷宫却看见这么副让他大为吃惊的情景。
那位号称身子不好的连顺仪,唇角勾着一丝笑,悠然自在的坐在廊下摆着的软榻上,身上披着狐茸披风,脸颊上带了抹红色,想来是被风吹的。
此时她就这么悠闲的坐在软椅上,看着下面被杖责的一个小宫女。
孙得忠直觉得这人是不是受了刺激,明知道皇上不喜宫妃苛待宫人,却还下这么重的手。
那小宫女嘴里塞着布团,打得半身都血肉模糊的,嘴里只能发出一丝有气无力的呜咽声,显然受不了这等重刑。
现在这是冬天,宫女们穿的衣服也厚了许多,连顺仪却把人打的血肉模糊,都不带喊停,反倒极为赏心悦目的欣赏着。
狠!当真是歹毒心肠!
正当连可欣满心愉悦看着这施刑场面时,突地看见了站门口的孙得忠,当下脸色一变,旋即便镇静下来,搁下手里的茶盏,喊了声“停”。
连可欣巧笑嫣然的朝孙得忠走过去,“孙公公何时来的,怎么也不差人通报一声。”此等恶行被孙得忠看了去,回去不知要怎么学给皇上呢!连可欣面上再镇静,这心里也是静不下来。孙得忠是皇上身边近身侍候的,连连可欣都要敬他三分,不敢轻易得罪。这几天她与皇上闹矛盾,大吵小吵了几架,这会儿孙得忠过来,指不定是皇上脸面拉不下来让孙得忠来捎话呢。
思及此,连可欣面上笑意加深,心里更是愉悦。
孙得忠目光带过长凳上受刑的宫女,也不多问,直接从后面小吴子手上接过圣旨,扬声道:“连顺仪接旨。”
连可欣愣了一下,旋即跪下,后面宫人除了那个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宫女外皆垂头跪了下来。
“梅婷宫顺仪连氏,多次意图谋害皇嗣,为人阴险恶毒……即刻起降为最末等充衣,非诏不得出梅婷宫。”孙得忠洋洋洒洒的念完圣旨,看着连顺仪一脸惊愕模样,笑说:“连充衣,接旨吧。”
连可欣一脸的不相信,呵呵一笑,抬头看着孙得忠说:“公……公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皇上说连充衣意图谋害皇嗣,为人阴险恶毒,罪无可恕,皇上念及连家为华朝贡献,免其死罪,即刻起幽禁梅婷宫。”孙得忠斜眼看着连可欣,一脸不屑,“连充衣,可听明白了。”
闻言,连可欣站起来一把拿过孙得忠手里的圣旨,神态疯狂,视线来回扫视,“不可能!我何时谋害皇嗣了!”她将头一转,上前一步抓住孙得忠手臂,急急道:“孙公公,我要见皇上!我是被人诬赖的,我要见皇上!”
说着,便也什么都不顾欲要冲出门去,寒风猎猎,吹的连可欣脸上一片煞白,眼神充血,带着几近疯狂的神态,怎么看都像是个疯子般。
孙得忠手一挥,几个内监上前齐齐把连可欣拦下,强制将她跪在了地上。
此时连可欣再也没有什么娇柔温婉形象可言,出口狠厉,恶狠狠的抬头看向孙得忠,扬声道:“放肆!孙得忠你不过一介奴才,居然如此对待本宫,你这是大不敬!”
孙得忠眯眼笑,“连充衣,此时还没认清自己身份么?”
连可欣脑门发热,看着孙得忠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孙得忠!本宫看你是不想活了!你信不信本宫让皇上扒了你的皮!”
孙得忠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笑着说:“皇上最不喜宫妃苛待宫人。”他侧目往院里一看,“你身为最末等充衣,下此狠手,只怕更遭皇上厌恶。”
这句话落,孙得忠就听见外面响起一串脚步声,伸长脖子往门外一看,打首的正是一脸急色的陈嫔,她自步撵上下来,后面的白容华就急急上前扶住了她。
孙得忠看的心惊胆战,陈嫔有着身孕,这么大老远的跑梅婷宫来做什么!
“哎呦,陈嫔主子,您怎么跑这儿来了。”孙得忠忙不迭的跑了出去,给两位主子见了礼,赶紧上前搀扶住陈嫔,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陈嫔愣了一瞬,旋即往里看了看,急不可耐,“孙公公,方才有人来报,我宫里宫女不知因何故冲撞了连顺仪,连顺仪不肯放人,我这才急忙赶了过来。”
孙得忠一个激灵,忙拦住陈嫔,“陈嫔,您现在有着身子,就别进去了。”略一回想就晓得长凳上被打的半死不活的宫女是陈嫔的人。
能让陈嫔这般着急,可见的那宫女极得陈嫔看重。若这般贸贸然的进去,看见那幅惨状,受不了刺激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孙得忠这般拦着,让陈嫔心生疑惑,更是下定决心要进去,却不料从里头突地传来一声女子的笑声,“呵呵……”声调阴森,在这寒风中极为渗人。
陈嫔打了个寒颤,一侧的白容华挽住她的胳膊,往梅婷宫门口那边望了望,就见靠墙站着几个内监,正心生疑惑之际,就听孙得忠解释道:“皇上刚刚下了旨意,把连顺仪降为连充衣,即刻起幽禁在梅婷宫。不料这连充衣拒旨不遵,方才闹着要去见皇上呢,刚被阻下,两位主子就来了。”
陈嫔与白容华面露惊愕的对视一眼,这个消息来的……还真是让她们反应不过来啊。
“陈嫔,您那宫女,咱家见了,咱家来时连充衣正对她下了杖责,里面实在……不忍直说。为了陈嫔您和小皇子,就不要进去了。”孙得忠的小心翼翼劝着,生怕这金贵人一个受不住晕厥了。
陈嫔闻言果然面色一变,眸里漫了一丝怒意,但旋即便平复下去,“我知道了,麻烦公公能不能帮忙先把我的人送回怡景宫,再去请个御医来看看。”
孙得忠急忙应下,又说:“此地不宜多待,陈嫔先行回宫吧。”
站在陈嫔身侧的白容华也道:“此事拜托孙公公了。”
孙得忠又是一阵点头,忙不迭的将这俩人送走了。
心想白容华与陈嫔关系亲厚,怎会劝不住陈嫔,就由着她大着肚子乱跑,这梅婷宫是什么地?就算连可欣还是个从六品顺仪,那也是皇上的宠妃,陈嫔不会傻乎乎的为了一个丫鬟就跑到梅婷宫来要人吧。就算陈嫔被急得冲昏了头脑,没道理连一向冷静的白容华也跟她一块胡闹吧!
好歹孙得忠也是在后宫里头的老人了,在脑子里略一梳理,就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这后宫里头的伎俩他见的多了,却是没想到陈嫔敢拿肚子里孩子做赌注来找连可欣麻烦。若不是皇上下了旨意幽禁连可欣,他又在这儿,孙得忠简直不敢想这位陈嫔会惹出什么事来。
孙得忠摇了摇头,暗叹了声人心易变,叫了小吴子把长凳上打得半死不活的宫女送回怡景宫。小吴子应了声,又叫了两个内监一块去了。
这宫女被打的怕只剩下一口气了,小吴子心中不满连可欣狐媚许久,瞧着宫女被上惨状,往门口那儿啐了一口,让人小心翼翼的把人抬起来背背上。
待那宫女露出了正面,着实把小吴子惊了一下,这不正是颇受陈嫔看重的千恋么,往日里小吴子还得过千恋的照拂。
小吴子当下就急了,急匆匆的喊着人走了,自己紧接着跑了一趟御医院。
孙得忠懒得也在耽搁时间,欲让人将连可欣押回侧殿。
连可欣暗咬银牙,眼神晦暗不明,唇角牵了一抹笑,一下把人挣脱开,看着孙得忠说:“劳烦孙公公向皇上说一声,我要见他。”
这话说的威严十足,那还像方才似的失了分寸。连可欣好整以暇的整了整披风上的狐茸毛,眸色淡淡,给孙得忠立威,“人都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也许在孙公公眼里,我是彻底完了。可你要知道,皇上待我如何,你也是一路看过来的。若他真心让我死,只怕公公此时拿来的鸩酒是三尺白绫,而不是一道圣旨就此幽禁我。”
连可欣眉眼上挑,带出凌凌寒意,“孙公公看得明白,旁的话,我也不多说了。”
语毕,一转身,径直回了侧殿。
留了孙得忠原地摇头暗笑,都这份上了,还做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连可欣就像是一只被宠惯了的猫,平日里温柔内敛,可若哪里不随她意了,她必定费尽心思把道正过来,随着她的意思发展;把皇上惹毛了也不用怕,因为皇上最后还是会来哄她。装假做虚的温柔娇弱了七八年,今儿个终于在孙得忠面前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是露给他一个太监看又有什么用?
孙得忠摇头一笑,这尾巴要露在皇上面前才是。
此时,怡景宫中,小吴子领了御医见过陈嫔,便去了下人房给千恋看伤去了。
陈嫔脸色僵的厉害,坐在那儿一动不动。原本想着借此机会指连可欣私下对别宫宫人用刑,却没料到皇上下了那么道旨意,倒还省了她拿腹中孩儿以身犯险了。
不过,总归是好事。陈嫔唇角强硬的扯了扯,笑的有些难看。